鸿运来的美篇

鸿运来

散文:手提秤 <p class="ql-block">散文:手提秤</p><p class="ql-block">作者:李苗</p><p class="ql-block"> 阳江八月,热似火炉。白天烈日当空,晒得地面发烫,没有风。高高的狐尾椰子和棕榈,站立在街道两旁静静地伸展开长长的叶子,为来往的行人擎起一把巨伞遮阳。行道的榕树枝叶繁茂,层层叠叠,一棵棵连在一起让人行道成为林荫道。尽管如此,白天街上除汽车一闪而过,只有上下班的人骑着电动车或摩托车飞驰而过。很少见到行人。</p><p class="ql-block">随着红日西坠,傍晚来临,树上知了的叫声唤醒了藏匿在水塘的青蛙,他们很快地组成了大自然界的歌唱会。知——了,知——了,呱呱,呱呱,呱呱呱……</p><p class="ql-block">一长一短的蝉鸣和蛙唱,送走了最后一抹夕阳,拉开了城市热闹的夜幕。</p><p class="ql-block">华灯初上,南方的傍晚依旧闷热不减。可是没有了烈日的炙烤必定相对中午好一些。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到街上透透气,散散步;或三五一群在路边跳舞、唱歌;或开着小车去江边野餐露宿,释放憋了一天的心情;或去茶室喝晚茶;还有的专门在晚上去购物……也有的去大排档一饱口福。一时间整个城市活跃起来,街上车来人往,店铺里外灯红酒绿。这时路边的夜市更是红火热闹,有人把小汽车后备箱打开,即刻成了货架,卖饮料、方便面、小零食;有的在三轮车上放个煤气罐,再支起一个简易灶头就炒起炒面、炒粉;也有卖烤肠的、烧烤鱿鱼的……还有的一边叫卖,一边直播的。</p><p class="ql-block">在做熟食的外围路边有一些卖水果的,有卖香蕉、菠萝蜜、番石榴、苹果、柚子的……</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在家里呆了一天,感觉闷得慌我们在傍晚也到街上散步,湿热的风给人浑身裹上了一层粘粘的汗水。让我这个不常到南方的人顿时感到极不舒服。</p><p class="ql-block">忽然,我看到路边有一个老头,手里提着一杆老式手提秤,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他穿着一身朴素的休闲短衣裤。看到他手里的那杆手提秤,当年爷爷慈祥的面容在我眼前一闪,我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脚前的蛇皮袋上放着一些梨。就走过去问:请问梨子多钱一斤?他用阳江话回答了,我听不懂。儿媳在一旁告诉我,他说十块钱三斤。我说:称10元钱的。于是我就忙着从口袋里掏手机,给他扫了10元钱。他给我用塑料袋装了梨称了,媳妇接过塑料袋提着,我们转了一会儿就回家了。我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是几个不大的梨子,再用手一掂,很轻!于是我就取出厨房的电子秤来称,这一称让我大跌眼镜!那几个梨子还不足二斤!</p><p class="ql-block">怎么就少了一斤多呢?怎么说好的10元3斤,就只称了不足二斤?那么大年纪的老人了,竟然也在大街上敢用称骗人?</p><p class="ql-block">坐在摆放那几个梨子的桌前,我陷入了沉思。</p><p class="ql-block">爷爷的影子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里,爷爷一直就是个老头。夏天爷爷总是穿着白粗布上衣,下着黑粗布裤子;春秋冬几个季节总是一身黑色的裤褂,腰间一年四季都勒着一条白粗布带子。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严肃而慈祥的脸上展示出一种不卑不亢的正义之气。</p><p class="ql-block">听爷爷讲,他在农村初级社时就被村民推选为保管员。</p><p class="ql-block">我也清楚的记得,每当农村人经历了青黄不接的二三月之后,麦田里的麦苗拔节抽穗后,一天一个样的成长,很快蓝田的川原岭区由绿变黄,温暖的东风用金色一次次晕染着田野,小麦一天天由青变黄。当算黄算割昼夜不停地飞叫于村庄田野的上空时,农口夺食的三夏抢收即刻开始。</p><p class="ql-block">男女老少齐上阵,能割麦子的挥舞镰刀抢收割麦,年轻力壮的男青年组织拉运,老弱一些的人则留在场里摊晾麦个子,有技术的男子负责碾场。</p><p class="ql-block">当第一场小麦碾打出来后,为了让熬过青黄不接饥饿的社员能吃上饱饭,有劲干活,这场麦子一定是先分给社员的。</p><p class="ql-block">刚刚碾打后扬出的新麦,散发着新鲜的麦香,因为未经晾晒,麦粒儿还涨的圆圆的,不少家庭早就没有了麦面吃,仅靠着玉米縥子和薯类度日。</p><p class="ql-block">还未等队长喊分粮,我爷爷早已从仓库里取出了手提秤。等他走到麦堆跟前后,呼啦一下,他的身后就排起了长长的队。当队长一声“开秤”的话音刚落,我爷爷就开始按照社员们排队的顺序,开始先称口袋,随后高声喊“xx 皮,x斤”,报告给坐在旁边灯下的会计,这时负责装粮的人再根据会计报出的数字估计装粮。爷爷则开始一称一称的称粮。他和队里派的抬秤的人各抬一头,同时爷爷还要称粮。无论给谁家称粮,他都保持称平。到了我家分粮了,他会主动让出称让别人称,可是谁都不去接他手里的称。队长急了就喊,咱们村谁不知道你光明正大,从来不占任何便宜!再别让了。无奈爷爷就叫附近身边的人监称。</p><p class="ql-block">整个夏收中,会分好多次粮的,爷爷总是披星戴月,汗流浃背,始终如一,不偏不倚,公平掌称。</p><p class="ql-block">等收割完后,碾打过半,就有一些场会空出来可以晒粮了,这时村里也会安排交公粮。等分过应该分的粮食,也交完公粮任务后,剩下的就是村里的储备粮,晒干入库是要过称,爷爷从不马虎,每一称都认真看称,做到准确无误。入库的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毫不马虎。</p><p class="ql-block">我们北方的夏收和夏种是同时进行的。农村人都知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所以,收完一块地的小麦马上就要种上玉米和豆子。秋庄稼是夏季种植,中秋节前后就要收获,主要生长在夏季,农村人常把秋庄稼叫火田,只有一百天左右的生长期。耽误不得。</p><p class="ql-block">当人们吃着新麦,忙着碾完场时,秋玉米已经一尺多高了。雷雨是夏天天公对农村的最大恩赐,一场雷雨过后,社员们抓紧时间起早贪黑给秋田施肥,培土。喝足了雨水吸收了足够肥料的玉米,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进行着光合作用。玉米苗子就像用手向上提似的向上窜着长,三场雨后,玉米就扬花接棒子了。</p><p class="ql-block">北方的夏天比较短暂,从六一开始收麦到立秋,不到三个月时间。几场秋雨过后,寒蝉结结巴巴的哀鸣停止后,蟋蟀便弹奏起动听的琴声。社员们便准备秋收了。</p><p class="ql-block">在大集体生产的年代,人们劳动记工分,吃粮靠队里分。</p><p class="ql-block">秋收不像夏收那么集中。因为秋粮主要是玉米,其次还有谷子、豆子、红薯。除此之外还有蔬菜也是集体种植,采收后再分给各家各户。那时候因为国家工业不发达,农村人穿衣,也是靠队里种植棉花,收后按人分配。</p><p class="ql-block">在整个秋收过程中,我爷爷是最辛苦的!</p><p class="ql-block">秋收玉米掰下棒子就行,每个人提一个竹笼,掰满一笼,提出玉米地,所有的玉米倒在地外的路边堆成长长的一堆。白天掰玉米,晚上就在地头分玉米。从秋收开始,爷爷白天和社员们一起劳动。晚上还要一称一称的给全村每户分玉米。</p><p class="ql-block">中秋节前后,是农村秋收最忙的季节,晚上,在月亮还没出来时,大地黑乎乎的一片,爷爷站在地头的玉米堆前,已经开始给社员们分玉米了,在他前面的包谷堆前,一左一右是两个人将玉米拾到大笼里的,每当拾满一大笼玉米时,我爷爷就要称一次,在他的旁边专门有一个人将手里的马灯高高举到我爷爷的称前,以便他能看清称。每称一次,爷爷还要大声将称的数字报告给会计,以确定对每一户即不多分也不少分。我们村几十户人家,每晚分完玉米已经是大半夜了,天天如此,每晚爷爷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回家后立刻就倒在床上。</p><p class="ql-block">农村的秋收时间长而且收的品种多。刚刚收完玉米,谷子又熟了,还是白天全村人掐谷子,晚上分谷子。分了谷子,红薯又到了收获的季节,白天挖红薯,晚上分红薯,分红薯时天已经冷了,人们都穿上了棉衣,爷爷就这样从秋天到初冬一直坚持晚上用那杆手提秤给大家分玉米、谷子、红薯、豆子,棉花。有时候正分红薯天下起雪来,我爷爷和会计及拾红薯的人也要坚持分完所有红薯,爷爷冒着雪,迎着西北风称称,他的手都冻僵了,捂在嘴上哈一下气,继续称称。</p><p class="ql-block">村里的队长换了一个又一个,每次选举村干部,爷爷都提出让大家重新选举保管员,可是,队长换了,几十年间,爷爷的保管员怎么也辞不掉。</p><p class="ql-block">在六六年的社教运动中,工作组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发动群众给干部提意见,搞人人过关,可是不管怎样发动群众,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出我爷爷当保管时有什么自私或者不公。</p><p class="ql-block">反而被全村群众推选为模范干部红保管。社教运动中不但没有免除他的保管员职务,而且一直担任到七五年,在他已经七十八岁高龄时才辞掉了保管员。</p><p class="ql-block">记得爷爷常常对我们说:一个人穷不可怕,就怕没有志气!为人做事一定要公正,不要做让人指脊梁骨骂的事,就不会有人看不起!</p><p class="ql-block">一九八零年春,八十三岁的爷爷走完了一生。在送葬爷爷的那天,大雪纷飞,我们村的人全部参加爷爷的葬礼,邻村的许多人也都纷纷赶来为爷爷送最后一程。我们大队的支部书记和村主任还有其他小队的群众顶风冒雪为爷爷送行。</p><p class="ql-block">爷爷一生没有当过大官,但在小队保管员的工作岗位上连续工作,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老老实实,不附荣权贵,不亏待贫穷,更不谋私利,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以自己的良心为准则,称平每一称。这也是那么多人冒着大雪来为他送行的原因吧。</p><p class="ql-block">妈:吃梨吧!</p><p class="ql-block">儿媳拿来刚洗好的梨子寄给我,说:现在有许多人卖东西都短斤少两!</p><p class="ql-block">我说:称不光是在称物品,也是在称卖东西人的良心和信誉!信誉的丢失,良心的背弃,是一件非常可怕的社会现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