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秋色.四叶草的美篇

红叶秋色.四叶草

抗美援朝老兵----代国荣

撰文\摄影：田仁智

注：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写在前面

2023年11月10日，早餐后，乘车到兰江村。原本是来收集地名故事的，在走访村民的过程中，村民告诉我，该村有一位抗美援朝老兵健在。听说是老兵，顿生仰慕之情。经人带路，径直来到了老兵家。老兵现居湄江街道兰江村白群组108号。是一位92岁高龄的老人，身材略显得有些瘦小，但背脊挺直。当时给我的感觉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我想这应该就是当兵人永远不会被岁月磨平的军人气质吧！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已是午后了，由于时间关系，略寒暄几句，就像拉家常一样的开始了对老兵的采访。

一、多个姓名的由来

老兵本姓代，名国荣，（曾名：王开国、何树云、代国云）。1931年10月出生于湄潭县兴隆镇水涯子白岩沟。尚在襁褓中的他，母亲因病去世，那个时候，靠父亲帮人来养活一家人。时间长了，靠帮人一天的三两斤米或几斤杂粮实在是难以维持四口之家哪怕是勉强填饱肚子的生活。 为了生计，举家搬到时属三区(黄家坝)通宝联保管辖的东流水，在避风处搭建窝棚居住下来。

东流水海拔1000多米，那时少有人家，在这里可开荒种点杂粮解决吃饭问题。老兵说:“我8岁那年，不幸的事情再次降临本就穷困的我们家，父亲因病无钱治疗，抛下我们撒手人寰。家庭没有了顶梁柱，也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家庭的重担则落在了大哥的身上。

父亲去世后，没有棺材安葬，是沙塘水一谢姓亲戚借钱给大哥买了棺材将父亲简单安埋。为了还账，我就去沙塘水谢姓亲戚家，帮他家放牛、砍柴、煮饭、喂猪等，两年的时间才将借的钱还清，实际上就是去干活抵账。

后来，为了减轻哥哥的负担，将我抱养给一王姓甲长家作养子。养父叫王吉成，给我起名叫王开国。这名字一直用到后来报名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

年幼的我吃住在养父家，我在养父家要干很多家务活，因为年幼，每天只能用小木桶提水，将一口能装4挑水的水缸装满，常常累得喘不过气来。

那我为什么叫何树云这个名字呢？这要从我姐姐的婚姻说起，我们家还在水涯子白岩沟居住的时候，我姐姐经媒妁之言嫁出去，婚前从未见到过男方，婚后才知道她嫁的这男人是个傻子，于是逃婚另嫁夫家。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搬到东流水了，“傻男人”的家族及亲戚四处打听消息，要来找我们家的麻烦。为此我们家改姓何，父亲给我起名何树云。现在回想起来，旧社会的包办婚姻真是害死人，害得我们家改名换姓。打从我记事起，一直过着不是人过的日子。

1949年1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湄潭县城,结束了国民党在湄潭的统治。打土豪分田地。我们家分到了土地，生活开始一天天好起来。从那时起，我知道共产党才是为我们穷人谋幸福的。

二、应征入伍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7月10日，“中国人民反对美国侵略朝鲜运动委员会”成立，抗美援朝运动自此开始。刚成立的新中国，百废待兴，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为了保家卫国，政府在全国各地开展轰轰烈烈的征兵工作。大部分的年轻人都踊跃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代国荣(王开国)在赶集的日子，听到年轻人可以参军保家卫国的消息后，就到当时的协育乡九村村委会报名，村的干部热情的以养父起的名字为其报名登记。几天后，村的干部通知他到县武装部进行体检，经过量身高、称体重、测听力等一番检查后，体检合格，符合当兵的要求。

上表为黄家坝（四区）抗美援朝征兵名册（部分）

1951年7月，出生贫雇农家庭的他应征入伍。在湄潭3天的时间里，主要进行队列、队操训练。第四天，县政府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大会，新兵列队向遵义徒步进发。在遵义一个叫“新站”的地方脱下在家穿的补疤衣服，换上了新的军装，第一次穿上这样的军衣。代老兵说:“那一刻心里的高兴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从哇哇落地到成年小伙，穿的都是千层疤。现在穿上这一身新衣服还不要钱，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里暗暗想，我到了前线一定要英勇杀敌，保卫来之不易、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新中国”。

在新站的3天，由当官的带队到野外集训就餐，同时进行三辈人所受苦难的诉苦生活会。当官的还对新兵进行政治思想教育，讲解为啥要到朝鲜打仗的很多很多的道理。3天的诉苦会和思想教育后，部队即将开拔。此时正值1951年的夏天，整个遵义地区的新兵乘敞篷汽车(1辆车只能坐1排人)开往独山，因为车很慢，3天才到达。由于全是坑洼不平的泥石路，一路灰尘遮天蔽日，整个人周身都是厚厚的尘土，嘴里满是细细的沙尘吱吱作响，一个个跟花脸猫似的。每到休息的地方，新兵们就地取材，用树枝拍打帽子、衣服上的灰尘，把整个宿营地弄得尘烟四处飞扬。虽然很累，但没有一个叫苦，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就是要奔赴前线杀敌，保家卫国，保卫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这个信念是在遵义新站时带兵官给他们讲的，不去保家卫国，大家又要过以前的苦日子。所以再苦再累，大家都不在乎。

在独山短暂的休息后，改乘火车经湖南长沙到湖北武汉坐船过江。这是他第一次坐过河船，第一次走出家乡，第一次看到很多他从未见过的洋房、高楼。回想起自己家千根柱头落脚的茅草房，国荣心想:我将来是不是也能坐上这样漂亮的洋房？过江后，继续坐火车北上。在火车上，当官的说我们现在的身份是新兵，手里没有枪，还没有杀敌的本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那个时候我们国家很穷，我们坐的火车其实不是像后来的绿皮客车，而是拉货物的铁皮货车，没有坐位，基本上是站着，实在累了，轮流的就着车板躺一会。过了武汉，沿途所见是一望平川。有一天，看见远处的山梁上有长蛇样的城墙，带兵官说那是“秦始皇修的万里长城。”我们都是一字不识的大老粗，当官的说什么就是什么，总觉得他们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最后，我们到达了东北吉林省的通化。在这里开始分连队进行练兵，当时新兵都没有枪，怎么练兵呢?当官的叫他们去地里找来一些高梁杆，做成枪的模样，进行瞄准训练。那个时候，一个排只有1支捷克式步枪，这枪是在站岗时用的。就用这样的方式练兵到1952年2月份。

老兵真实出生于1931年10月，误填写成1933年5月。有身份证佐证。

三、赴朝作战

1952年2月底，通过集训后的新兵们通过鸭绿江大桥进入朝鲜。

为了防止敌人的飞机轰炸，部队选择傍晚的时候过鸭绿江大桥。他所在的连队刚到鸭绿江边，就看到天上有飞机交战。连队的班长、排长和连长都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他们有很丰富的打仗经验，当即命令全体新兵原地躬身趴下。并且在飞机没飞远之前，谁也不许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飞机像老鸦一样在空中不停地打枪放子弹，只听得子弹在耳边吱吱作响，心里还是有些胆怯，毕竟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等到飞机飞过去了，班长才命令大家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前进。 行军时，经常有敌人的飞机来侦察或者丢炸弹。为了防敌人发现部队的行踪，白天选择树林子里休息，晚上行军，一走就是一个通宵，拂晓前才就地宿营。每人身披一件用茅草编织的“蓑衣”，头戴用树枝条编织的“帽子”，万一有敌机飞来，马上趴在地上不动，就跟地上的野草似的，这样不容易被敌人发现。用这样的方式“骗”过了好几次敌机的侦查。

夜晚行军，因为不许用火把，不容易辨别方向，前面的尖兵队在岔路口，在该走的那条路撒上白石灰，标出箭头，后面的队伍就按照有白石灰的指示前行，这是事先约定好了的。走的是小路，摔倒的事常有发生，行军似乎在悄无声息的前行着。运送后勤物资的车辆也是在夜间行动，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不能开车灯，队长安排几个士兵穿上事先准备好的白色衣服走在前面，驾驶员就看着前面的白影缓缓向前行进。从跨过鸭绿江起，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我们的行军就像偷鸡摸狗的贼一样。部队经过12个晚上的夜行军，到达了后勤部。

由于在行军中，每到一个宿营地，他都去林子里找寻一些干柴禾，给大家烧水洗脸，很受大家欢迎，也得到连队领导和战友们的喜欢。这一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成为一名共青团员。

　　他们到了后勤部以后，全部的新兵打乱原来的编组，分配到不同的连队。代国荣被分到38军112师0134部队7622野炮营三连一排三班。他所在的班共8人，有野炮1门。班长是一名老兵，是一炮手，负责方向瞄准和高低瞄准的调试，代国荣和另外一个新兵是二炮手，负责装炮弹。那个时候由于老兵少，熟悉炮弹发射的人至少要一身兼两职。经过7天的训练后，野炮营开赴前线。野炮笨重，要3匹骡马才拉得动。如遇陡一点的坡路，还得需战士们助力。

经过几天的行军，野炮营到了前沿阵地394•8高地的北侧。在394•8高地南面就是敌方炮兵阵地。到了这里后，全体官兵开始挖战壕、炮位和防空洞，前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也没有敌人的飞机来干扰。敌方也没打过一发炮弹。可是在他们炮位刚挖好的时候，敌方从高地南面打了几炮过来，在离战壕十多丈的地方炸了好几个大坑。炮声震耳欲聋，所幸的是没炸到刚挖好的炮位和工事。在这里，中国人民志愿军负责西线作战，朝鲜人民军负责东线作战。

最为激烈的战斗是1952年10月，我方步兵在100余门火炮和坦克的支援掩护下，分五路向高地发起总攻。野跑营是专打炮弹掩护步兵冲锋的，冲锋号吹响的时候，战士们跳出战坑，呐喊着向山顶发起冲锋，前面的倒下了，第二梯队立即跟上。因为师团首长下了命令，这次必须拿下高地，占据有利地形。

在这次夺取高地的战斗中，听说共击毙、俘敌共9000多人，自身也伤亡了5000多人。我方最后占领了高地。这是他入朝后所经历的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后来，他也给三连副连长当过通信员，主要是守护手摇电话机，接听电话，一有情况就立即向他报告。因为他为战事忙碌，代国荣还要负责给他打饭菜。在占领394•8高地后，敌方后撤，因距离问题，受大炮射程限制，野炮营也跟进前移。到了新的地方扎营下来后，又开始挖掩体及炮位。这个时候他给连指导员当通信员了。由于有当过连指导员通信员的经历，复员时，军队文书在退伍证书的任职一栏填写了“班长”二字，代国荣说：其实我压根没当过班长（老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微笑）。

　　1952年12月，敌人叫嚣从朝鲜西海岸进攻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野炮营奉命调往西海岸防守。事前每个战士都积极写了决心书:“死也要死在西海岸，立功也要在西海岸立功。” 决心书写好后用针将手指刺出血在决心书上盖自己的手印交营部，表示战士们坚决誓死守住西海岸。并且上级领导有交代，这期间不能与家里通信。

到达西海岸是1953年1月份，野炮营的官兵们在一个无名山头挖防空洞，每人挖一个掩体，挖炮台，筑防御工事，作好一切战斗准备，上级下达的命令是无论如何要把西海岸守住。从1月至4月这段时间的每天晚上，常有敌方汽艇来侦察，野炮营的战士们发现后用炮弹将它击退。在西海岸修筑防御工事中，和战友们不分白昼争分抢秒的干，除完成自己的任务外，还帮助其他战友挖坑抬土。1953年10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九二团为代国荣记三等功。立功证书填写功绩为：“西海岸修建中工作一贯积极，埋头苦干，除完成自己的任务外，还进行到班里工作。”这是他入朝作战首次立功。

　　大约是在1953年8月初，上级传来消息，宣布停战。全营开庆祝大会。没有鞭炮，战士们发射野战炮，用炮声进行庆祝。10月，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给每个入朝战士送去一枚和平纪念章，作为抗美援朝纪念。因立三等功，朝鲜政府发给他纪念奖章1枚，至今还保存着。

四、驻防通化

1953年底，部队奉命回国，野炮营作为二线部队驻守吉林省通化。部队在那里修营房驻下来，以防止敌人入侵。哪个时候修建营房全靠人工搬运土石，国家穷，没有现在的先进设备，靠的是官兵们肩挑背扛一砖一石的来修建。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战，1956年住进了自己不遗余力建造的新营房。

在营建工作中，团部给他的评价是：“代国云同志在营建中工作一贯积极，抬土、抱石装砖，都比别人抱得多跑得快，有时肩膀都被磨破、磨肿了，但他仍然不顾一切的坚持工作。同时情绪更是愉快，大大地鼓励大家，使每天的工作迅速完成。”这样被团部记三等功1次。这是他应征入伍后的第二次立功。

在通化驻军期间，虽然没有战事，每天的操练仍然是要进行的。营部安排有文化的人来教我们学习文化，识字、写字，由于自己从没念过书，有这样的条件学点知识，每次都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当天认得的字词，晚上还要读好多遍，抄写好多次，生怕忘记。除了学习文化知识，连队指导员还带领我们学习党的政策、法规，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叫我们将来退伍后，回到家乡要支持当地政府的工作，不要去做违纪违规的事情，以军人的姿态作风支持家乡的建设。由于思想积极上进，加上应征入伍后立过2次三等功，经过连队支委会考察，1955年我光荣的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

五、退役后

1957年5月，代国荣退役回乡务农。复员后的第一年，在协育乡当邮递员送信件、报纸，后遇饿饭回家。1961年至1965年任兰江大队党支部副支书，这期间，积极配合当时的党支部书记的工作。后因家庭困难，卸任回生产队，当过生产队粮仓保管员、现金出纳员和持枪基干民兵。后来，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耕种好责任地，保质保量完成国家的征购任务。做一个爱党爱国遵纪守法公民。

代国荣说：“解放前，由于家庭穷，没念过书，我是一个文盲，后来认得几个字，都是在部队学的，我要感谢共产党，感谢部队首长对我的教育、培养。退伍后，党和当地政府给予我很多关怀。特别是近几年，民政局和各级领导来看望慰问过我。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作战70周年之际，湄潭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给我送来“退役军人事务部、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给我们入朝军人的慰问信和纪念章一枚。还经常关心我的身体健康状况，还问我生活有没有困难。还将“光荣之家”牌子送到家来，装订在大门上。我为家庭能成为“光荣之家”而感到荣幸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