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照片多为弟弟提供,个别取自网络。致谢原作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忆并不都是美好的,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低标准”。在我们身体发育的关键时期,没有足以果腹的粮食,由糠菜代到瓜菜代,再到吃由玉米秸粉碎后制作的所谓淀粉。榆树叶、苦菜算是好东西了;杨树叶、柳篙芽、灰菜都成了充饥之物。因为食用野菜时没处理好而中毒的事屡见不鲜。用豆饼屑兑玉米面做的饽饽香甜无比,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下乡“插队”后,我特意从生产队拿回点豆饼,兑上玉米面做饽饽,想找一找当年的香味,结果大失所望。</p><p class="ql-block"> 妈妈为了挣口吃的,到离家8里路的铁路农场做工,每天可得8角钱。中午农场给点干粮,她也要省下一些留给我们。爸爸妈妈还开了几块荒地,我记得在火车站北有一块,约一分多地,种绿豆。因为绿豆可以解毒,妈经常给我们熬绿豆汤,希望能防御吃野菜带来的风险。在火车站南也开了两块荒地,每块约有二分地,种些玉米高粱和土豆。在朋友的帮助下,爸妈到30里外的清河镇山上又开了半亩多荒地,种上了高粱和玉米。他们起早贪黑在外奔波,我和大妹自然就担起了做饭、带小妹的担子。小妹是1958年11月出生的,刚刚两岁。每天早饭后,爸爸妈妈走了,我们先将小妹送到托儿所,再去上学。放学后,要先接小妹回家,再做好饭等爸妈回来。那年月,许多人家为了争一口吃的亲人反目,孩子都是三根筋挑着一个头。而我小妹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得白白胖胖,十分招人喜爱,大家都叫她小胖丫。</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开原街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和大妹努力帮爸妈多做点事。大妹比我小两岁,性格坚韧、能吃苦。我们撸树叶、挖野菜、捡煤核、拾菜帮……,根本不用大人督促。捡煤核要天不亮就去。蒸汽机车透炉下来的炉灰还是滚热的,当工人将炉灰倾倒到灰场,孩子们便一拥而上,先抢下一堆,再从中一点一点捡煤核。有一次,我挎起装满煤核的筐往家走时才发现右手腕划开了一个口子,一定是抢炉灰时被别人的铁耙子碰的。回到家也没认真清洗,敷了点消炎粉就上学了,至今,伤疤还是青色的。我们捡的煤核可够家里冬季取暖用,而且火旺烟小。我们捡的粪除了完成学校下达的任务,还可以送到自家地里肥田。有一年春天,爸爸去山东出差,为了不误农时,我们和妈妈一起将地种上了。春种、夏锄、秋收,我们都是大人的帮手,也学会了一些农活。比如收绿豆,要趁早上到地里去摘角,过于成熟或天气太干燥,豆角就会崩开,你将一无所获。有一次,我们到离家3里多的许家台村地里拾菜帮,一人背了一口袋。回家路上,我想靠在铁路道口的护栏上歇一歇,结果可能因为口袋太沉,一下子来了个后滚翻,滑下了5米多高的路基,半天也没爬上来。正在这时,妹妹喊:爸爸来了!原来是爸爸拿着扁担接我们来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开原街景</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妈的辛劳终于有了收获。1961年秋的一天,天没亮爸妈就推着手推车,奔清河去秋收。近日他们常担心,成熟的粮食是否已经被饥肠辘辘的人们盗取?当他们惴惴不安地奔到目的地,看到自己种的高粱、玉米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这是因为当时人们道德意识强,还是因为朋友帮着照看得好,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当爸妈推着满满一车粮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给他们端上了热呼呼的高粱米粥、炒盐豆。全家人看着满屋的粮食,心花怒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生活虽然苦,但家里充满温馨。冬天的晚上,当我们钻进被窝,爸爸常常把我们的棉袄棉裤翻过来,站在灯下抓虱子。我们都没有衬裤,整个冬天就是棉裤贴身穿。别看孩子瘦,虱子可是挺肥的。爸爸用两个大姆指的指甲挤死它们时发出咯崩咯崩的声音。爸爸紧闭双唇,咬紧牙关,两腮的肌肉一绷一绷的,好像有报仇的快感。抓完虱子他才上床,给妈妈读小人书。快要过年时,晚上爸爸就忙着画年画,扎灯笼;妈妈则在床上抱着小妹和我们算计着食谱:绿豆芽、黄豆芽、炸地瓜、炸花生……,说得我们满口生香。过年时,我和妹妹提的灯笼总和别人的不一样。我们的鲤鱼灯、荷花灯比小伙伴的圆筒灯笼好看,而且每年都有新样式。我下乡后,过年扎灯笼的活就由我来干了。有一年,我在扎灯笼,惹得咿呀学语的弟弟在炕上跳着脚要,不小心一头扎进炉子旁边的煤箱里。多年后,我结婚离家,弟弟就捡起了这个活儿。</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小学校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爸回到车站工作,几年后职称改为技术员,但工资也只有52.5元。妈妈是持家好手。去农场做工,出城后就光脚走,为的是省鞋。干了一天农活,晚上还要在灯下纳鞋底,每纳一双可挣5角钱。她还去长春贩过山楂,去一次可以挣几块钱。当时五口之家,人人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们的棉衣每年都要拆洗,棉花要重新弹过,这样的棉衣又轻又暖。不仅如此,家里还有无敌牌缝纫机,白山牌自行车,爸爸还有一块手表。但我们最喜欢的是红星牌收音机,除了听“小喇叭”孙敬修老师讲故事,就爱听每周日的相声大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勤俭虽然是好传统,但用坏的东西就一定要及时更新,对此爸爸有过教训。大约是1963年春天的一个早上,我匆匆吃饭准备上学,突然一个异物卡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疼得厉害。爸爸立即带我去了铁路卫生所,医生无能为力,随即写了一张就医票直奔沈阳。到沈阳铁路一门诊时已经是中午了。医护人员见状,都放下了手中的饭盒围了过来。老医生用喉镜小心翼翼地弄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取出了一段铜丝,它是从爸爸反复修理的竹帘上掉下来的。医生说,如果取不出来就只能手术了。离开医院,爸爸带我去饭店吃饭。按说,平时很难吃到的大米干饭应该是又香又软,可能是因为喷在喉咙上的麻醉药效力还在,我吃起来就象咽木屑一样。回来时一出火车站,就看见了妈妈,不知她在这里等了多久,只记得她那散乱的头发和惊魂未定的眼神。一到家,爸爸就把竹帘子扔掉了。</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自己或者是带大妹妹多次去沈阳看病。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每次去时,妈都能给几角钱买饼干吃。有一次,大妹妹头痛了好几天,她自己不说。妈妈看出她很痛苦,就让我带她去沈阳看病,结果是她得了额窦炎。医生实施了穿刺术,流出了不少浓液。那情景,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隐隐作痛。</p> <p class="ql-block">人民公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操劳和思虑过度,妈妈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到了晚上,家里不能有一点声音。挂钟不能报时,甚至到了晚上要停下来。为了让妈妈休息好,小妹一直跟爸爸睡觉,以至于她受了什么委屈时,不是像别的孩子那样喊妈妈,而是“爸呀爸呀”喊个不停。为了治妈妈的病,试过各种偏方,甚至到清河镇在两个手掌的大姆指根部做了手术。那段日子,妈妈坐在床上,端着两手指挥我做家务。一窝鸡每天能下几个蛋,我都能准确地报告。</p><p class="ql-block"> 想起那段艰苦的日子,真是:少年不懂愁滋味,回首方知父母难。</p> <p class="ql-block">铁路水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