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再忆】海边站岗记

古松654042

　　1969年夏，农场接到有关部门通知，在海南岛万宁、陵水县一带公海上有可疑船只，要求沿海各地提高警惕，严防美蒋敌特偷袭登陆。连队立即组织武装民兵，晚上在海边隐蔽站岗。

该任务开始全由退伍兵、老职工组成的民兵排承当。民兵们晚上站岗，第二天上午休息下午参加劳动。时间一长不少人都感到劳累不堪，连队便挑选部分知青更替值勤队伍。

　　当我被告知参加时，心里很高兴，说明自己平时的表现拟受到领导的肯定与信任。当天下午先熟悉枪支，掌握持枪、子弹上膛、瞄准与射击的一些要领后，就算培训完毕，可以上岗值勤了。

握着体现尊严、荣誉、责任的武器，心里充满激动和新奇，升腾起誓死捍卫红色江山，坚决歼灭来犯敌人的崇高使命感。

1.草木皆兵

我首次在海边站岗，是安排在晚上十点半至十一点半的第一岗。那天晚上，排长把我带到海边一块突起约2米多高的礁石旁隐蔽，叮嘱我要紧瞪着海边、不能打瞌睡，不要暴露之类的话后，就离开了。

月亮躲入云层，四周黑呼呼一片。白天碧水蓝天、风光旖旎的海滩景色，此刻在黑夜的笼罩下却令人产生奇诡幻想与阴森狰狞的感觉。海潮哗哗涨起退下，怪礁嶙峋若隐若现，一会像浮起的人头，一会像冲上岸的身影，总之只要你想到什么，它就像什么，曾几何时犹如身处危机四伏之中。

首次荷枪实弹既兴奋又紧张，尽量不眨眼地死死盯着海边，生怕瞬间走脱一个特务，不一会儿便觉得疲劳困顿。

　　想起半月前某晚，连队后面的山中突然嗖嗖窜起直射空中的黄色信号弹，说明敌情活动，己从报纸与广播的故事情节中走下，真实地来到了你的身边。

海上特敌何时会登陆？会不会是在今晚？想到这里不由心跳卜卜，万分紧张，感到周边危险丛生，前后不能相顾。惊慌之下立马爬上凸起的岩礁顶上，高高地环顾周围，顿时感觉自身安全多了。

"下来！找死吗？"，排长过来换岗，狠狠地噜了我一顿，他说在40米开外就看见我高高地站在礁顶上，已完全暴露了岗位。

2.虚惊一场

又过了一个月，某天凌晨3时许，我们被推醒说有敌情。大家弯着腰静默着小心翼翼地到达位置后散开，趴在沙地上推弹上膛，我在排长旁边。

月色朦胧，海边景物模糊，我不知道"情况"在哪儿，顺着排长手指的方向，隐约看到海滩上一个黑影正缓慢地朝我们爬来，在离我们10多米远的地方停下。哇，好家伙，敌特终于来了！我们紧握枪杆进入临战状态。

　　趴在沙地上手持枪支的滋味真不好受，作作秀摆摆Pose拍张照片还可以，真的这么趴着，不久便觉双手发抖，双臂酸软麻木，呼吸不顺，腰痛腿胀等不舒服一齐出现，额头直冒汗珠，心里直骂蒋介石，害得我等好辛苦。

刚翻过身想仰面去伸伸手脚，却被排长将我按压回原状。看到大家都一动不动地趴着瞄准黑影，我突然明白，在对峙的情况下谁先暴露谁就会被击中，何况对方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的美蒋特务，只好强忍着继续坚持趴着。

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我贴着排长的耳根说："我想退下拉尿"。"扯谈，就你事多，不准动，就地解决。"排长用手指戳着沙滩命令道。没办法只好在沙滩上掏了个浅窝就地解决，不久周围民兵也依葫芦画瓣照办了。

　　对峙了半个小时，对方仍没任何动静。一位渔民出身的民兵突然茅塞顿开，带着枪勇敢地匍匐前进，一会儿就听他大声喊："快来捉海龟"，大家蹦地跃起，一拥而上抓住这只该死的家伙想揍它一顿，它害得我们几乎虚脱。枪呢？排长对我吼了一声，此时我才留意到大家都在背着枪，而我的枪还留在刚才的地方。

海龟末路狂奔，我们无从下手，最后合力将这只100多斤重的大家伙翻转过来，制服了它。回想刚才被这个"特务"弄得疲惫不堪又紧张至极的一幕，骂声、笑声一片。

3.险酿大祸

这晚我站黎明前最后一岗，风高月黑，早上5时许四周仍一片昏暗。连续在海边站岗二月余，也没见到半个特务，心态淡定了许多，也快熬成老油条了。尽管困意袭来哈欠连连，但也不敢偷睡，毕竟山中还出现过不定期向海上发射信号弹的情况。

突然隐约发现距我20多米处的海边似有人影晃动，不由地紧张起来，困意顿时全消，下意识拉下五零式冲锋枪枪栓，我有些近视，不知自己是否看走眼，想确认后再喊人。

　　待看清楚对方确是两个人时，他们已一路小跑来到距我10多米左右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大喝一声"站住！"並持枪冲到两人面前。突如其来的大声喝叫和黑洞洞的枪口镇住了这两个人，他俩立即跪地举手示意，上气不接下气地连续大叫"别开枪别开枪"。

在附近休息的民兵闻声迅速包抄过来，枪口与喝喊声都同时向着他俩。此刻有民兵认出举手软瘫在地上的他俩，原来是附近的村民时，我紧扣扳机的右手食指才松开。

　　原来昨晚他俩在我们站岗前的海边，放置了魚网想捞些鱼虾，趁天亮前赶快收网回家。没想到此刻彼此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真的遇上了特务。

排长责问我："有情况为什么不叫人？"，我说待看清楚时人已到跟前，来不及了。"紧急情况为何不鸣枪警告？"我说已扣了扳机不知为何枪不响。排长即刻仔细地检查我的冲锋枪："扯谈，保险档没推开，响什么响！"。傾刻，又严肃地对我说："你要是打死特务，就立大功，但要是打死了贫下中农，你可就闯了大祸了，好在枪没响啊！”

　　当天下午，排长告知以后不再需要我晚上在海边值班了，没说什么原因，我也不想去问。虽然晚上可睡个好觉，但却令我沮丧，令我情绪低落，似乎被列入另册了，不被领导信任了。

时至今日，每当想起仍十分庆幸枪支的保险没有打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注：相片引自我们编撰的《青春印记》一书，版权归攝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