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菊

舞鹤衔阳

文：舞鹤衔阳

菊花以其轻寒傲霜、雅致清丽、素淡高洁，赢得“花中四君子”之一，深得人们喜爱，尤其是历代文人墨客，更是对其情有独钟。

我乃凡夫，却也好附庸风雅，一直喜欢菊花。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菊花的喜爱，则更多的是自古以来文人骚客对她的人格化，赋予她的君子之范，实际上是对她蕴含的为人的一些高贵品质，对应的人生的一些风云际会，有了更深的理解，更多的感悟，这也许是千百年来文人雅士喜欢菊花的主要原因吧。

菊花，主要盛开在秋季，门类奇多，不挑环境，乡径田野，深宅大院皆能生长。花朵有大有小，大如碗口，小如指甲盖；花形多种多样，瓣多如千层，瓣少只数片，有如丝线者，更是精妙绝伦；白、黄、红、紫等色，斑斓纷呈。一簇簇，一丛丛，争相竞放，争奇斗俏，不论那一种，总能让人赏心悦目，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菊花是恬静淡然的，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荷花的冰清玉洁，没有兰花的芬芳馥郁，没有梅花的傲寒艳丽，却总能打动人心，让人赞叹不已，心境摇曳，多少文人雅士为其倾倒，写诗赋文，大加赞赏，留下无数脍炙人口的名篇佳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屈原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们就已享用菊花之美味，而屈原之餐“秋菊落英”，不仅是她的寡淡清香之味，醒目明肝之用，更多的是表达一种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人品，以显自己高风亮节的君子之风。

中国文化就是这么富有生活味道和生活情趣，寓意为人处世之道和思想哲理，花花草草中也饱含着人的心路历程和人生境遇。在屈原处，菊花已被赋予高洁素雅的人格化品质。不仅如此，菊花因其在秋天盛放，还在我国古代神话传说中被赋予吉祥、长寿之意，菊花更是在重阳节显得尤为出彩，赏菊花游、饮菊花酒、品菊花茶等都是重阳节的美好习俗。“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孟浩然的《过故人庄》就表达的是在重阳节饮菊花酒的场景。“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杜牧与友人重阳登高望远，游赏菊花，终有难得“开口笑”的愉悦，归来时还将菊花插满头，以爱菊的憨态，表达心中的怅然。大词人李清照做为女流，饮酒可说是与当今一些豪饮的女人有得一拼，常常酩酊大醉，但她和当今一些饮酒女人不同的是，她还是一个大词人，有的是才情才思才学，醉酒后不忘赏菊闻香，自然也就少不了情思柔肠随着酒意喷涌而出为名词佳作，于是“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千古名句便跃然纸上，流传至今，读来仍让人“销魂”。既写菊花幽静处散发的淡淡香气，又写“人不如菊”的愁苦悲情。女词人当时独守空房，思念丈夫的忧伤心境一览无余。这些男女文人热爱菊花，除了菊花本身的美丽外，更多的是菊花对应人的象征意义，从而映照出我们国人追求的境界修养和要求的品质标准。而菊花的这一高贵人格化更多象征意义，却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给其赋予的，酷爱菊花的他把历代文人的爱菊推向了高峰。

陶渊明非常喜爱菊花，到了痴迷的地步，过起隐居的田园生活，不辞辛苦去种菊，不厌其烦去赏菊，不无情趣去采菊，不惜笔墨去咏菊，不吝词藻去赞菊。这种对菊花的痴迷，对田园生活的追捧，恐怕也是当今大多数身在虚浮中的人们的向往。陶渊明爱菊爱出了新高度，赋予菊花更多人格化特征，菊花的人性化便鲜活了起来，从菊花身上就能看到优雅脱俗、隐而不扬、坚贞不屈、高洁淡雅、正直清高、淡薄名利等的人性象征，自然成了君子们追求高贵人品的典范，他也就成了一众同样喜好菊花的骚人诗客心中的“老大”。元稹的《菊花》诗“秋从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如菊花一样朴实淡雅，从另一个侧面解读了人们爱菊的原由，那就是“此花开尽更无花”，但他也不敢忘记“似陶家”。在那个时代，不象今天这样有大批的反季节花卉，菊花开过之后，几乎再无他花可开，也就意味着没有他花可赏。如此看来，元稹对爱菊的另解，也只是“悲秋”心态的另外一种表达，自然也是对人生苦短的一种感叹。人一生忙碌，到头来都在忙些什么？追求什么？得到了什么？说到此处，又想起了诗仙李白。李白的人生可说是非常丰富和精彩的，不仅“斗酒诗百篇”，而且常常“仗剑走天涯”，有人生辉煌巅峰的高光，也有贬谪低谷的无奈，经历过大起大落，享受过大红大紫，对人生无常应有更多更深体味。“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 ”这首《九月十日即事》形象地写出了他的人生际遇和内心感慨，这等飘逸洒脱之人，也不免有“人生苦如菊”之叹，这就给菊花又多了一层人格象征，不仅是“淡”，还有“苦”。

菊花，之所以能成为“花中四君子”之一，能动其人心，直击心灵，最大程度上就是文人雅士们给予她的，也可以说早已成为她身上蕴含的且淡且雅、不争不屈的良好品质，在追求完美人格、高雅情趣者看来，不正是他们想要达到的一种境界吗？

在纷繁复杂，物欲横流，浮华虚荣的俗世，菊花就象一股流泉，清澈见底，不染风尘，无论有无人浇灌，有无人欣赏，她都在那里坚强生长，暗自绽放，独散清香，即使风霜欺凌，被人踩踏，依然初心不改，气节长在。“淡如菊”，“苦如菊”，菊花之美，在于品格，菊花之爱，在于修身。

2023.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