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零之喜

冰

　　搜零是旧事。

小时候到刚刚秋收过后的田地里搜寻意外的遗漏就叫搜零。搜到的可能是一颗红枣，一个土豆，一颗红薯，一个谷穗，一粒花生……

秋收过后的田地不再有界线禁忌，留着一片坑坑洼洼和零落秸秆的残迹，孩子们就可以任性出入搜索了。放学后，约三两小伙伴，提着最小的筐筐，拿着最小的锄头，欢快地奔向田地。这是全无任务与目标的行动，能搜到多少，搜到些什么是完全未知的，仅能预知的是所获一定寥寥。现在想想，如果搜零不是自己申请的游乐，一定是家长们有意放任的游戏。可惜妈妈也说不清当时的情景了。

搜零开始，一边玩闹一边漫不经心地踢踢脚下的枯叶，至于底下是否藏着点什么那是可以希望但也无须失望的事。刨过红薯洋芋的坑里，总有许多粗细不等的根残留着，凭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直觉，决定针对某坑的某根做一次挖掘。多数时候那根会越挖越细，一次搜索宣告无果。有时会有指头粗细的根样的红薯，就算是有得了。能挖到一个完整算数的是值得一下午欢喜骄傲的事。最撩拨人的是挂在最高枝头的那一颗枣。叶子落尽的枝头，一颗枣在蓝天的映衬下是那样耀眼诱人，关键是，收获一颗枣是可以立即享用的。可惜，这种时候我只有仰望兴叹的份。胆小不敢上树，没力气摇不动高远的枝，要么看着它被有能耐的同伴享受，要么留恋地仰望一会离开。天黑收工，收获的只是搜零本身，至于所得，除了那枣萦绕一会儿，其余就随放下的筐筐一同放下了。

今秋，和妹妹一同拣被主人遗弃不收的枣，大片大片的，熟透，晒干，自己掉下来，或者轻轻摇一摇就掉落一地，拣来全不费事。享不劳之获，甚有快意。想起小时搜零旧事，竟觉得那时漫无目的，收获寥寥的搜寻更有意外的、豁然的轻松喜悦。

人生的深秋时分，当播种已无机会时，关于喜乐，最好的竟是小时候就学会的搜零态度。漫不经心地踢踢，深怀期待地望望，有获则我幸，无得也释然。毕竟没有播种的春蓬勃夏，毕竟秋天过后，连搜零的机会也少了。

没等理清秋的情绪，时节已入冬。今日休闲，一早躺着看阳光，从有彩色闲云的朝霞，一直看到咄咄不能直视。窗外是并不太远的苍山，周末早晨，小城醒得晚，安静时恍惚置身荒野，有飘飘然的松弛。这无须播种的点点喜乐，像极了搜零，得失随缘，喜乐随性，喜不忘形，忧不失态。

那个小小的搜零的身影，在时光里越发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