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周末难得休班，和妻开车去东平湖玩，捎带着买了几条野生鲤鱼。</p><p class="ql-block">回家的路上，我给我妈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妈，我给你送两条鱼过去。”</p><p class="ql-block">我妈高兴地说：“行，你们都回来吗？我给你擀面条去。”</p><p class="ql-block">我说：“妈，家里还需要别的吗？我顺路捎回去。”</p><p class="ql-block">我妈说：“不了，路上开车注意安全。”</p><p class="ql-block">我妈又顺带问了一句：“你在哪里弄的鱼啊？”</p><p class="ql-block">我又想起前段时间我妈给我打的电话，忍住笑说：“在徒骇河里抓的。”妻子闻言冲我撇撇嘴，我哪能不懂她对我的嘲笑呢？</p><p class="ql-block">前段时间，老家四新河开闸放水，很多人去河里捕鱼，那天我正好休班在家，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带着儿子回来抓鱼不，我那几天正好颈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头晕脑胀，哪有闲心去抓鱼啊。</p><p class="ql-block">儿子一听说去抓鱼，兴奋得两眼冒光。一叠声地催促我去抓鱼。也许我过了那个年龄，消失了童真，对于抓鱼，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激情，我拒绝了儿子。</p><p class="ql-block">妻回家后，心有不甘的儿子打我小报告，妻也埋怨我：“你这人也真是的，儿子好容易愿回老家去玩，你咋就好意思拒绝呢？就当培养培养他对老家的感情也好啊！”</p><p class="ql-block">妻这句话说得太对了，现在的新生代们确实对乡村淡漠了太多。尤其是儿子，自从我们带他去城里上小学一年级以后，就很少回老家，长大成人以后，更是如此，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很少回老家。老家、农村、田野、庄稼、河流、逐渐淡化成一个被远远抛在身后的符号。</p><p class="ql-block">我开始后悔我这次的所作所为，我错过了一次多么好的带孩子亲近乡村，亲近土地的机会啊！八月末，儿子开学，我目送儿子拉着沉重的行李箱踏上北去京城的火车。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明年四新河水干，我一定带儿子回老家抓鱼。</p><p class="ql-block">也许我是想弥补上次的遗憾吧，我刚才才会给我妈撒了那个善意的小谎。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下来，我妈已经站在胡同口翘首以待。</p><p class="ql-block">我妈接过我手里的鱼，招呼我和妻回家。路灯混沌的灯光飘摇，我看到我妈的鬓发又比以前白了许多。我爸开始收拾饭菜，我把鱼倒进大盆，经过一路干渴和颠簸，鱼已经不动了，现在天气炎热，必须马上收拾出来，否则很快就会坏掉。</p><p class="ql-block">我摘下手腕上的腕表递给我妈：“你们先吃饭，我得把鱼先收拾出来。”</p><p class="ql-block">我爸咳嗽一声：“儿，吃完饭再弄吧！”耽不得半个小时，我往大盆里舀水：“你们先吃，分分钟就好。”由于我穿着短袖、短裤，院子里的蚊子轰炸机一样围上来，我妈赶紧拿来蚊香点燃，又拿着大蒲扇帮我撵蚊子。我嘴里不闲着，给我妈吹嘘：“妈，瞧你儿子厉害不？抓了这么多大鲤鱼！”</p><p class="ql-block">我妈早就看穿我的谎言：“少吹牛，你身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有，还骗俺说是徒骇河里抓的。”</p><p class="ql-block">我嘿嘿一笑：“这是我和迎春去东平湖买的。”我妈挥动蒲扇，赶跑我胳膊上的一只花脚大蚊子：“那天四新河水干你没来，咱村里好多人都去抓鱼了。”</p><p class="ql-block">我手脚麻利地刮鳞、抠鳃、剖内脏：“我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对抓鱼没瘾了，也不再喜欢吃鱼。”</p><p class="ql-block">我妈叹息一声：“不是你对抓鱼没瘾了，是你脱离了这片土地，对这片土地没有了以前的感情。”</p><p class="ql-block">我妈是地道的农村妇女，没多少文化，以前从来都没有说出过这样文绉绉的话语来。我妈的叹息轻飘飘的，仿佛一缕清风就能被吹到院里的枣树枝上。</p><p class="ql-block">我将收拾好的鲤鱼装进方便袋，放进冰箱：“妈，明天中午你和我爸清炖着吃。千万别放，一放就不新鲜了。”</p><p class="ql-block">饭桌上，我妈和妻说起我小时抓鱼的光辉业绩，随后又感叹现在的小孩除了会玩手机、高科技产品，土生土长的玩意啥也不会，啥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回家的路上，妻突然对我说：“我感觉咱妈的担心太对了。咱们，还有咱们的下一代，已经远离了村庄。”</p><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妻，打开车窗，再次回望我的故土，我的乡村，那养育了我的村庄，却只剩下黑暗里的一团光亮……</p><p class="ql-block">——END——</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袁方华，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2018年开始文学创作，短篇小说发表于《胶东文学》《辽河》《短篇小说》等刊物。中篇小说《大厂》荣获第六届打工文学征文大赛银奖。现任职于中化集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