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六周年祭

肯肯

一年一次的双十一又来了，爸爸的六周年祭日也到了。
大概在爸爸去世前半年左右，他不止一次举着手给我看他的指甲：遍布竖纹，颜色发黑。
他说：专家说这是心脏不好的表现……
我随口说那去看看，爸却赶紧说不用，没事儿。砖家天天危言耸听……
我们谈论这件事儿时，就像讨论某些养生骗局一样终结了话题。
当时的我，正沉浸在自己儿女的牵挂中，丝毫没有感觉到爸爸身体的任何复杂状况。

爸爸的一生还算顺遂、随性。作为家中长子、长孙，享尽家中美好，却也最是牵肠挂肚。
即使是工作后，也因领导是战友而多了几分照拂下的任性。

退休后的爸爸，因不愿被妈妈和我束缚，选择独居生活。
有人说，66岁是人寿命的第一个坎儿，爸爸在这第一个坎儿的时候就没过去。

我相信爸爸最后还是孤独的，这从每次我们回家时他无言的兴奋可以感受到。即便如此，他还是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

2017年的11月11日，爸爸一个人在家里的地下室永远离开了我们。短短十几分钟，亡于“主动脉夹层破裂”，医生说这是最凶险的一种情况，最佳抢救时间也就在几分钟之内……

彼时，作为独女的我正远在他乡，一点都不知情，还沉浸在当时的美差中。

被临时回去的妈妈和宽宽发现送医时，爸爸已是无力回天了……

不知道爸爸临终的一霎那，是否能听到妈妈和宽宽的哭喊声……是否想见到远在他乡的女儿……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经历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时有多绝望，妈妈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后来，我拼命的查，人濒死时会有什么样的感受，痛不痛，人死后会怎样，真的有灵魂存在吗？

听到妈妈电话里无助又绝望的声音时，我懵了。可我身在千里之外的新疆伊犁，即使买到机票也要很久才能飞回去……

那天夜里，新疆的天空遍布繁星，被隐瞒实情的我已经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全靠自己欺骗自己支撑回到了家。直到看到家门口人来人往来送葬的人，我才相信原来爸爸真的已经不在了……

我甚至都没能在医院看到爸爸。

年少时跟爸爸的拧巴，让我在为人母之后格外的想弥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能参与爸爸的事情太少了，更没有机会为他做什么……

幸运的是，那时陪伴在妈妈身边的亲人们，帮我们料理了爸爸的后事，陪伴我和妈妈渡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感恩🙏🙏🙏

妈妈生我气时常说：你太像你爸了。是啊，我身体里流淌着爸爸的骨血，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我也同样承接了亲人的万般宠爱，同样活得自由自在！但，自从失去了爸爸，就感觉失去了最靠谱的依靠，从此真正成为一根浮萍，漂泊在外，独自承受生活的压力，真的感觉很累！以前从来没想过，爸爸这么重要，直到真正失去了他。

6年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又发生了很多变化，我们经历了三年疫情，身边又有亲人朋友去世……而长眠于地下的爸爸，早已无从感知。
我也过了不惑之年，在这吃糖都不甜的年纪，像是什么都有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那个到处充满爸爸孤单的影子的家，我再也不敢回去。
虽经历过深入骨髓的痛苦，却还是不敢说豁然开朗，也未敢将生死看淡。
唯独把人性看得越来越透彻，活得坦然了些，也更懂得了宽容、忍耐和珍惜。
我想，这是爸爸给我上的一堂生死课，也是蹉跎岁月给我留下的考验。让我用剩下的时间好好爱自己，爱身边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