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和爱德华一世与威尔士

Roger

大英的两个王因为威尔士而串在了一起：一个是传说中的亚瑟王，另一个是在大英历史上有过重大贡献的爱德华一世国王King Edward I（1239-1307）。

威尔士极简史

既然威尔士是他俩的交汇点，那我就从威尔士历史讲起吧。威尔士出现人类定居很早，大概是29，000前，而从公元前1000年起，原本生活在欧洲大陆的凯尔特人，跑到威尔士来，于是出现了一些小王国和公国。此后，罗马人灭了这些小国，威尔士成为罗马帝国不列颠尼亚行省的一部分。这是公元43年至410年的事，罗马人撤回后，昂格鲁撒克逊人开始了向包括威尔士在内的大不列颠的移民潮，从公元5世纪到11世纪，威尔士人在昂格鲁撒克逊人的入侵和高压统治中度过，而此时布里吞开始称自己是威尔士人。

亚瑟王出现在公元8世纪，他领导威尔士当时的布里吞人抗击昂格鲁撒克逊统治。公元9世纪和10世纪，维京人入侵，使威尔士王国进一步统一，成为一个实体，但同时又使威尔士落入了英国王室的统治之下。公元927年，威尔士国王承认昂格鲁撒克逊国王阿瑟斯坦是保护威尔士的主人。在随后的11世纪中，威廉一世充分利用了这种先例，在威尔士境内建立了强大的封建制度。

时间到了1284年，轮到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大显身手了，他将威尔士与英格兰合并，方法是发动“威尔士战争”，威尔士战败被征服（1277年-1284年）。

传说中8世纪的亚瑟王与13世纪的爱德华一世，似乎关公秦琼互不沾边，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吗？也许，爱德华一世再现了亚瑟王吗？那就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他们。

亚瑟王与圆桌骑士

这是传说中的威尔士卡美洛堡，亚瑟王的宫廷就在这里。卡美洛是亚瑟王朝处于黄金时代的标志，也是它的政治权利中心和亚瑟王最爱的家园。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令四海英雄皆心向往之，无不渴望投奔其中。由于亚瑟王的父亲尤瑟王曾在国内进行过巫师大屠杀，所以卡美洛是不容邪恶魔法侵犯的圣城。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叫做卡美洛的城堡吗？不得而知。

但在现实中，我在温彻斯特看到了这个讲述亚瑟王和他的24骑士故事的大圆桌，它被钉在一个叫做温彻斯特城堡大厅的墙上。这里的一切把我们带入了古老的中世纪，亚瑟-潘德拉贡Arthur Pendragon，通称亚瑟王King Arthur，是传说中的古不列颠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国王。人们对他的认识更多来自凯尔特神话传说和中世纪的野史文献。传说他是圆桌骑士的首领，是一位近乎神话般的传奇人物，被称为“永恒之王” the Once and Future King。

我们看到的这个圆桌，是亨利三世时代的产物，也就是说，做成于13世纪末叶，用英格兰橡木打造。而那座中世纪建造的温彻斯特城堡，目前已经看不到了，唯有这个大厅还在。应该说，这是13世纪最美丽最精致的大厅了。温彻斯特城堡最早是由征服者威廉于1067年建造的，年代久远，但它因为被传聚集了中世纪以亚瑟王为首的25个骑士而闻名于世。圆桌直径5.5米，重1，200公斤。最初架在桌脚上，至于何时被钉于墙上，是1348年还是1540年，难以确定，另外，何时又从挂在东墙的位置迁移至此，也不明确，1873年以来常常有人提出这些问题来。

这似乎能够考古证明亚瑟王的存在了？不见得，况且这不是本文的主题，我们只追寻古迹，而不做考古。好吧，来到这里，有关亚瑟王的故事不绝于耳。在温彻斯特城堡，或者是卡美洛城堡？亚瑟王与手下的骑士在圆桌旁围坐一圈。每年到了春天，骑士们纷纷离开，他们跑到全国各地扬善除恶，维持治安，直到年底才回归大本营，他们聚在圆桌旁，讲述着一年来的经历和见闻，适时吹嘘一下自己的英雄业绩，然后再相互谦虚客套一番。酒足饭饱，骑士们开始跃跃欲试，动手比武。次年春天，照例再跑到外边，扬善除恶……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图解：15世纪的无名图画手稿，骑士们围坐圆桌边，围绕着亚瑟王。建于1290年的圆桌就在温彻斯特城堡的大厅里，当时是为了庆贺英王爱德华一世一个女儿 的订婚。

亚瑟王之所以成为传说中的英雄，是因为，他是在不列颠和威尔士遭遇撒克逊人入侵的时候，率众奋起抵抗的，他和他的骑士们创造丰功伟绩的地点，正是我们脚踏的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土地。公元5世纪到6世纪，被列举的大英战胜撒克逊的战役有12场，场场大捷，流传千古。其他涉及到亚瑟王的传说，还有石中剑、圣杯、预言家梅林、为亚瑟王传说挂色的王后桂妮薇娅，以及摩根勒菲女爵等等。

战争、女人、爱情、杀戮，构成了亚瑟王时代的生活，也创造出无数英勇无畏的故事。英雄不离女色，这是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的共同特色。但我发现，这里多兽性少浪漫。在这点上，亚瑟王不及爱德华一世。众所周知，亚瑟王被他的第一骑士蓝斯洛特带上了一顶高高的绿帽子，因为王后桂妮薇娅与他私通。而爱德华一世的婚姻却令人羡慕不已。

爱德华一世

这个雕塑是爱德华一世国王与王后埃莉诺。1254年，年轻的爱德华一世与卡斯提尔王国尚年幼的埃莉诺公主（1246～1290年）结婚。埃莉诺的陪嫁是加斯科涅Gascony领地。他们彼此相爱，埃莉诺于爱德华一世有救命之恩，那是1270～1273年间，她陪同爱德华参加第八次十字军东征前往圣地，爱德华一世被刺倒下，埃莉诺毫不犹豫地用嘴将毒液从爱德华受伤的创口吸出，从而拯救了他的性命。1290年埃莉诺在威尔士去世，爱德华一世在将她的遗体运回伦敦时的每一个驿站都竖立起了十字架。直至今日，伦敦还保留着部分十字架，称为“王后十字架”。 爱德华一世纪念亡妻最感人的一句话是：“我的竖琴奏出哀伤的歌，她活着我爱她，她死了我还爱她“。

我们是在电影《勇敢的心》中认识爱德华一世的，他长得英俊帅气，他那一双超级长腿，使其身材高大，因而有“长腿”爱德华之称。传说中的亚瑟王也是潇洒帅锅。

而爱德华时代的威尔士，对于大多数英格兰人来说，意味着蛮荒和陌生，在他们眼里，威尔士人冷酷无情、嗜血成性，一场小小的纠纷往往就会演变成为血海深仇。另外，在法律解释上，威尔士人认为，小偷没有偷到东西，就应该赦免，而对于当时其他地方的人来说，饥饿不是偷盗的理由，一旦偷盗被抓，就应当以割掉身体的某个重要部位作为惩罚。

这说明，相对于英格兰，威尔士文明程度相当低，所以，将威尔士并入英格兰，可以说是爱德华一世的首要功劳。回到历史中，公元13世纪60年代，一位名叫卢埃林Llywelyn ap Gruffydd的强势领导者成为统治威尔士的“威尔士亲王”，他竟敢怠慢爱德华一世，不参加国王的加冕典礼，因此，首位挑衅英格兰国王的威尔士统治者，迅速成为历史上“最后一位卢埃林”Llywelyn the Last。 对于这种藐视王权的做法，爱德华怒不可竭，况且，卢埃林甚至不经国王允许，就娶了西蒙-德-蒙特福特与爱德华的姑姑所生的女儿。两事相加，大大地激发了爱德华以亚瑟王传说为由，征伐威尔士的欲望。

1276年，爱德华开始发动对威尔士的征战。1277年1月，爱德华征集15，640名步兵以及各路民工，采用罗马人的战略战术，在有利地点修建城堡，并用交通网络联结彼此。很快，威尔士战败，卢埃林被开除教籍，投降爱德华，宣誓效忠英王，这样才保住了自己“威尔士亲王”的职位。1282年2月，卢埃林之弟大卫又向英格兰发动战争，开始时大卫取得了一些胜利。该年7月，爱德华集结了750名重装骑兵、8，000名步兵和1，000名弓箭手，再次打败威尔士部队，12月11日在比尔思附近的战役中，卢埃林被杀。次年6月，大卫被捕，10月被数马分尸，威尔士被征服。

图解：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加冕椅，爱德华1296 年将苏格兰斯昆石Stone of Scone放置于此，700 多年来它一直在此地见证着英王加冕（注：苏格兰传统，使用斯昆石作为加冕石）

1284年，爱德华通过了《威尔士法令》 Statute of Wales, 也称罗兰德法令，正式将威尔士纳入英格兰的王权之下。直至今日，威尔士都是大英帝国的一部分。

爱德华一世的“模范议会”和一系列立法被今天的人们看作“天大的好事”和“突出的贡献”，这成为大英千年宪政之路上的坚实一步，并为世界其他国家树立了议会制度和法治精神的榜样。虽然他的初衷并非如此，但因为战争耗资巨大，他被迫赋予上议院和下议院更多的发言权。借用一位历史学家的话说，1294年至1303年的加斯科尼危机催生了“通过议会征税来创建国家财政体系”这一传统，使得议会作用更大了。爱德华一世无疑是影响全球的重要帝王之一，是13世纪大英最杰出的国王，其业绩超过了他的祖先亨利二世和狮心王理查一世，特别是他的文治武功，震烁古今。

当然，爱德华一世也不是处处都好，我最反对的是他迫害犹太人。1274年，爱德华一世颁布了《犹太人法令》，其中规定：每个犹太人7岁以后都必须佩戴用毛毡制成的黄色十字。这种歧视性的政策在当时大行其道，犹太人着装需要佩戴特殊标记，原来如此，二战中的希特勒有样学样，逼迫犹太人在衣服上缝制黄星，以示区别。爱德华还在约克郡等地残酷地制造犹太人大屠杀，之后又下令“不许调查”。1282年，爱德华开始围捕犹太人，犹太人若要获得自由，必须支付赎金。8年后，爱德华将没有赎身的犹太人驱逐出境，使得很多犹太人在前往法国与佛兰德的路途中遭到抢劫，或淹死在泰晤士河中。

无论怎样，总体来说，在英国人心目中，爱德华一世是一位伟大的君王，在他的时代，大英无疑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 爱德华一世的血脉一直传承到后来英国最著名的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和现世的温莎王朝。 

谁是谁？

爱德华自比亚瑟王，爱德华宣扬和推广亚瑟王优秀业绩，并把英王的光辉形象具体化，以至于在爱德华一世的时代，无论英伦三岛，还是欧洲大陆，亚瑟王的传说家喻户晓。我们今天看到的许多有关亚瑟王的“历史遗迹”，均始于爱德华时代。

1278年，他参观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打开了当时被认为是亚瑟王和桂妮薇娅陵墓的地方，还下令将这里的两具尸骨作为亚瑟王及其王后的遗骨重新下葬。

图解：据称这是亚瑟王及其王后的陵墓，位于英国格拉斯顿伯里修道院

1284年，在征服北威尔士后，爱德华一世从利韦林夺回了“亚瑟王的王冠”，这个宝物绝对令人生疑，但热爱亚瑟王到如此程度的爱德华，不管不顾，仍然戴着它出席了在北威尔士举办的一场规模盛大的圆桌盛宴。1284年，他在威尔士建造城堡，利用城堡的设计和城堡选址再现亚瑟王神话的场景。有编年史学家将他和他在宫廷中的活动与亚瑟王进行比较，众人得出结论，爱德华是在利用他对亚瑟王神话的兴趣，为自己的政治利益服务，例如，利用亚瑟王，使他在威尔士的统治合法化，并且，通过质疑威尔士人是否忠诚于威尔士人的救世主亚瑟王，是否愿意无条件回归到亚瑟王的政治信念，来实施他对威尔士的统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亚瑟王的传说可以成为统一英格兰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爱德华一世喜欢到处修建城堡，这是他有样学样地模仿亚瑟王，这更能加重爱德华一世“亚瑟王继承人”的份量。城堡是他巩固威尔士统治的精神和物理需要，如今这些城堡很大一部分依然健在：卡娜芬城堡、弗林特城堡、罗德兰城堡、康威城堡、克里基厄斯城堡和阿伯里斯特维斯城堡，随便说说就有一大堆，它们的共同特点：城堡直通大海，如此可以成功抵御数年围困，以当时的条件，这很有效。

并且，与卡美洛城堡之于亚瑟王相同，卡娜芬城堡是爱德华的最爱，原因是，爱德华崇拜的英雄之一君士坦丁大帝的父亲罗马皇帝马格努斯-马格希穆斯Magnus Maximus，就葬在这里。这位罗马皇帝的寿命比他的儿子还要长，同时，他也是300年后出生的亚瑟王的先祖。据说，马格希穆斯曾经梦见过一位城堡少女，他爱上了这位少女，千方百计地找到她，娶她为妻，卡娜芬城堡的位置就是少女当时的家。另外，卡娜芬城堡还是爱德华权力的集中体现。卡娜芬城堡酷似君士坦丁堡，巨大而坚固，城堡处处镶嵌和装饰着罗马帝国的雄鹰图案。如今，卡娜芬城堡已被联合国列入世遗名录，对外开放，成为威尔士旅游业发展的支柱级建筑。

威尔士的存在感

可以说，在今天“联合王国”的四国中，威尔士是最有存在感的一个，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最有存在感在于：威尔士最高统帅“威尔士亲王”，就是联合王国的王储。由爱德华一世遵守并发扬光大的这一规矩，当年为爱德华一世赢得了整个的威尔士，现在也能时时刷出威尔士在大英的存在感。按照威尔士传统，威尔士的统治者威尔士亲王，必须是一位出生在威尔士，生平第一句话讲威尔士语的人，这样才能够担任威尔士人民的伟大领袖，近700年前，狡猾的爱德华一世将自己即将分娩的王后接到威尔士，小王子在威尔士出生后即被封为威尔士亲王，爱德华以这种方式表现他对威尔士的尊重和认同。从他开始，大英王储与“威尔士亲王”划上了等号。现任大英国王查尔斯三世，在登基前的称谓就是“威尔士亲王”，而今天的威尔士亲王是威廉王子。

最没有存在感的，是联合王国的国旗上没有威尔士的痕迹。我们在威尔士可以看到随处飘扬的威尔士红龙旗，这是威尔士的官方旗帜，它上半部为白色，下半部为绿色，中间一条红色的龙。旗帜长宽比例为3:5，该旗帜于1859年起开始使用。

为什么是红龙呢？因为威尔士一向以红龙自居，自公元 655 年圭内斯国王卡德瓦拉多 Cadwalladre统治以来，威尔士红龙一直被用作盾徽，素有“卡德瓦拉多红龙”之称。凯尔特-不列颠民族的古代领袖均以红龙为化身。曾几何时，英国国王古尔瑟恩试图建造一座堡垒，但没有成功。万般无奈之时，时年仅7岁的魔法师梅林告诉他，需要挖出两条在城堡下战斗的龙。很快，他发现了一条代表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白龙，但这条龙很快就被代表威尔士的红龙击败了， 从此红龙就被认为是威尔士的象征。

1485年，具有威尔士血统的亨利七世Henry VII（1457-1509）在入侵英格兰时使用了红龙标志。他在离开法国后带领2,000兵力登陆米尔福德港，并以其威尔士血统获得了威尔士的支持，顺利通过威尔士。亨利七世在博斯沃思原野战役中战胜了理查三世，夺得英格兰王位。在这场战役之后，亨利将红龙标志带入圣保罗主教座堂，此后绿色和白色被加入威尔士的旗帜之中。

而在上图的上图，是我们从未见过带龙的联合王国国旗，它在真实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定眼看看正规的联合王国国旗，上图之下图，我们可以找到代表英格兰的红十字、代表苏格兰的蓝叉和代表爱尔兰的红叉，三者相摞组成我们熟悉的的大英国旗“米字旗”，但你在此找不到威尔士红龙。究其原因，是因为，也正是因为爱德华一世国王，威尔士早就成为了英格兰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或者说它早就被融入英格兰了。你听说过苏格兰独立，也听说过北爱闹事，但威尔士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与英格兰叫板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