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冰居士的美篇

钻冰居士

<p class="ql-block"> 再覆张生鹏举书</p><p class="ql-block"> ——从《诗经》的“美刺”“变风”“变雅”诸概念论文学的最大功能及最重要意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学学半。其此之谓乎?” 数十年来,《礼记·学记》上的这一段话,我朗朗上口,念兹在兹,它把教与学的关系阐述得淋漓尽致,教与学从来都是相辅相成,共同提高的。学子执经叩问,老师西席振声,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呀!</p><p class="ql-block"> 你来信问我,为什么鲁迅的文字总是那么的阴暗和晦涩,充斥其字里行间的不是怒骂就是批评,鲁迅到底要不要读?</p><p class="ql-block"> 大哉问!语言犀利、思想深刻、幽默诙谐、文白夹杂是迅翁作品的语言特色。匕首投枪纷纷下,啼笑怒骂皆文章。历数中国现、当代作家及其作品,迅翁无疑是首屈一指的大手笔,其作品无疑是中国文学宝库中的精品。不读迅翁,还能读谁?</p><p class="ql-block"> 《诗经》是中国文学的源头,诗经大义为中国文学树立了标杆。立此存照,孰可言哉?近读当代著名学者刘梦溪先生的文章《诗三百是尚古社会的壮丽史诗》,其中的几段文字庶几完美地诠释了“鲁迅到底要不要读”的问题。我借花献佛,期望能够为你答疑解惑。</p><p class="ql-block"> 如果说《诗三百》的一个重要功能是“美刺”,那么小雅固然不无“美”的诗篇,但“刺”的成分远远超过十五国风。“美”即称美赞颂,“刺”即批评讽刺。十五国风也有此功能,但态度更温和委婉,故称作“风”,在这个意义上的“风”,是讽喻的意思。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以此也。《毛诗·周南召南谱》写道:“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毛诗注疏》上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6页)《诗三百》作为中国文学的最高范典,“美刺”本来是其原创的题中应有之义,也就是《毛诗·小大雅谱》的孔(颖达)疏所说:“诗兼有美刺,皆当其时,善者美之,恶者刺之”(同上,第781页)。后世诗风如果泯灭了这个功能,无异于数典忘祖,叛离了自己的优良传统。大雅的美刺作用略同于小雅,只是美刺对象的层级更高,往往是直接对最高统治者说话,即使“刺”而无效,也要一吐为快。而诗的作者大都是卿士大夫,洞悉殷周史事,熟谙周室隐情。大雅“文王之什”,要在回溯周朝的创业历史和颂赞文王的功德,由后稷而公刘而文王而武王而成王,由农业立国而文治武功,威武雄霸,礼乐粲然,其史诗的性质得以充分彰显。其美刺倾向,自然多称美赞颂之歌。这就如同世界上的那些史诗一样,英雄主义往往是史诗的灵魂。但三十一篇大雅,除了十篇“文王之什”,其余二十一篇,基本上都是讽谏和批评之作。此种情况实与王朝的兴衰有关。当周朝处于发遑时期和全盛时期,美政骄人,民德归厚,诗人岂有不称美之理。“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大雅·文王》)此言文王是受天之命而作周也。郑笺云:“文王初为西伯,有功于民,其德著见于天,故天命之以为王,使君天下也。”(同上,第1370页)又云:“言新者,美之也。”(同上,第1370页)诵念此诗,壮美之感不禁油然而生。《大雅·文王之什》的最后一首:“文王有声,遹骏有声。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文王烝哉!”(《毛诗注疏》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510页)斯为颂赞从文王到武王的周德之盛,意谓,善乎美哉,如此深得人君之道的王者,宜乎令德与令闻同此辉光。然而一旦周德始衰,大雅的作者们便唱起讽谏劝诫之歌。《大雅·民劳》:</p><p class="ql-block">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p><p class="ql-block"> 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p><p class="ql-block"> 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p><p class="ql-block"> 民亦劳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国,俾民忧泄。</p><p class="ql-block"> 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p><p class="ql-block">此诗是召穆公所作,呼吁当政者不要太折腾,因为民众已经疲劳不堪,应该爱惜国中之民,减轻负担,让老百姓满肚子的忧愤情绪有所释放,否则将危及社会乃至王政安全。而当周室大坏、道衰礼废,社会紊乱,民不聊生,诗人只有和民众站在一起,发出抗议之声。《诗·大雅》的“荡之什”,基本上都是此类诗篇。斯正如孔颖达氏正义所说:“《荡》诗者,召穆公所作,以伤周室之大坏也。以厉王无人君之道,行其恶政,反乱先王之政,致使天下荡荡然,法度废灭,无复有纲纪文章,是周之王室大坏败也,故穆公作是《荡》诗以伤之。”(《毛诗注疏》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684页)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诗·大雅》的刺世之作,大都出自公卿之手,所刺之层级固高,诗作者的层级也高于《小雅》,遑论《风》诗乎。《大雅》的这部分诗篇,已经不是“正大雅”,而是“变大雅”也。此正如《毛诗·周南召南谱》所说:“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毛诗注疏》上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17页)</p><p class="ql-block"> 这里需要诠释两个诗学概念,即变风和变雅。如果一个时期的诗风变成以讽刺和批评为主,倘若是十五国风,就是“变风”,如果是大小雅,就是“变雅”。孔疏对此解释道:变风、变雅,必王道衰乃作者。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治平累世,则美刺不兴。何则?未识不善则不知善为善,未见不恶则不知恶为恶。太平则无所更美,道绝则无所复讥,人情之常理也,故初变恶俗则民歌之,风、雅正经是也。始得太平则民颂之,《周颂》诸篇是也。若其王纲绝纽,礼义消亡,民皆逃死,政尽纷乱,《易》称“天地闭,贤人隐”,于此时也,虽有智者,无复讥刺。成王太平之后,其美不异于前,故颂声止也。陈灵公淫乱之后,其恶不复可言,故变风息也。班固云:“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此之谓也。然则变风、变雅之作,皆王道始衰,政教初失,尚可匡而革之,追而复之,故执彼旧章,绳此新失,觊望自悔其心,更遵正道,所以变诗作也。以其变改正,法故谓之变焉。季札见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是由王泽未竭,民尚知礼,以礼救世,作此变诗,故变诗,王道衰乃作也。(同上,第17—18页)</p><p class="ql-block"> 孔疏对美刺和变风、变雅作了三种区分:一是天下有道,承平之世,用不着“美”,也无须去“刺”,或者说美刺都在正常范围,故风雅势必归于“正经”;二是王道开始衰微,失政初现,尚有革新与匡正的余地,此正是变风、变雅兴起之时;三是如果到了“王纲绝纽,礼义消亡,民皆逃死,政尽纷乱”的地步,那就“美”固然不德,“刺”也没有意义了。依《易》道,那是“天地闭,贤人隐”的历史时刻,“虽有智者,无复讥剌”,不如坐待其亡可也。</p><p class="ql-block"> 《论语·阳货》中孔子告诉他的一众弟子: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我以为,对待所有的文学作品,皆可作如是观。以上这大段大段的文字不知你能不能读懂?或许你现在不懂,但以后你会慢慢读懂的。总之一句话,鲁迅不但要读,而且还要精读、细读、研读。</p><p class="ql-block"> 彭晓龙</p><p class="ql-block"> 2023-11-08</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附彭晓龙简介】</p><p class="ql-block">彭晓龙:西大毕业,文学学士;生于陕西岐山,自况钻冰居士;知命之年,风雅卌载。虽云积学如单针挑土,怠业似大浪淘沙;然枚七魏十,余窥其堂奥尝得一二焉。若幸遇天下英才,即当倾囊而授之。</p><p class="ql-block">电话-微信:1550917225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