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记事之四:柳园–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下篇)

龚昊

<p class="ql-block">七八十年代的商店柜台</p> <p class="ql-block">接续人生记事之四:柳园–养育我们的这块土地(上篇)</p> <p class="ql-block">临近过年都是特别开心的日子,早早的把寒假作业写完,就开始干家务了。选个天气好的日子擦窗户玻璃、打烟筒、打扫鸡窝、清理院子里的杂物、清洗窗帘、拆洗被子等等,好像有干不完的活。印象最深的就是去买猪肉和换豆腐。那时候猪肉都是凭票定量供应的,要到指定的地方副食品供应点去买。记得父亲把肉票和钱交给我和哥哥,再三嘱咐要买最肥的。那时候猪肉也就八九毛钱一市斤,羊肉也就五毛钱一市斤。到了肉铺我们就等着售货员下刀,前后腿和排骨都不要就盯着肚皮上的五花肉,还上手指量量。四指膘凑合,五指膘最好。大家都在抢五花肉,越肥越好。我们也终于凭体力抢着了一块五花肉,里面还带板油那种,赶紧扛回了家。肉买回来了,父母就忙活起来,把肥油切成小块,练成猪油放到一个黄色带盖子的圆形瓷罐子里。练出来的油渣特别香,和大葱、白菜和粉条一起剁碎了包成包子吃,就算改善生活了。稍微带点瘦肉的,父亲就留上一些,大年三十晚上给我们做扣肉吃特别香。猪皮就更有用途了,母亲就用止血钳把肉皮上的毛把干净,然后切成丝状,熬成皮冻,绝佳的美味。利用价值最高的还是猪板油,母亲会把黑芝麻、花生仁、核桃仁炒熟擀碎,加上老家寄来的青红丝和白沙糖与猪板油和在一起揉就做成了汤圆馅。母亲还会把老家寄过来的糯米蒸熟晾凉,撒上酒曲,用棉被包着放到家里的衣柜里,大概一个星期左右,一盆醪糟就做好了。然后大年初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芝麻醪糟汤圆就上桌了。</p> <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最值钱的人民币</p> <p class="ql-block">换豆腐是到我家前几栋副业队的豆腐坊去换。那时候好像每家都有杆秤,用家里的布袋子称上五斤黄豆,然后快步七拐八拐的到了豆腐坊。一看,哇!排了好多人啊,那就耐心等吧。这个豆腐坊好像建在一个仓库里,房顶是人字形的木质结构,煤烟和水蒸汽缭绕着,一台电磨机开动着,大妈大婶们不停的往斗子里加浸泡好的黄豆,白白的生豆浆夹着豆渣一起流到一个大铁桶里,房顶上吊着两个布袋子,将豆浆与豆渣分离。房子靠墙有两口偌大的铁锅,里面熬着豆浆,开锅的豆浆形成的豆皮用竹棍挑出来晾在架子上,晾干了卖钱。熬好的豆浆点上卤水就倒到铺了纱布的木框子里,凝固以后再压实就成了豆腐。在换豆腐的过程中我把做豆腐的流程也搞清楚了。有次去晚了没换上,大妈把我带去的黄豆称完,然后给你一个纸条,让明天上午再去。印象最深的是排队的时候豆腐坊流出来的水到处都是,没地方站就会把千层底的棉鞋浸湿了,冬天的时候真的会结冰,把脚冻得冷冰冰的。但是把豆腐换回家了,还是有点成就感的。换回家的豆腐父母会留一些放到室外纸箱里冻成冻豆腐,一些油炸成豆腐干,可以保存时间长一点。</p> <p class="ql-block">记得小时候很多年过春节的时候,大年三十父母都是张罗一桌子的好菜好饭一起过节。和我和哥哥一起玩的王凡、宋建林、李喜新、赵俊、王德贤等好朋友都聚到我们家来。由于父母都是南方人,做的饭菜也特别有味道,特别是那个砂锅汤,做的非常地道,食材也特别丰富,我琢磨了很多年也做不成那时的味道,也许是那个年代油水少的缘故。年前的时候,父亲就找车站或跑上海列车员的关系从那边托人买一些冬笋干、香菇、黄花、木耳、鱿鱼干、豆腐泡、油面筋、火腿,还有清水蘑菇、凤尾鱼罐头等。自己家养的鸡杀了做成白斩鸡,留下鸡汤。然后把发好的干货一层层放到一个广口的砂锅里,浇上鸡汤在火炉上炖上半个多小时,再稍微调一下味,热气腾腾的砂锅汤就上桌了,那个氛围和味道至今难忘。就在本文完成的前几天,在与王文录同学通电话的时候他还心心念提起砂锅里的蛋饺,说太好吃了,至今还能想起那鲜美味道,还说当时想不通你的妈妈是怎么把肉馅是包到鸡蛋皮里的。</p><p class="ql-block">有一次中午我和赵俊、王德贤到景斌家玩,刚好在景斌家的鸡窝里收了两个鸡蛋,恰巧他父母不在,我们就自作主张把鸡蛋炒了吃。那时候我们谁都没有炒过菜,慌乱中把碱面当咸盐放里面了,炒出来的鸡蛋异常的黄,尝了一口好涩啊。眼看鸡蛋炒坏了,又不舍得倒了,不知道谁提议把班里的陆勇同学叫来吃。也许那时候陆勇同学比较顽皮,想给他搞个恶作剧。那个时候每家很少有这样炒鸡蛋的,也不知道炒鸡蛋啥味道,陆勇同学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下午,还一个劲的说好吃。下午上课的时候就见陆勇同学不停的去厕所,看样子是吃滑肠了。多年以后,听说陆勇同学的弟弟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时牺牲了,他们全家也都搬迁到兰州去了,这件事到现在想起来还挺内疚的。</p> <p class="ql-block">1988年的春节我们一家人包饺子吃年夜饭</p> <p class="ql-block">我们这代人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有时候谁家炖肉煎鱼了,那香味可以飘好远,引得过路的人们垂涎欲滴。邻里关系也处的特别好,今天我家做肉菜就会给李妈张嫂家盛上一碗,后天她们家做鱼炖鸡了也给我们送上一碗尝尝。尤其是过年前,炸麻花、炸蕉叶、炸馓子等等,大家都会相互交换着尝尝谁家的好吃。我们家前排把头住的陈发祥伯伯是柳园石渣厂的场长,总有办法弄点额外的猪下水来,每每看到陈妈妈在水房前洗这些东西就觉得好馋,他们家做好了卤味总会给我们家送上一点尝尝,现在还能回味那肥肠和猪头肉的味道。有一次,父亲也托人弄回来一个猪头,要用烧化的沥青浇到上面拔毛。在给父亲帮忙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将滚烫的沥青滴在我的左手腕上,顿时就起了个泡,母亲赶紧给我用凉水冲,然后又涂上烫伤膏,烫伤的印记就此落下了。但是吃着香喷喷的猪头肉,也就忘记疼了。那个时候到同学家玩,赶上饭点了就在同学家吃饭。记忆最深的是王德贤同学家,那时候他爸爸在沿线上班,想着办法给家里改善伙食。只要他爸爸回家休班了,就会做好吃的,最拿手的是扣肉、红烧鸡块和红烧鱼等,我们也就当成自己家大口吃了起来。看着我们吃得开心,大人们也高兴。记得那时候,我们吃完中午饭就会去王宏家玩。他父母都是学校老师,下班比较晚,为了赶时间回家做饭,最多的就是吃捞面条,就让王凡王宏哥俩到地区食堂用“腰子”饭盒打两个菜拌到面条里,有时候我们也分享一顿还挺香的。四十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我偶尔去到哈密铁路九街高层那个小巷吃早餐,还能遇到王宏的爸爸提着那个“腰子”饭盒在买胡辣汤,使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p><p class="ql-block">记得奶奶还在柳园和我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奶奶年纪大了,父亲时常托人给奶奶买些奶粉补充营养,买回来的奶粉就装在一个圆柱形的铁罐子里,里面放了个小调羹。我们兄妹仨每天放学就悄悄打开罐子用小调羹粘上吐沫舔两下,浓浓的奶香味顿时溢满整个口腔。就这样你舔一下我舔两下,一罐奶粉还没等奶奶享用就见底了,差不多时间父亲问奶奶奶粉喝了吗,奶奶就笑笑说喝完了,然后就又托人买上一袋倒罐子里。记得刚有高压锅的时候,父亲就托人从西贸总(西藏驻柳园转运站)买了一个双喜牌的高压锅,有天奶奶用高压锅煮大米稀饭,当时不懂得高压锅要冷却气消了才能提限压阀,奶奶从火炉上端下来直接把限压阀提了,结果一锅大米稀饭就上了房顶,万幸的是没有烫到奶奶。从那时起用高压锅安全就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那时候,街面上也没什么饭馆。有了好的食材,父母也偶尔请客招待一下亲朋好友和单位同事,一般也都是父亲下厨在家里面自己做。做好的饭菜都分成两份,大份的招待客人,小份的给我们小孩子吃。我们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在伙房小饭桌和奶奶一起吃。客人们吃完饭奶奶还要给他们递上热毛巾,添上热茶,我不解,奶奶说这就是规矩。我小时候因为肠胃不好,对有刺激性味道的大葱、洋葱、萝卜和蒜薹之类的蔬菜吃了就有点反胃,所以就有点挑食。一次放学回家晚了爸妈给留的蒜薹炒鸡蛋,我光把鸡蛋吃了,把蒜薹倒在花池里,父母见了一顿数落。那时候基本上家家都养鸡,就是为了能收几个鸡蛋,过年过节能杀只鸡吃改善伙食。掏鸡窝铺炉灰成了我们哥俩的日常任务,不小心就会弄一身鸡屎鸡毛。有的时候还会传染上鸡瘪子,鸡染上鸡瘪子就不下蛋了,还会蛰人,就得找石灰粉来杀灭鸡瘪子,好像每年都得折腾一回,再这么着鸡还得养,改善伙食是每个家庭最朴素的追求。</p> <p class="ql-block">迎新年买挂历是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的习俗</p> <p class="ql-block">听我夫人讲,她家还在哈密铁路三区(现在的七街)老供应站对面的平房居住的时候,每月要到九街的粮油供应站买口粮。有一次老岳母在粮站的门口捡到一个粮本,那时候粮本就是一家人都命根子,丢了粮本补办起来可不容易,所以老岳母一直守在粮站好久,到快天黑的时候那家丢粮本的老太太才找过来,看到失而复得的粮本,直接就给老岳母跪下了,千恩万谢,痛哭流涕的说要是找不回来粮本一家人就要挨饿了。由此可见那个年代粮本对一家人的重要性,现在我们真的比过去好了很多,但是节约粮食的理念一直灌输在我们这代人的心底。记得我女儿出生的1991年满月的时候去哈密市新市区派出所报户口还要开粮食关系证明,然后要去九街那儿的粮站报粮食关系,在老岳母一家的粮本填写好女儿的名字,这样就能有粮油供应了。我参加工作以后,单位曾派我到上海、西安等地出差,那时候还要拿着出差证明到粮油供应站兑换成全国粮票。我还曾经用全国粮票兑换过床单被套等物品。有次去上海出差办事,那时候我没吃过香蕉,午饭的时候直接买了一把香蕉吃了,觉得香蕉是水果中最好吃的。走在上海南京路一股浓浓的奶香味飘过来,转眼一看是家蛋糕店,先买块尝尝,咋就这么好吃,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生日蛋糕。从上海返回的时候直接买了两个纸盒包装的大蛋糕放在行李架上,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由于火车上的温度高,到柳园下车的时候蛋糕上的奶油造型都化的不成形状了,就这样一家人吃的还是很开心。</p> <p class="ql-block">直到1992年以后我们国家才陆续取消了粮票和粮油供应的限制,2002年以后商品供应才逐渐的丰富起来,告别了短缺经济。(完)</p><p class="ql-block">说明:部分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