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山越野记---爱在刻骨铭心时

周泉君

傲立西川四美峰

魂牵梦萦古今同

壮皑更胜西岭雪

高低绵亘夺天工

今朝齐聚四峰下

意欲踏雪野行奢

我与群侠皆过客

峰携秋水揽星河

四姑娘山，傲立西川，壮美不可方物；雄踞藏边，英姿传驰四海。尤以幺妹峰海拔六千有余，雪线丰盈，四季皑皑，素有蜀山之后美誉。

渝州周二，慕山仰岳，性喜攀行，十载间数番入四姑娘山，或登二峰三峰，或浅行双桥长坪，又或入藏边他处而过之。数载中虽参行越野大会多次，唯以平生不得履越野赛事于此山为憾。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西川寒而厚雪积，彩林染而四峰俊，周二夙愿得偿，共张少侠曾大侠車行日隆，赴四姑娘山越野大会，欲完赛一百五十里绝美之地。数载所期，得畅行胸怀于今朝；虔仰四峰，欲雪战群山于西川。张少侠异禀得于天赋，苦练不辍寒暑，岁齿虽浅，然越野奔行之功已臻渝州高手之列，此番出战唯忧脚踝旧创，故言之惴惴。曾大侠数载间游侠四方，性直气盛，虽不惑之年然不见暮气丝毫，谈吐天下越野大会恰如数家珍。

暮秋风景绝美之际，日隆镇上游客如织，恰逢第八届环四姑娘山越野大会聚四方跑侠于此，酒肆往来熙攘，客栈几欲无房。日隆镇入镇门户，广场之上，即为此番越野大会鸣枪之处。周二共张曾两兄弟到得此处，但见幡旗迎风，拱门撼立，眼见气氛喧然，耳闻音律激昂。四海群侠往来其间，步履轻盈，皆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或三五笑谈，或群聚论战，亦有立拱门而摄者，有询赛会其详者……周二等领得赛会文牒，寻得驿栈休憩，检备明日鏖战之物类，忽见窗外雪花飘落，气温陡降，心下凛然，皆早早就寝。

丑时一刻，三人皆闻钟而起，整饬井然。出得客栈，四下雪落无声，只觉天寒地冻，隐约得见群峰暗影于天地之间。行至越野大会鸣枪广场，灯光绚亮，乐声大作，群侠涌集其间，皆已录入而立，急奈奔入群山雪战之情溢于言表。

寅时刚至，群侠于雪花纷飞中如脱缰野马驰入赛道，但见头灯纷烁之光，唯闻步履急踏之声。平行不过百米，赛道左转而上，得入海子沟游人栈道。周二每逢参行此等越野大会，皆斗志昂扬，加之尤好高原之地，故紧随前者，奔行欢激。栈道徐徐而上，道边已见积雪频覆，口鼻呼吸于头灯投射之下若白雾团团，足踏之速于栈道木阶之上似急鼓锵锵。出得二里之地，栈道已绝，林间马帮小道泥泞渐长，又行得一炷香功夫，已觉羊肠小径环山腰绕行，周二心知此乃攀行二峰之路，爬升甚微，此刻奔行犹欢，与同行三五跑侠或前或后，得以驾驭五分配速于山间疾行。

如此奔得十几里地，寅时五刻已到得驿亭一-打尖包，但见赛会志愿之士皆身着翠色马甲，于寒风中奔前走后，或打卡计时，或奉粥续水。周二饮得鸡汤一碗，不待多停，匆匆往前路奔去。

出得驿亭，虽暗夜之中得见四下雪原苍茫，前路积雪渐深，雪泞犹重。周二忽觉手杖戳地拔出之时连接之处频频脱落，与当年三峡三百三十六里越野大会之状如出一辙。杖出此变，周二慌乱无措，唯奔行中不时弥接杖缝，心中叫苦不迭，每行得一里，弥缝不下数十，若遇雪泞犹甚之地，堪得百次。

坡行已至，爬升袭来。天色虽暗，然周二心知赛会首现之大爬升-八角棚海正悬顶方。此刻脚下积雪没膝，之字攀援之路蛇形而上，海拔陡升之下众侠行速立缓。周二虽受杖断之苦，然此刻吐纳如常，丹田之气激荡流转，故仍可脚不停歇，匀步而上。如此上得二三里，回望山下众人头灯于雪山暗夜中星闪蜿蜒，壮观之至；抬见身前诸侠攀行之姿虽缓犹坚，壮怀于胸。

　　如此脚下不辍，攀得二三里，已觉驿亭二-八角棚海已然不远。忽见前路一跑侠疾驰而下，身形矫健如飞，步履快而不乱，周二惊愕间顿然醒悟，此为大神已打卡而下，不禁惊羡不已。一大神奔下，不多时又一二大神疾奔而下，其中不乏短袴裸股而行者，周二顿时心生敬崇，唯叹大神内力之深，功力之强。正仰慕惊叹之时，忽闻身后人声呼唤，转身视之，得见张少侠赶上，顿知其脚踝之伤定已无碍，欣喜之下二人结伴而上，不多时到得驿亭。

此处虽为驿亭，然攀缘甚艰，唯帐篷一顶立于平地，翠色马甲忙碌其中。周二与张少侠前程行速犹可，得以排名十余。匆忙间各自续水进食，遂往来路疾奔而下。

下行虽迅，然残杖犹劣，张少侠慨然以其一杖易与周二，周二感激不已。二人下得三五里，已奔入林间，但见怪树荒枝，藤蔓交葛，脚下残雪星布，凹凸不平，周二丝毫不敢分神，唯恐行差踏错。此刻卯时将过，辰时将至，天光微明，些许光亮透林而入，更显树影光怪。二人奔行更疾，其间垮沟跃障，腾挪辗转不在话下。

到得驿亭三-花海子，周二愤残杖之鸡肋无用，欲弃之于驿亭，张少侠欣然附之。二人熄毕头灯，匆匆往前路奔去。

　　此刻天光大亮，但见群山绵亘，层林尽染，高原河道蜿蜒，远处牦牛点点，深秋四姑娘山壮美绝景顿现。二人奔行于山谷之中，逢坦则快，遇坡则缓，然内力徐徐而生，皆游刃自如。身处高原旷野，极目远望，视野极阔，身前身后十余跑侠相距百十米有之，相距数百米亦有之。如此奔得数炷香功夫，但见脚下积雪渐深，前路又复之行曲折，心知爬升已至，驿亭四-犀牛海已然不远。此时二人均持单杖，徐徐而上，周二虽脚下不缓，殊不知单杖之患已暗伏后程多舛之势。

高原日光强灿，雪地光反犹烈，二人墨镜檐帽，脚下不歇，赖数载寒暑之功鼓勇而上，攀得三四里，已时刚过，得见犀牛海于雪原。

胡乱食得些许，二人续水复行。却见眼前坡壁奇陡，积雪几欲没腰，踏之难以人立。顺雪而下，股降频频，冰雪不时自腰间侵肤而入，周二连滚带爬下得山谷，共张少侠往那此番赛会最为艰险之双海子而去。

山谷极阔，目视之处莫不积雪皑皑，加之高原空气稀薄，看似不远之处往往行至耗时良久。望双海子绝立之山崖，坡陡几如直壁，仰之几欲坠冠，远间奇峰嶙峋，近处怪石怒出。前程大神所踏之雪路，深浅不一，陡峻异常，行走其间苦不堪言。周二此刻愈行愈缓，惊觉内力渐失，心下大骇，思虑间已距张少侠一箭之地。殊不知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前程透支内力加之手杖变故，此番高原雪战已入窘境。

　　如此缓缓而上，每行得十余步必杵杖狂喘，吐纳失常。遥见头顶诸侠，亦蚁行如此，回望身下数里众人，皆蠕蠕难辨行止。抬首翘望，虽数百步之距犹若千里；艰口呼吸，平日丹田激涌之气几若无存。周二此刻敛神聚气，奋起余勇，虽蜗行亦不敢歇，距双海子平台尚存百步，得见张少侠已然下撤，询之切切，周二疲惫间不及多言，只觉此番赛会之虐犹胜当年三峡三百三十六里之苦。又攀得盏茶功夫，终得见驿亭于双海子。

此时已近午时，虽距此处闭站时刻尚有一个时辰，然周二已知内力俱失，不敢丝毫惰懈，遂顺坡而下，迎面诸侠龟行而上，亦气喘神散，苦不堪言。坡陡雪深，下行虽不复攀登之苦，然股栗频频，失足连连，所幸厚雪摔之无碍。

下得约小半个时辰，终履平地，此刻周二内力稍复，心中微定，遥见前路陡坡而下，积雪不见，遂疾驰而下，不曾想其间居然越过一二跑侠，沿来时山谷之侧往驿亭六-花海子而去。疾行中侧目而望，远山之上尚有视之若蚁之诸侠往犀牛海而去，仿若芝麻撒于白雪之上，心中虽感慨万千然犹愤己身适才之变，思及至此，脚下加力而行。但见草甸之上色彩斑斓，偶有牛粪点缀其中，更添高原荒美之意；天地雪峰空灵深邃，空中苍鹰凝翅盘旋，恰喻奔行高远之志。如此奔行约莫半个时辰，于午时未过之刻到得驿亭六-花海子。

此间花海子驿亭，帐幕搭于高山溪河之畔，两旁彩林添色，众人散布其间。翠色马甲热情依旧，侍食奉巾，笑对休憩诸侠。此处赛程将半，后程已无雪山虎视待攀，然举目前路，爬升犹剧，虽无积雪之怖，仍存陡险之虞。依稀得见高处蜗行之众侠身影于林木间或隐或现，估摸定有张少侠居于其中。

周二整饬片刻，自觉内力已复六七，遂单杖而上，每行数十步，亦杵杖气喘，再不复夜间脚下不停之势。极目之处，高原风光壮美，日照雄灿，天地如画，然周二无心恋景，历半个时辰方至山脊之上。

前路坡行得缓，偶见马帮队队迎面而来，马脖清脆铃声于山野中更添诗意，马上游人悠然，马夫闲庭信步。周二此时方能奔行刻许，时奔时走，尽享高原越野之趣。如此奔得三五里地，但见游人渐增，喧闹之氛犹剧。正行得畅快，却见两位翠色马甲立于路边，遥指林间，言所行之道。周二谢过，穿林而入，却又见爬升将临，心知驿亭七-中梁子必在此前山之上，望之不过三五里，达之却须半个时辰无疑。然此刻不容多想，缓步而上，时走时停，高原风光于眼底聊抚疲累。

申时二刻，终至驿亭。中梁子地势较阔，帐内补给颇丰。周二得以提早近两个时辰至此，饥肠辘辘中食肉汤一碗，牛肉数块，不待多歇，遂续水而下。

立身梁上，放眼山下，只见山下公路细若玉带，于站立之处所距不啻霄壤。周二不暇多想，寻路而下，但见羊肠小径泥泞异常，欲速而不得。下得里许，泥泞渐轻，林间之行之路盘复似无止境，偶遇数位此番赛会百里之诸侠缓下其间，周二与之稍作寒暄，急下而去。

好容易下得谷底，周二微觉旧伤隐隐作痛，然不待多想，遂沿马道逆溪流而上。马道起伏难行，水凼频出，周二共身后三五跑侠疾步快行，虽已无力奔行，密林光影之下，却也行得畅快。如此行得七八里地，只觉前路遥遥，竟似无止境。大半时辰已过，众人身心俱疲，路遇马队无数，渴盼驿亭八枯树滩立见。

申时二刻，终至枯树滩。周二适才烈日疾行，背心汗湿，此刻停步，寒风袭侵，只觉体颤难耐。俄而转入内室，但见数位翠色马甲围炉而坐，屋暖如春。周二褪去湿衫，添衣加裤，将绒帽替下檐帽，待得暖身复力，取出头灯系于额上，遂往前路奔去。

酉时将至，天色渐暗。周二启头灯疾行，林中荧光布条间挂不绝，偶有前方驿亭折返跑侠迎面而过。忽一人近前，昏暗中两人开口惊觉，竟是张少侠折返而来，周二喜极。询之，方知前路尚有八里之遥，而少侠疲态略显，似睡意已至。别过少侠，周二复行马道，崎岖难行此处不表。

天色俱漆，此枯乏马道竟行大半时辰方至驿亭九-木骡子，数位翠色马甲迎候于此，远处似有数顶游人帐篷灯光通亮。

戍时将半，周二略进饮食，复寻来路而归，心下思忖此段折返赛道无味之至，徒增疲苦，然为之奈何？回至距枯树滩里许，遇一翠色马甲嘱之沿栈道而行，询之，答距驿亭十喇嘛寺尚有六里。踏入栈道，平日不屑之路于头灯之下枯乏难言，久之人竟渐恍惚，山风袭来，栈道上寂寒孤凄，六里之地从未觉如此之遥。

亥时将半，终见喇嘛寺灯影于暗夜尽头。得入驿亭，六七跑侠骈首而坐，似有他意，翠色马甲嘱周二数语，方知或是此地两位警官言令余下众人改道而行，沿大路之下终站广场，然完赛之耗时则罚半个时辰，周二闻毕，实不知喜悲何度。

既如此，毋庸多滞，周二遂沿大路疾下，或奔或走，遥见日隆镇上灯火阑珊，微慰终再无爬升耗其心力，半个时辰一路无他。

下得山来，转入镇上，一路寂寥无声，行人难觅，唯闻前方冲线拱门喧嚣激撼，司仪鼓煽之声声声入耳。周二恍若隔世，奋其余勇，快奔而至，于众人欢励声中冲线而过。

子时已过，周二终得圆满，身心俱疲之下只觉天地无我亦天地融我，此番雪战之虐犹胜当年三峡三百三十六里之战。随下交还定位之器，寻凳而憩。

不多时，出喇嘛寺行原路之张少侠曾大侠亦冲线而来，其间坎坷奇事，此处不表。三人同持完赛之据，立拱门摄照共庆。

此番征战四姑娘山，所历种种，毕生铭记，情怀激荡，铭心刻骨。正所谓：越野之人皆跑痴，爱在刻骨铭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