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很多年前，一次回北京的火车上遇到她，就坐在我的斜对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大约一米五多点，肥肥的。肩膀直接架着头，穿了件紫红色套头毛衣，胸前堆满闪亮的珠锈，上身胸部撑得滚圆，下身穿了条瘦筒西裤，紧紧蹦着粗腿和屁股，有随时崩裂的可能。走动时，肥短的胳膊总是被腰间的肥肉架着，活像只肥鸭，坐着时，肚子和腰间呈现出几道深深的肉沟。她大约40多岁，黑红的脸上你永远也无法确定那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明显纹过的眉毛，弯弯地放在空间及其狭窄的前额上，让下面那肿肿的眼泡显得更加地肿。她的鼻子像突然隆起的肉坨，显露着两个大黑孔，你完全找不到鼻梁，整个脸在一个球面上，稀疏的头发被高高地用一个黑色发卡别在顶上，涂成朱红的厚厚的嘴在不停地嗑着瓜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全无夸张她的脸。常言女人肥矮就很丑，尚若再加上黑脸小眼肉坨鼻呢？你能想象该有何等丑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想这该是我所见过最丑的脸了。我实在不忍心多看她两眼，唯恐被误解为“鄙夷”，我是很不喜欢丑陋的脸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近三个小时的火车上——由石家庄到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入秋时分天还很热，我拎着很沉的行李上了车、找到我的座位就在她的对面，她身边一个白净中等身材见女人会热心的男人，见我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帮我将行李抬上架，嘴里不住的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座这儿吗？……一个人出门还带这么重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忙着把茶几上的东西往自己方向扒，又一脸怪笑地将窗帘卷起来，很是殷勤有眼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是常常出门的。路上遇到甘愿为你做这做那的男人也司空见惯，你无需表示什么，说句谢谢足以，否则他会有无数问句等着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安稳坐下拿出杯子开始环顾四周，车上人不算多我旁边的位子还空着，对面这一男一女不大像是夫妻，到像对不搭调的情人，女人还在嗑着瓜子和他喃喃私语着笑着，男的靠窗坐我正对面，茶几上放着包瓜子水果点心等食品、还有本打开的杂志，男人把书推给我“想看看吗？”，我做了不看的手势便转头注视着窗外，车缓缓启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继续瞅着窗外，偶尔也看看他们，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还在嗑着瓜子，时不时地能听到她开怀的笑声。车里越来越热，男人要脱外套，女人站起身来帮他脱下，细心叠好放进身边的包里，拿出把扇子开始为男人扇着，一会儿又靠近男人低声问；“喝水不？”，没等男人答话又拿起杯子去打水，走前还问问我要不要也添点儿，我谢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时我注意到；茶几上那包瓜子已经是一堆脱了壳的子儿了，男人在一粒一粒地吃着。这让我十分好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难到那女人一直在嗑的瓜子，就是为脱了壳给身边这男人吃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开始转过头来，很有兴致地观察那个男人，他显然比那女人小很多，雪白的衬衫灰色笔直裤缝的裤子和锃亮的皮鞋，长方棱角的脸上眉毛浓黑，眼睛不大，下眼袋有点重，大众化鼻子和嘴，健康的神态很有亲和感。我更加确信他们不是夫妻的念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男人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拿起水果让我吃并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是做什么生意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不做生意，在公司里打打杂。你们是去北京玩的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接着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对你可真好，瓜子都给你嗑好了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男人咧开嘴笑了，表彰起女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大我三四岁呢，你看出来了吗？她总是很照顾我，尤其对孩子好，儿子都爱她不爱我，哈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又裂开嘴憨憨地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什么都舍不得自己吃，都留给我们。家里的事有她，我们都不操心。我们去看小儿子，在北京吉利上大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话间她回来了，带了条湿毛巾递给那男人擦擦脸，见我们在说话便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姐们是北京人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友好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男人正在夸你呢，说你特能干，很会操持家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乐开了花；哈哈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人嘛，不做家务做什么，我们都指望他挣钱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来他们还真是夫妻，可怎么看都不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这时才开始仔细打量那女人，她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可能是为了出门特意装扮了下，虽然胖、到也利索，穿了双高跟皮鞋坐得很端庄，不像我早已脱了鞋盘腿在座椅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们有几个孩子？”我开始打消戒备，熟人似的问这问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女人很健谈，声调细细的，还是一脸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家在山西，下乡人，孩他爸在镇上上班。两个儿子，老大工作了，小的在北京上大学，我们去看看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男人继续吃着瓜子儿听我们聊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时间很快。车到站了，女人忙着收拾东西，男人又帮我把行李抬下来，前后走出列车，她儿子早已等在站台里，一见面接过她老妈手里的包包挽住她的胳膊，女人不忘回头招呼我说再见，我不远地跟着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突然感觉到其实她很美，她用自己的勤劳谦逊赢得了幸福，支撑了生活的美满，捕获了男人的不离不弃和孩子们的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就是丑女人的资本，她的智慧源于她表面的丑而内心的美丽，她不用担心男人会有外遇，因为在漫长的生活中，她早已把他变成了生活的残疾儿——使得离开她就无法生活。她用勤劳、关爱与宽厚支撑起他们的世界，或许，那些有着美丽外表的女人远不如这丑女人生活得幸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帝真是很公平，他给了美女美丽的外表而给了丑女更多的智慧，无论美与丑都终有一天会老去，而丑女人用智慧早已为她们搭建起坚实的生活基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忘不了这个女人，她让我重新审视我审美的概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为女人，傲慢你有什么资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创于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