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二）

赵恒芳

我的父亲母亲（二）

印象中，童年除过抗日电影，便是在神话故事的熏陶中长大的。

我的姑姑们，父亲的三个妹妹，记忆中和母亲关系极好。那会虽然已经出嫁了，但隔三差五就会来家里，只要她们一见面，每次都是聊不完的话题，除过家长里短，最多的就是那些令我看似面不改色，其实早已毛骨悚然的鬼怪故事。像聊斋里那些深更半夜突然墙头上或院子里出现个美女诸如此类的都是太平常的话题了，他们的故事往往有真实姓名，然后过程详尽，最后还会有个令人唏嘘，或遗憾，或悲痛惨烈的故事结尾，所以，从小时候便对鬼神极其恐惧。

母亲内心充满了太多的爱，但又对一切充满敬畏，所以，不说平日，但凡逢年过节，那些无形的但掌控我们幸福的神灵她是一一不会错过，焚香祷告是必须的。而父亲，虽然不干涉母亲，但内心里完全崇尚知识和科学。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便很自然的和父亲保持一致。不相信，不怀疑，不干涉，但保持敬畏是我们的态度。

老家一直实施土葬。墓地在老家既是个神圣的地方，也是个不祥的地方，所以是不允许随便去的。深受熏陶的我规规矩矩的遵循着。

这个规矩的破坏是在父亲离开家后的近三十六小时。近二十余年来，自从有了孩子，来给我们帮忙的父亲从未和我们分开这么久过，所以那天下午避开母亲的视线，我偷偷跑去了父亲所在的地方。而且自此，瞒着母亲，墓地成了我经常去的地方。

在那里，偶尔，我会很羡慕那些会哭，而且哭的歇斯底里，甚至一遍嚎哭一边诉说的痛快。可我，分明那么多情绪，心像揪着般的疼，但什么都说不出，甚至哭不出。有时想想，可能我是不会哭，也不敢哭，因为我最怕看见父亲担忧的眼神。但光是每次去了静静地坐坐，或者看看，就如我们一如既往的在一起那般，内心就会分外平静。

但这个事情还是担心母亲知道，那样她会更忧心忡忡，所以时间长了我便改变了策略。每次回家不进家门，顺路直接去看父亲，然后才心情愉快地回家，这一切我觉得母亲是完全不会想到的。

直到有一天，当我又一次站在父亲面前时，我整个恍惚了，头脑是懵的。那些坟头在我眼里真的一模一样，而且一片朦朦胧胧的感觉，我使劲努力的去分辨，但我真的找不见父亲了……徒劳的挣扎了好长时间，无奈而又难过的我对着整个墓园鞠个躬离开了。回家后，我一遍遍回忆着脑海里父亲所在的清晰的位置，一遍遍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迷惑。为了求证，我主动给母亲坦白，想要知道答案保证以后再不会出错。可母亲听了，没有疾言厉色的要求我再不能去，而是温和地告诉我，应该是不断有人离开，所以布局可能变得复杂了，但末了，还是用了个身边的故事温和地警告我，最起码，以后再不能一个人独自去了……

有时候也会反省，在父母面前，自己总是没有长大。想想原来外地上学时，那会见面也是有时间的，比如寒暑假或者节假日。而现在，我却越来越离不开他们，已经逐渐老了的自己，在他们面前永远还是孩子啊。

天气渐凉，该回家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