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祖母的记忆

果安居士

<p class="ql-block">想念祖母了,那麼疼爱我的人,走了很多年了。真奇怪,這世上最疼我的倆個人,父親和祖母,居然很少梦到他們。天人永隔,阴阳難見,梦都梦不到。</p><p class="ql-block"> 祖母是位大家閨秀,优雅、隐忍,而且非常美丽。她嫁給祖父時,带的嫁妝是兩箱子書。祖母嫁過來時,家道已經中落了,祖父又是長子,祖母放下小姐的身姿,经營家庭,上奉公婆,下安弟妹。到深夜才是她最安乐的時光,在昏黃的燈光前,看她帶過來的書,那時,祖母是快樂的。</p><p class="ql-block"> 祖母很是重男轻女,那年代的人,難免了哦。于孙女中唯一疼愛我一人,可能因為我是父親唯一的孩子吧。父親右派平反之前,我常寄养在叔叔家,叔叔家孩子多,婶娘會烦恼,幼小的我很是惧怕。祖母就是我的保護神,躲在她身后,就安全了。白天小心地過去,晚上是我們祖孫最快樂的時候,祖母給我講故事,读诗經。我奇怪地問,奶奶,別人都有名字,你的名字是什麼?就是奶奶吗?祖母羞澀地笑,輕聲細語地對我說了她的名字,非常好聽雅致的名。那时我們祖孫笑得跟俩閨中的小女孩,分享了彼此的小秘密一樣。</p><p class="ql-block"> 漸漸長大,父親平反,也調離了老家。和祖母相处的時間越來越少。祖母偶尓也會去父親工作的學校住几天,印象里一次,放學后我买了根冰棒,邊走邊吃,走到家時,吃得差不多,也化得差不多了,祖母拿了個小碗,接住化得差不多的棍子,剩下的一点冰棒水,她仰脖吃下去,吃得那麼甜。當時心特別難受,那種感覺隔了几十年了,還記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下大雪,上学的路上有一条小塘埂,不到一百米長,我在那条埂上摔了四五跤,几乎是爬起來沒走兩步就又跌倒。晨讀結束后,我不敢再冒險回家吃早飯,想肯定又得餓一餐了。父親是較粗心的人,平日下兩下雪,我不回家,他很少記得給我送飯。正在自憐自艾,又冷又餓的時候,同学對我說,你奶奶來了。祖母捧着碗稀飯,熱騰騰递給我。頓時我哭得稀里嘩啦,不明白祖母那裹過的小腳,怎麼走過了那湿滑無比的塘埂,還將稀飯一滴不洒地送給了我。更是突然間感受到了母親般的的溫暖和关爱。</p><p class="ql-block"> 中學后,我隨父親來池州,離祖母更遠了,祖母也老了,有幾年我們都沒見面。剛上初三不久,祖母八十大壽,父親工作繁忙,讓我回老家給祖母祝寿。我們祖孫已經幾年沒見,我也長成大姑娘的樣子了,祖母初一见我,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后,一把摟住我,我們的泪相互浸桬着。我給祖母擦拭,祖母給我擦拭,可怎麼都擦不干净。学業的關係,只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不敢和祖母打招呼,就悄悄溜出家門,走到村頭,祖母披散着來不及挽起的頭髮,穿着单薄的月白衬褂,顫巍巍地追趕來了。她拉着我,多少舍不得!我也是第一次看祖母放下頭發,居然那麼美,八十岁的老人,還可以那麼美,美得那麼清新脱俗。</p><p class="ql-block"> 這許多年沒見了,那一框坟成了唯一我們对接的地方。悠悠生死別經年 ,魂魄不曾入夢來!祖母,您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