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筵之美

华干林诗文

我曾有过在江苏商业专科学校中国烹饪系工作的经历，这可是全国首家烹饪高等教育专业哦，当时有人笑言我是“吃遍天下无敌手。”这话倒有几分真实，什么四大菜系、八大菜系，我真没少见识。诸如广东烤乳猪、海南文昌鸡、福建佛跳墙、四川麻婆豆腐、重庆麻辣火锅、杭州东坡肉、安徽臭桂鱼、山东九转大肠、河南黄河鲤、西安羊肉泡馍……这么跟你说吧，某一年网上评出的“一省一菜”，我皆有幸品尝过，无一遗漏！

但是，在我品尝的各种菜品中，让我最难忘的却是素筵。三十年前，有一次我陪客人游览扬州大明寺，游览结束后便在大明寺素菜馆用餐。哇塞，真是不吃不知道，一吃吓一跳！那一餐素筵给我的印象深极了。首先，说是素筵，可很多菜名都用的荤菜名，如狮子头、烧肥肠、炒软兜、炒蟹粉等。而且从色香味型上与荤菜几可乱真。但其原材料却是清一色的素食材质。佛门之人不打妄语，他们将此称之为荤菜名，素食做。我当时特别好奇，便要见他们的主厨。主厨果然出来见了我，他大名叫杨凤朝，憨头憨脑的中年人，四方脸，那风格比素食还朴素，家就住在大明寺山下的杨庄。问其手艺从来，答曰：“从小跟师傅学的。”

我满怀喜悦地将此信息带回到系里，并提出我们烹饪系要派人将此绝技学回来，传下去。我的建议得到了响应，于是就派青年教师刘涛去山上拜杨凤朝先生为师，学习素食烹饪技艺。刘涛当年还是不到30岁的小伙子，刚留校任教，聪慧敏捷，工艺精湛，他很高兴地接受了任务。

转眼半年过去了，刘涛在大明寺学艺期满。年底，也是新一年元旦前夕，刘涛在大明寺素菜馆做了一桌素筵，邀请我们去品鉴，算是他在大明寺进修素食的结业汇报。记得那天薄暮冥冥时分，天空中飘着雪花，我们顶着极寒的天气登上了蜀冈。刘涛将精心烹制的一道道素食次递呈上，整个进餐过程，我只能用尽善尽美这个词来形容。但令我最开心还不只是一顿素筵本身，而是大明寺的素筵文化从此能进入高等烹饪教育的课堂。

领略了一餐美味之后，我们下山时，但见大雪纷飞，漫天皆白，整个世界银妆素裹。我们几个人沿着大明寺台阶拾级而下，身后一串脚印，耳边夜钟隐隐，那份美好，至今难以忘怀！

后来，我因工作变动离开了烹饪系，刘涛也多次作为技术人员被派往中国驻外使馆工作。更因为杨凤朝大师英年早逝，大明寺素食的味道便离我渐行渐远。虽然我后来也去探过营，但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再次领略素筵之美，是2019年的佛光山之行。这是扬州市旅游协会组织的一次考察活动，我们去佛光山参拜了星云大师，并品尝了精美的佛光素筵。

佛光山的素筵与大明寺素筵风格有所不同。如果说大明寺素筵保持了淮扬菜清新雅致的特色，那么佛光山的素筵则充分展现了南方菜系的大气与华美。尤其是装盘艺术则更加突出了台湾四季如春，花木繁盛的特色。后来得知，佛光山素筵的掌厨大师，居然是扬州江都籍的一位女居士，姓肖，大家都称她肖师姑，她年轻时就追随星云大师修行，并且一直负责星云大师的膳食，多年的琢磨与感悟，练就了一身绝技。如今，星云大师已往生天国，但佛光素筵却成了我永恒的美好记忆。

今年初夏，扬州大明寺福慧精舍主人周先生邀请我策划文旅项目。我首先想到的是振兴大明寺素筵，于是周先生就开始了素筵研制工作。经过数月的筹备，终于再度推出了一套精美的素食筵席。

10月25日晚，我去品尝了福慧精舍的素筵。但这次的素筵与原先大明寺的素筵有别。最大的区别在于，过去大明寺的素筵，秉承的是“荤菜名，素做法”，世俗感很强，以素仿荤的技艺，直让人叹为观止！

而此次福慧精舍推出的素筵，则是全新理念的素筵。所有食材皆选自特色产区，烹饪技艺更着意追求完美。尤其那些菜名，结合了大明寺的历史人文典故，有美轮美奂之感。更兼福慧精舍环境清幽，禅意盎然。周先生为前来品尝素筵的客人设计了一套完美的人文之旅，真是令人慧识大增！

我带着上海一批尊贵的友人慕名前来品尝。整个过程，充满禅意、诗意、情意。客人无不称赞其菜肴设计与制作之精美。于是我不禁想起当年东坡先生吟咏于平山堂上，乃赋《西江月》一首，以抒予怀:

西江月.大明寺品素筵

古塔楼头人语,

绿杨城外秋湖。

当年踏雪访名厨,

犹忆凤朝高度。

福慧兰香揖客,

精舍禅意幽如。

美仑美奂更重见，

唤取谁同杯箸？

注:接待上海贵宾。游平山堂，品大明寺福慧精舍精美素食，赏栖灵夜色……诸美备矣！

干林2023.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