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行》去了很多地方，但我觉得，武汉是个值得深度游的地方。

天涯迁客

油画写生：武汉宝通禅寺

武汉行之黄鹤楼

武汉之行，匆匆。

八月二十九号到武汉，本想和同学少鹏一见，可他出差三十号才能回到武汉，我便订了一号离开武汉的机票。不想，八月还有三十一号，是我自己搞了一个乌龙，便在武汉多呆了一天。

武汉是个具有宏大叙事的地方，也是个英雄的城市，在近代史中举足轻重。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武装起义的枪声打响，十一日黎明，革命党的旗帜在黄鹤楼高高飘扬，二百六十年的清朝统治土崩瓦解。第二年四月，孙中山来到武汉，在黄鹤楼前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说。他要“国民不再是满清专制统治下的愚民百姓，从今开始，大家应有主人翁思想，享受国民权利尽国民义务……”云云。临别武汉时，孙中山还写了一首慷慨激昂的诗：

半壁东南三楚雄，

刘郎死去霸图空。

尚余遗孽艰难甚，

谁与斯人慷慨同。

塞上秋风悲战马，

神州落日泣哀鸿。

几时痛饮黄龙酒，

横揽江流一奠公。

这“江流一奠公”便是同盟会会员中起义牺牲的第一位烈士刘道一，武汉革命的胜利，让孙中山看到了“痛饮黄龙酒”的日子将要来临。

当然，武汉的近代史不但波澜壮阔而且惊心动魄。我知的，已是众所周知，便毋庸赘述。能让我们记忆深刻的是三年前因新冠病毒武汉封城的经历还是值得一提……。总之，武汉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地方。

黄鹤楼

二十六年前，去襄樊出差，后到武汉转飞。早上起床就去看黄鹤楼，下楼便去机场。我记得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登楼只见长江大桥飞架两岸，烟雨苍茫。因为赶飞机，匆匆。

这次重游黄鹤楼，倒没有觉出和过去有何异样，只是人山人海，登楼的人拥挤不堪，人流有时候缓缓的动一下，有时候半天不动。每一层大家都是摩肩接踵，想凭栏远眺也有些困难。七月下旬的武汉，除了暑热蒸腾，便是汗流浃背，全无了“楚天极目”、“南纬高拱”的感觉。我在想，古人要是这样登楼，还能写出那些不朽的诗篇吗？在一楼时看到门柱上吴作人书写的对联：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这大江是东去了，爽气却并没有西来。

其实古人们写下这些诗篇的时候，黄鹤楼并不在现在位置。当年，是没有武汉长江大桥，两岸也无这些高楼大厦。临江的黄鹤楼就矗立在长江岸边，昂首翘望不尽长江滚滚东流，江面开阔，芳草沙洲，雁阵飞鸣。黄鹤楼也不是现在的样子。上到二楼，便能看到宋、元、明、清至现代的五座风格各异的黄鹤楼模型，古时候的黄鹤楼飞檐翘角，雄浑隽秀，和今天的黄鹤楼风格迥异。当然，现在黄鹤楼雄伟大气，在某些方面融入了现代建筑的元素。据说黄鹤楼始建于公元２２３年，自建成就命运多舛，屡毁屡建。战乱时就毁，天下太平时就建。多次毁焚，多次重建。１９８５年才建成现在的黄鹤楼。

黄鹤楼著名的诗篇便是崔颢的《登黄鹤楼》：

昔人已乘黄鹤去，

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

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

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

烟波江上使人愁。

当年崔颢的诗写在黄鹤楼上，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力，可能是崔颢的知名度不高。

直到有一天李白来到黄鹤楼。

李白到黄鹤楼时，才二十几岁，已是名满天下。他所到之处，粉丝们盛情接待。这粉丝有达官贵人，社会名流，也有饱读诗书的学仕以及众慕名者。李白的诗随性飘洒，不拘一格。他在众粉丝的拥簇下登楼揽胜，意气风发，粉丝们在期待他的墨宝名作。当他提笔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楼壁上有崔颢的题诗，顿时神情凝重，连声说道：“好诗！好诗！”然后搁笔。也许，此刻李白已沉浸在崔颢诗的意境里，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家眼巴巴的等待着他的大作。他不想扫了众人陪他登楼的兴致，，便提笔写道：

一拳击碎黄鹤楼，

一脚踢翻鹦鹉洲。

眼前有景道不得，

崔颢题诗在上头。

顿时众人惊呼：诗仙李白竟写了一首顺口溜！李太白被崔颢逼得搁笔了！李白折服崔颢的《登黄鹤楼》一诗的说法便四处流传。文人墨客开始有了各种注释，崔颢这才蜚声诗坛。在后人所编的《唐诗三百首》中，崔颢的《登黄鹤楼》被列为七律诗中的第一首。

其实，李白一直对黄鹤楼以往情深，并留下不少的诗作。其一是李白出蜀“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在江陵时，结识了三代皇帝崇敬的道士司马承祯，并呈送诗文与其审阅。司马承祯道士惊叹不已，称赞李白“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这个评价立刻引起世人关注，李白也以此声名大振，以至于人们把他称为“谪仙人”。其二是李白与居湖北安陆前宰相许圉师之孙女结婚成家，李白住在安陆十年之久，常去黄鹤楼也不是难事。有人统计过，说李白曾１５次吟咏过黄鹤楼，很多诗国人已是耳熟能详。如：“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黄鹤西楼月，长江万里情。春风三十度，空忆武昌城。”“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等等。李白诗仙也是不负盛名。

据说，从古到今，编撰成集吟诵黄鹤楼的诗、文、赋、杂记有４００余篇，诗词有５００多首。散落在各种记述、文册、杂记等诗词有千余首之多；楹联、文赋过百篇，匾额书画不计其数。从这些诗词文赋我们可以感受到那些远去的古人，凭栏俯瞰大江东去，那神清气爽的惬意快然，触景生情，情随诗传。诗化的黄鹤楼给物化的黄鹤楼注入了不朽的魂魄，黄鹤楼已不是一座普通的楼。

也许，黄鹤楼的这些雅事已是广为人知。必登黄鹤楼，是与文化有关的事。所以，便有了如此的拥挤。

同学少鹏

九二年与少鹏同学在北京一别，就是二十四年。虽说在人民大学高法班的学习只有半年时间，他是宣传委员，我负责班里每期板报，两人常在一起研究“工作”，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还是有些心心念念。之后，我从西北南下海南；他在武汉从体制内辞去公职，做了专职律师。从此两人天各一方，杳无音信。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们取得了联系。

多年不见少鹏，还是那架眼镜在鼻梁上，笑声中，那种豪爽与湖北人的精明依然在。当我们在一起聊起各自经历，发现很多时候我们曾近在咫尺，便擦肩而过了。而且，他常联系的大学同学中，居然有人也是我的朋友。那种懊悔、遗憾，都化作了酒桌上的一杯香浓。同学的友情仿佛是失而复得的一件珍藏，从此两人信息不断，你来我往。

少鹏的一切好似当年。我只是不知道他怎样从一个普通的律师做到这个律师事务所的掌门人。我只看到了结果，可这个过程也许充满了曲折和艰辛，而且，这不仅仅是创业。

在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中，有些人追求权力、物欲；有些人疲于奔命养家糊口；而有些人对自己的职业充满一种情怀。我很惊讶，少鹏的律师职业生涯居然属于后者。

据我所知，在律师这个行当中，收入一般与案件的标的相关，标的越大，收费越高，有时候办一个大案子，这一年你都不用忙活了。当然只有民商事一类的案件才会有大的标的；而刑事案件的收费低，一般律师都不愿做刑辨。地方律师协会就会把法院指定律师辩护的任务，以公益的形式分配给各律师事务所。而少鹏居然专注并坚持做了２８年的刑事辩护，已经做到全国刑辨专家的行列！这让我刮目相看。在我们聊天中，得知轰动全国的邓玉娇故意伤害案，少鹏就是该案的首席辩护律师。在庭审中，他坚持以正当防卫为由提出无罪辩护的意见。虽然法院没有采纳，但以免于刑事处分这样的判决结果，却是另外一种形式在审判中显示了辩护律师的意见。当然，邓玉娇故意伤害案当年备受法律从业者的关注，在法律界是是否有罪也曾引起过激烈的争论。

少鹏的律所，有近３００名执业律师，让我惊讶的是其中有６０位在刑事辩护律师的专业团队。而且这样规模的律所，我觉得在武汉应是凤毛麟角，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更何况这么多的刑辨律师。少鹏做律师，专注刑辩，这种职业情怀，实属难得。

少鹏说，现在律所培养很多年轻律师，许多重要的部门与岗位都已由年轻人担纲，后继有人。他要逐步退出江湖，准备退休。为了以示自己的心态，前不久在海口他写了一首《海岛之夏》的诗发给我：

晨曦斑斓，百鸟争鸣。

蓝天浮云，浪飞涛涌。

椰道漫步，芳香入肺。

午阳似火，热风翻滚。

绿荫遮蔽，微风徐来。

人车稀少，万物寂静。

傍晚时分，暴雨骤至。

水漫道堵，透彻凉爽。

落日西照，彩虹画圆。

夜幕降临，月明星疏。

海滩簇拥，车水马龙。

街巷繁华，民生安逸。

　　少鹏六十年代生人，我相信他的情怀，相信他对待事业的执着。律师属自由职业，是否退休由自己说了算，他说要退出江湖？大家不知道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