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人在洛杉矶【经历美国】系列 11（ 完结篇 ）

姜家健

时间来到2008年，美国爆发了金融危机。这场始于美国、殃及全球的金融和经济的崩溃，让许多普通人失去了工作、毕生积蓄、住房，或者三者都失去了。有媒体报道，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美国有超过800万人失业，近250万家企业破产，400万户房屋被取消赎回权。

就拿我书店所在的文华商场来讲，偌大的一个双排两层内向的商场，原有三家餐馆（ 最大的一家含楼上楼下两层 ）、两家书店，有家俱店、古董店、工艺品店、文具店、保健品店、保健器材用品店、按摩店、发廊、糕饼店、会计事务所、会馆等。但是就在2008年后的两年之内，他们前仆后继的纷纷倒闭，最后只剩下两家小型餐馆和我一家长城书店，那叫一个惨烈。

与此同时，网络世界日臻成熟，网上书店纷纷拔地而起，就连我长城书店的合伙人北京国图公司也大手笔地在亚马逊网站上开起了“中国书店”。也是与此的同时，手机走进了智能时代，智能得让人爱不释手。书店渐渐的没有顾客光临，一整天不来一位客人，分文不进变成常有的事了。由于书店有西联汇款服务，它每天所收的汇款会在我的银行户头上停留两天，到第三天才会被转走，所以我的银行户头都有资金可以周转，让我一时还没有感到危机，也就没有对策，也因此错过了战机。

也就这样拖到了2012年的有一天，一位中年妈妈带着她的一双中学生的儿女来到书店，妈妈还能兴致勃勃的到处翻阅，这两孩子却是连看都不看书架一眼，拉过椅子坐到角落，埋头玩他们的手机去了。我真的很不甘心，就跟他们说你们既然都来书店了，为什么不好好看看呢？他们干脆的回答说，现在互联网什么都可以查到，不需要你们书店了。竟是他们对我的愚钝和盲目的执着狠狠的揍了一拳，让我终于清醒和痛下决心，决定就在当年年底结束长城书店的营业。

消息一发放出去，在洛杉矶华人圈和图书文化界引起了一场震动。《世界日报》、《侨报》等媒体争相报道此事，洛杉矶总领事馆也表示了关注。中外顾客则纷纷表示惋惜和不舍，那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有一个令人感动的插曲发生了。

有一位书店的老顾客，残疾人，因小儿麻痹症而终身需要轮椅代步。他来自中国台湾，在洛杉矶开针灸按摩诊所，经常来书店西联汇款给国内亲人和买书，来的时候都先要打电话，确认我有在书店他才来。当他知道书店要关闭这个残酷的消息，竟是二话不说就写了一张5万美元的支票，希望我坚持继续做下去，不够的话他还可以再赞助。仅凭他的这一举动，足以证明我长城书店的18年是成功的，我的做人也是成功的。我很感动和一番言谢后，我真诚的说服了他完全接受和支持我关闭书店的决定，留下了一片真情，留下了彼此的牵挂，升华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这是2012年12月《侨报》记者在采访中拍下的我和书店结束营业“公告”的合影。

这是当时《世界日报》的报道。

随着长城书店最先宣布倒闭，接下来洛杉矶地区各大中文书店也相继倒闭。从此，洛杉矶地区没有像样的中文书店了。这就是现实，我们也都坦然接受了。

在这些倒闭的中文书店里，唯我独家有传承，我们继续在网上销售图书，至今不衰。而且已经有年轻人接班做下去，做的很不错，网上书店仍然叫长城书店。但是，没有了实体店那种的风光，那种的作用和影响了。

我们还继续为北京国图公司做转运。

在长城书店的十八年里，我有机会回国了二十几次，足迹遍及北京、上海、天津、广州、深圳、石家庄、武汉、长沙、杭州、苏州、西安、桂林、南京、邯郸、武夷山、福州和香港、澳门。当然，也没有忘记借机游山玩水了一下。

1999年的秋季，我居然也去了广州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 广交会 ）走一遭，见世面长见识，大开眼界。虽然什么生意也没做成，却是比那“姜某某到此一游”的有内涵有意义多了。

我很满意我能有这样的成绩。我难以忘怀有这样四位跟我差不多前后来到美国而认识的朋友，遗憾他们没有能够走到今天。

第一位是我的福州老乡杨森同学。他1947年生人，1977年考取福建师范大学化学系，后又考取中国科学院研究生，1980年来美国爱荷华大学留学。

1993年的一天我在利民书店第一次遇见他。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就像水泥路面那样，难看得瘆人，还把我吓了一跳。我就主动跟他打招呼，从他一开口的福州腔普通话我就断定是遇到老乡了。再一聊开，原来他就是早闻其名却从未谋面的原福州一中的杨森同学。然后我才敢关心的过问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说在爱荷华上学的时候动过脑手术，现在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坏到走不到十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地步。从那以后，他常来利民书店，得知老板董先生也是福州人，他叫我跟董先生说说能否雇用他，他说书店是他还能做得动的最后工作了。我告诉他董先生92年刚去世，现在是董太太当家，门都没有别想了。

没过几个月，他就举家搬迁去外州，离开洛杉矶的那天我去他家送行，没看见还有其他人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全部的家当把一部小面包车塞得满满的，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他妻子开着车出发了，我心里很难受，是担心、害怕和预感不祥。没过多久，就传来说他去世了，时年才46岁。他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人当中第一个去逝的人，听到他的死讯时，我措手不及的惊愕。在1993年短短的几个月里，我们在异国他乡刚刚经历了第一次的相遇，就遭受了最后一次的永别。他是一个极为励志勤奋的人，学习成绩非常优异，是留学生中起点很高的佼佼者。跟他接触的短短几个月里，我感觉到，他很在乎出人头地，很在乎要融入美国主流社会，给自己造成了无形的压力山大，弄得壮志未酬身先死，英年早逝，令人惋惜。也怨，造化弄人啊。

我早就说过，谈什么融入美国主流社会，扯淡了吧？我不融了。我弃文从商赚钱去，我把自己的一盘美国梦的棋走活了，万幸。杨森之死让我在书店一开张，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买了一份很好的医疗保险，保费从每个月400+美元起，我在所不惜，这是必须的，就像“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一样。

第二位是我在系列文章 7 写到的那位广告代理。1995年8月我书店开张，他来拉广告，我们因此才认识，还没来得及深交，却在2001年4月4日突然从南加州中国知青协会发布的《吕一平先生治丧小组公告》惊悉他去世了。才知道他1951年生人，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戏剧系，1990年作为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 UCLA 的访问学者来到美国，1992年起从事广告传播业，是洛杉矶知名社团南加州中国知青协会1998年创会人之一，连任两届副会长。

我原以为他是上海戏曲学院毕业的，刚认识的时候还跟他开玩笑说，兄弟对不住了，我抢了你正宗科班出身的风头了。他说你有本事做老板，我只是拉广告打工的，甘拜下风。还说，暂时的哦！我二话不说就把书店的广告给他了，算是给他的一点支持。他去世后他妻子接着拉广告，我告诉她我书店的广告继续不变，一直继续到你不接广告为止。我也只能这样帮他们，尽管只是非常的绵薄，我也心安一点。

吕一平2000年7月发现患病，8月入院检查，即确诊为肠癌，并已转移到肝部和胸壁了。虽也放疗、化疗、气功、中药等积极治疗，9个月后还是撒手人寰，英年才50岁。而这时候我都已经做过了两次的肠镜，切除了所有的息肉，消除了隐患。我庆幸我有能力给自己买了一份很好的医疗保险，守住了健康。

第三位我在系列文章 3 也写过他。我们在利民书店刚认识不久，他在中国城出了车祸，而我并不在现场，他却要我给他做证。冲着明摆的是做伪证，我当然不依，他说：“那就朋友也没得做了。”此后，我们同在洛杉矶十几年，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是够绝情的。

其实事后的多年，我早已原谅他当时初来乍到美国的“水土不服”而犯的低级错，一直很想主动去找他做回朋友，却一拖再拖到2003年惊悉他去世了。他曾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洛杉矶华人圈非常熟悉的天天日报、美中导报、神州时报、国际日报、侨报的编辑、主编、总编。据说他有肝病，在一天深夜还在审稿工作中，因长期过度劳累，疾病爆发，后医治无效，身亡，时年才51岁，1952年生人。他1977年以浙江省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生前发表了七十多万字的理论和评论作品，三十多万字的小说、诗歌、报告文学、新闻报道等。这些文章和作品发表在人民日报、文艺报、文汇报文艺理论研究、社会科学、鲁迅研究、北大学报、电影艺术、北京文学、小说界、当代、环球文学、中国比较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天妒英才，英年早逝，非常可惜。

我自从有了医疗保险，每隔六到八个月，都会在医生的监督下进行一次抽血化验和超声波检查，从不间断，很好的监控着身体的健康，足见有一份医疗保险是多么的重要。

第四位是我在利民书店打工的时候的同事孙小兰。她先靠在利民书店打工供先生上完大学，然后自己才开始也去上大学，毕业后从事残障儿童听力纠正工作，是一名听力恢复执照医师。在大家的眼里，她是励志成功的榜样。她艰苦的完成了学习任务，却没有完成做妈妈的任务，后来竟是因忧郁症于2005年自杀身亡，时年55岁，1950年生人。

上图右边即是孙小兰。我还从她这里认识了演员张瑜（ 上图左 ），还有陶斯亮。

孙小兰为人很好，很有感情，是一个很优秀的知识女性。只要她有到中国城都一定会到长城书店来看我。可惜她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路走活，想起她，还会阵阵的心痛。我一直在想，如果她没有选择也去读书成就自己，而是选择家庭，去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以她优秀的素质准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女，那她的生命会是另一番的灿烂，更有意义。

我没有她优秀。她从利民书店走出去，上大学，奔向前途。我却守着利民书店，干到长城书店，抓住“钱途”。聊以自慰的是，我走活了异国他乡的人生路。这一步，走对了。

他们的死给我很大的震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要保护好自己，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着，为了学习、为了工作、为了赚钱、为了前途，绝不是为了“英年早逝”！

所以，我很感恩。

我感恩美国罗省福州同乡联谊会，它是我一来美国就投靠的地方。我从这里得到了第一份保洁小哥工作，一干就是6年。我从这里遇到董必灼先生，得到了利民书店的正式工作。我从这里接触社团，走进侨界。

我感恩董必灼先生（ 下面上图左一 ）和利民书店。董先生给了我利民书店的正式工作，让我走上了一条最合适我生存，发展，直至成功的道路。我也要感谢董太太提早成全我完成和实现开书店的理想目标。

我更感恩刘质彬先生（ 下面上图中 ）、北京中国国际图书贸易总公司（ 现名中国国际图书贸易集团公司 ）和长城书店。刘总英明，选择我做长城书店合伙人是完全正确的，成就了长城书店，也成就了我。

上面下图摄于1996年第四届《中华图书文化展》。北京国图公司代表孟祥杰先生（ 左四，后升任国图公司总经理 ）和徐滨先生（ 左二 ）与我长城书店合作共济整18年，难以忘怀。左三为洛杉矶总领事馆冯树森总领事。左一为刘冰先生。

我还要感谢刘冰先生在我失业的1994年给我挂名他的长青文化公司经理，助我回国组团办展，寻找合作开店伙伴。这关键时刻的一臂之力，让我涅槃重生成功。

长城书店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它留下了满满的美好回忆和有说不完的故事。在书店，我还跟下面这些电影人有过交集，分享一下，放松放松，读者会喜欢看的。

吴天明。他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来到美国，在洛杉矶蒙特利公园市开了一家录像带出租店。我们算是同行而认识的，我去过他的录像带店好几次，他却一次也没有来过我的书店。他几乎没有公开露面和活动，跟我们同行也没有什么来往和交集。美国这里不是他的用武之地，最终他还是回国了，也发挥了余热。

陈国星。他是我在长城书店接待的第一位国内来的影视界人士，因为他跟演员方舒的关系，我知道这个人。1998年1月，他应美国新闻总署 USIA 邀请，作为国际访问学者赴美考察，并参加美国圣丹斯电影节。完后在访问洛杉矶的时候，他来逛我书店，我一眼就认出他，反而是他觉得很奇怪了。最后他送我一本随身带的书，签上大名，作为我一眼就认出他来的感谢。，他应美国新闻总署 USIA 邀请，作为国际访问学者赴美考察，并参加美国圣丹斯电影节。完后在访问洛杉矶的时候，他来逛我书店，我一眼就认出他，反而是他觉得很奇怪了。最后他送我一本随身带的书，签上大名，作为我一眼就认出他来的感谢。

冯小刚和徐帆。1998年冯小刚带着电影《不见不散》和主创人马葛优、徐帆等人，在洛杉矶做影片的上映宣传。冯小刚和徐帆亲自到我书店，请我帮他的电影代售门票，并在我书店张贴海报做宣传。影片演出结束后，他们俩又亲自到我书店来收钱，完后也拍照留念了。可惜照片冲洗出来后却是重影，就都废了。

宁静和保罗。他们推着婴儿车来逛书店，一到书店就在杂志架上翻找电影画报来看，正好找到一本有他们俩做封面的电影 画报，就连说带比划的乐开了。我走过去指着封面照片说，我知道你们就是这两个，这本画报就送给你们啦。他们更开心了，还抱起“小洋鬼子”给我看，一起逗了几下“小洋鬼子”。大人和小孩都非常有趣可爱，宁静总是笑呵呵的，是那种会给人带来快乐的人。

姜黎黎。她是经洛杉矶总领事馆文化领事刘纪抗先生介绍到我书店来借书的，当时她在洛杉矶的一家网络电视台当主持人。熟悉以后，我又多嘴了，我说她还是回去的好，在美国就干这破主持人有什么前途？白白浪费了著名演员的资历。那一年的圣诞节，她和汪宝生还邀请了刘纪抗和我一起到她家过节。后来就听刘纪抗传来消息，2000年她举家回迁祖国，就受到影视界的邀请，参与多部电视连续剧的拍摄，其中有一部就是两岸合拍的电视连续剧《卧虎藏龙》，我在书店播放过看过全剧，为她高兴。

宋佳。来我书店的时候是一行四人，是要进来逛书店的。我看到宋佳走到门口了，朝书店里看了看，就停住了好像不想进来。而随同的其他三人，全是男的，已经很高兴的都进到书店里来了。我见状就向宋佳迎了过去，正要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她却一扭头，走了。我赶紧对着那三位随同的男生喊，喂喂，她走了。这三位男生赶紧折回来追了出去，一副难堪相。宋佳给我留下很坏的印象，这就是所谓的耍大牌吗？这个宋佳是年纪大的那个。

王姬。她来过我书店好几次，一看就有那种明星的范儿。然而没见她耍什么大牌，而是非常的平易近人。那时候她主演的电影《红粉》的录像带正在我书店热租，刚好又遇到她来书店，我就问她影片里她的光头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说真的真的，为艺术我们会玩真的。她给我的印象非常好，很诚恳友好，平易近人。

许还山。他是游览中国城时逛到书店来的，惊奇的发现我书店竟然有他平反以后拍的第一部电影《樱》的录像带，说他在国内都没有看到有它，说我真内行。我把录像带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他回国后还托朋友捎来话说可惜因为制式问题，录像带在国内不能播放，但是他会把它当做珍贵的礼物来收藏。

罗燕。2001年在洛杉矶总领事馆的国庆招待会上我们再次相遇，她赶紧逮住机会，要我帮她为她主演的电影《庭院里的女人》卖票和宣传。在海外上映一部中国人的电影和求得它的票房成绩是国内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所以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的，并尽力的给她的电影宣传和卖票都做到尽量的好。在洛杉矶，但凡有中国人的演出，不论是来自国内的还是美国当地的，基本上都会找到我书店来，要我协助卖票，贴海报，做宣传，事后都会得到赠票，还有回扣。这是一件既帮了同胞，又可以看不少演出的好事，我何乐而不为呢？所以都是非常的投入，帮得不亦乐乎。

郭凯敏。他是随同一个代表团来到洛杉矶的，欢迎晚宴就在我书店隔壁的金龙酒家举行。晚宴开始前他溜出来到我书店，书店已经没有顾客了，我热情的招呼他，一看这不是郭凯敏吗？弄得大家都好笑起来。他人很随和，就随意的在书店看这看那，问这问那，直到晚宴开始才被人叫走了。第二天看报纸，昨天晚上同团而来的竟然还有秦怡老师！你说这叫人能不懊恼吗？

在机场和同一个航班上我还巧遇邬君梅和腾格尔。

邬君梅。那是有一次我恰巧跟她同乘东方航空公司的航班回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登机的时候我就看到她先登机，很有范儿，银幕下的本人很有光彩。到上海下飞机的时候，需要搭乘驳车到出站口，我先上了驳车。随后没一会儿邬君梅也上了驳车，正好被挤到我面前，跟我面对面的位置。先是她很礼貌的朝我笑笑，我也笑笑回应，便顺口说了你是邬君梅吧，你本人比银幕上漂亮多了。她很开心，我想是因为我认出她来，就跟我毫无拘束的聊到出站口，很随和，不愧是好莱坞出道的，很有素养。

腾格尔。那是911刚过不久的有一年我又回国办货后，在北京首都机场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回洛杉矶。没想到首都机场的安检还是那么的严厉，整个机场的气氛非常的阴沉凝重，让我都怀疑这航班还能不能安全飞回洛杉矶了。来到去洛杉矶的登机口候机的时候，只见乘客一个个都乖乖的坐着不动，没有交谈，没有互动，安静极了。在911的阴影笼罩下，我为这趟的出行后悔极了，就随便找个座位呆呆的坐下。这时候我看到腾格尔，独自一个人，背了个大乐器很显眼，就在我的附近也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在候机的全过程，没有人跟他互动，我被严厉的安检坏了心情，只是麻木的看看他，也没有互动的念头。事后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了，这不是我的风格啊。更何况我书店一直都有他的音碟在畅销，互动起来是有话可说的呀。而且我们又是同往洛杉矶，我没有主动的去尽一下地主之谊，这是我发挥失常的唯一的一次。

到了2019年的金秋十月，我最后一次参加了南加州华人华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升旗典礼和庆祝晚宴。升旗典礼和晚宴在圣盖博市一家华资大酒店里举行，这是我第一次经历的升旗典礼在室内举行，给人感觉不像那么回事，整个活动的规模和气氛一落千丈，令我沮丧。从那次活动以后，我决定退出侨界，退出社团，退出“江湖”，因为中美关系已经不再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和两千年代那样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和作为了。

接着就是2020年新年伊始，中国武汉率先爆发了新冠疫情。瞬间，各种有关疫情的严重和可怕的消息及影像，经过互联网，充满了电视和手机屏幕，令人感到担忧、焦虑、不安和害怕。

我提早两个月就已经买好了乘坐国航航班回国的机票，洛杉矶时间1月24日（ 大年三十 ）深夜飞北京，正月初二到福州，票价才398美元。就在临出发的前两天1月22日，惊闻武汉封城（ 北京时间1月23日 ）。我当机立断，取消回国。机票作废了，没有心疼，而是一阵心安，好像就此可以躲过了疫情似的。然而，新冠疫情很快就在全球大流行起来，世界各国无一幸免。我照样没有躲过疫情，但是我为我躲过了“回得去，回不来”的大麻烦而感到庆幸。要知道疫情来袭之后，中美两国民间有多少人陷入了“回不去，回不来”的被动和尴尬的困境。这样，我的“经历美国”才算完整，下面就讲讲几个发生在我家社区的小故事来结束全篇。

疫情的初期，美国同样也施行居家隔离，这时候我才发现社区里原来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邻居和大人小孩。因为没有封这封那，所以大家都很放松，大人遛狗遛娃，散步跑步，孩子满街道玩耍，社区显得很有生气起来。以往，我在社区散步一个小时，几乎都是不见还有第二个人，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让你都会怀疑这是在人间吗？在美国的生活区，大环境永远像“封城”似的。

疫情前，我兴趣爱好在家唱唱歌，唱卡拉OK，也小有一些音响设备放放音乐，听听京剧黄梅戏。我都有小心的问过左邻右舍，有没有吵到他们了，尽管我们还都是独家独院的。他们说没有，因为他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大白天的在家时间并不多。不过他们说，路过我家门口，传出来的音响和歌声还是很响亮哦。

所以，居家隔离一开始，我就很自觉的不再唱歌，不再放音响了。这是一个非常时期，人们居家的时间多了，在疫情的压力下，尤其是有人挑起“****”说之后，人们的情绪都很敏感，甚至冲动，难以预防“不测风云”的到来。这时候我就更要在意邻居们的感受了，尽量避免可能产生的误解，才能平安共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条枪击事件的新闻震惊了全美国。枪击事件就发生在洛杉矶的一个华人聚集的城市的一个高档社区，有一华人女子在她租住的公寓里开课教钢琴，遭楼上的邻居开枪射击。楼上邻居是一位年轻的白人女护士，疫情以来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战斗在疫情最前线的医院和病房。而我们的这位同胞女子则“不闻窗外事”，居家隔离仍在居家开课，悠悠哉哉的教着她的钢琴。终于有一天，一阵优美的钢琴声止于短促而激烈的枪击声。原来是这位白人女护士说她忍无可忍了，端起枪来，朝着地板，向楼下猛烈开火。子弹穿过地板，击中楼下的钢琴。万幸之万幸，没有击中钢琴老师和她的学生。

首先，必须谴责护士枪击暴力极端行为是无疑的。但是，如果我们的这位同胞钢琴老师在这个时候能多一点在乎他人，特别是就在身边的邻居，主动的采取积极负责任有担当的行动，比如，她完全可以事先了解到在疫情下邻居们在家和上班的时间，选择在时间差的空档开课，或者暂停开课也在所不惜，那么哪里还有这样的邻里冲突和极端枪击事件的发生呢？一个和谐平安的社区是靠大家共同努力创造出来的，我不替她说话，我觉得她缺这份心！

再说疫情中，我没有中断在社区散步锻炼，而且很开心认识了很多邻居，并好奇的发现，怎么遛狗的远比遛人的多了去了，真不负“三亿美国人一亿条狗”的盛名啊。可是这些带出来遛的狗东西却不认我这个老外，见了我就突然大叫起来，还拼命要挣脱狗绳向我扑来，把我吓一跳不说，弄得我很尴尬倒是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对付。

美国人遛狗永远都有狗绳牵着，这狗东西当然不会触及到你，更别说咬你了。狗主人也都会很主动有礼貌地道歉。我也就只好嘿嘿笑两声，感觉没有种族歧视，就回个没关系，也就算了。因为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中美关系迅速恶化，犹如山崩海啸一般。最糟糕的是“****”之说引发了人们情感上的对立和冲突，严重到了种族仇恨的地步。还好，我并没有发现社区邻居对我们有偏见，没有我担心害怕的种族歧视和种族仇恨。但是一次次的遇到这样被狗冲着叫，心里总是很不平衡，总在想着怎么对付是好。

后来有一次，我突然出击了。我拿这狗东西说事儿，我对狗狗说，Hey, Don't hate me, we are friends, you know? （ 嘿，别恨我，我们是朋友，知道吗？）这一招显灵了，我主动出击了，那被动的就是你狗主人的事了。果然，就有一位狗主人在吆喝住狗狗的同时，赶紧的说 I know （ 我知道 ），就吧啦吧啦说了很多道歉和友好的话，很有一番“对不住您了”的味道。

事后，我揣着忐忑赶紧就把这事说给一位邻居白人老太太听。老太太可是大夸我聪明，说这是相当明智的处理方式，假借跟狗狗打招呼，实际上是以积极主动的态度，在向狗主人传递你友好开放的心态和意愿，做的很漂亮。

后来我就每每拿这招来对付所有向我扑来跟我大吼大叫的狗东西，屡试不爽。最后弄得那些内向的，或是不擅英语表达的邻居，看见我反而先主动躲开我，更多的是都愿意跟我打招呼，聊两句。碰上这狗东西还叫的话，我还会再来逗它几句。我说，嘿，你又忘了我们是朋友，好好记住，下回再见，表现友好一点，别再这么大呼小叫的。说得狗主人反而很开心，我发现他们很吃开朗幽默这一套，觉得我这个中国老头还是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看上去还不显事后，我揣着忐忑赶紧就把这事说给一位邻居白人老太太听。老太太可是大夸我聪明，说这是相当明智的处理方式，假借跟狗狗打招呼，实际上是以积极主动的态度，在向狗主人传递你友好开放的心态和意愿，做的很漂亮。

后来我就每每拿这招来对付所有向我扑来跟我大吼大叫的狗东西，屡试不爽。最后弄得那些内向的，或是不擅英语表达的邻居，看见我反而先主动躲开我，更多的是都愿意跟我打招呼，聊两句。碰上这狗东西还叫的话，我还会再来逗它几句。我说，嘿，你又忘了我们是朋友，好好记住，下回再见，表现友好一点，别再这么大呼小叫的。说得狗主人反而很开心，我发现他们很吃开朗幽默这一套，觉得我这个中国老头还是挺有意思的，特别是看上去还不显老。后来，我还经常主动让道，我跟他们说，您继续往前走，别让我，我走边上去，大获好感。和谐和安全的社区，和睦和友好的邻里关系，也有我一份养护的功劳哦。

最后再讲讲这个故事，就可以结束全篇了。

我家的近邻有位来自墨西哥的墨西哥城的真正老墨，名叫路易斯 Luis ，是名卡车司机。他女婿是 ABC 美国出生的中国人，所以他跟我很要好。

去年夏天，他女儿女婿抱着三个月大的双胞胎女儿回娘家，他在院子里开家庭聚会。那天我恰巧路过，被他叫住快来看他的双胞胎外孙女，两个中国女孩，特别说了“中国女孩”。我赶紧戴好口罩才过去，院子里的人都戴口罩，因为孩子太小不能戴，所以大家都戴口罩为了保护小孩。我看过孩子后就主动退到一米之外跟他寒暄几句。这老墨真是乐高了，顺口就说她们也是你的女儿，你的中国女儿，好像他真不知道我有多大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便拿出驾照给他看。只见他“啊”的一声惊叫说，你比我大15岁啊？我还以为你跟我女婿差不多年龄。我开玩笑说，所以呀你是儿子，我是爹地，我是双胞胎中国女孩的 great grandpa（ 曾祖父 ）。

这玩笑开大了，我把院子里的老墨都惊得接不住话了。我赶紧自找台阶下的说，这不是玩笑哦，在我们中国农村，15岁当爹的有得是，难道你们墨西哥农村不也是这样吗？这群老墨才又开心起来，连连称是。我祝大家聚会快乐，便赶紧走人，不能恋战。

照片摄于2022年6月。路易斯60岁，我比他大15岁。

后来有一次他跑长途刚回家，我们小别过后再见，很热情的寒暄后，我就顺口说了 hug you（ 拥抱你 ），还做了个拥抱的姿势。没想到却引来他破口大笑，不是破口大骂。我没反应过来，又再说了一遍，差点没把他笑弯了腰。分手后，我就纳闷了，今天路易斯怎么了？坏了！我把 hug 口误说成了 fuck（ 操 ）了。我顿时感到自己已经脸红到耳根，到脖子了。

疫情中，社区的远邻近里相见，流行隔着安全社交距离，甚至隔着一条街，喊一声 hug you，或者 come on, give me a hug，再做一个拥抱的姿势，来互相逗乐，传递乐观的生命。有的老外还真能玩，会张开双臂一本正经的向你小跑过来，然后快到跟前了一扭头转身跑了，吓你一跳。有一回我就先伸出手臂做击拳状，对方碰拳一下跑了。我也会经常跟大家来一下，很温暖。

几天后我终于等到又见到他，我赶紧很认真的说道歉。他说，什么事啊？我忘了，你再说一遍。我知道他来劲儿了，故意的。我只好不好意思的又说了一遍，并抱歉不断。他却来了个神回复，把我的不好意思全赶跑了。他说，Both ok, nothing wrong, don't worry.（ 都可以，没有错，别担心。）然后做了一个剪刀手和 OK 的手势，又说了一遍 Both ok, nothing wrong, don't worry.（ 都可以，没有错，别担心。）我赶紧说，不好意思，只要拥抱只要拥抱。然后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并互相击拳。这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开怀大笑，我原本一直担心这个口误怎么解就这样轻松愉快的了之了。后来我一直在想，这要是换成是咱们中国人，将会是怎么解怎么了之呢？

我也把这事全盘说给那位白人老太太听。老太太乐的直跺脚，还嫌不够，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原地跺脚着转了几圈。我连忙问，是不是 terrible（ 可怕 ）吗？她说，不不，是 funny funny（ 有趣有趣 ）。她说，太可爱了你们两个老男人 ，可以做教材了，可以收入笑话集了。她说，你的邻居没有为难你，用他的大方、智慧和幽默，尊敬老人，护着老人，是个好人好邻居。看得出来，老太太也是一位有趣、懂幽默、友善的人。

疫情中我剃光头，第一个就是亮给她看的，获得她大赞我勇敢、开朗。然后她说出了她四十多岁的时候得了乳腺癌，手术化疗后也光头了。丈夫和儿子都剃了光头，用爱鼓励和支撑了她幸福地活到现在已经快70岁了。现在她早已是满头秀发了，活在幸福中的女人很美。她说她丈夫和儿子也跟我一样，为了避免去理发店招惹病毒，又都自己剃回光头了，大赞我们都是热爱生命勇敢的人。她原来是老师，病后改做行政工作到退休，年纪比我还小。她乐观、开朗、善良，跟我很聊得来，我还经常请教她英语呢。

照片摄于2022年3月美国疫情中。我戏谑，我靠光头，口罩，打疫苗，赢得了一次都没阳。我在美国平安躲过了新冠疫情，到目前为止可以这么说。

旅美诗人、作家，也是福州老乡，王性初老师这样点评我：

你是幸运者。长城书店赶上中美关系最通畅的时光。

你为中美文化交流立下功劳，载入史册。

那时有多少国内使者来到长城书店。你风光无限。

如今中美交流已经中断。你见好就收，如今嘢透脚。

如果书店还继续，说不定被人砸了。洛杉矶治安很差。

所以你要感恩，命好啊！嘢霸！

（ 嘢透脚，福州话，意思是很舒畅，舒服得透到脚了。嘢霸，福州话，意思是很棒。）

看过性初老师的点评，我想不用再多写了，就用它来做为全篇“福州人在洛杉矶【经历美国】系列 1-11 ”的结束语，谢谢性初老师。我想，我最应该感谢我自己，一个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民，敢于在不惑之年来美国开启全新的人生。我用实实在在、一步对步步对、接地气的把“经历美国”走通，走活，走出来了，走到了高峰，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我想，也得益于，起步时，我已经四十而不惑了。

照片摄于2017年11月和性初老师偶遇在福州长乐国际机场。我去新加坡旅游，他回美国旧金山。

（ 全篇 1-11 完。欢迎点评、转发。谢谢大家阅读了全篇 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