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暑假,我一个人回了趟老家。一样的小镇,一样的民房,一样的街道,只是有些人变老了,还多了一些新面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自从哥哥买了车,每次回老家,他总是如常的在小镇通往我们那个乡村的街口等着接我回家。我出生的地方,要从小镇穿越十里左右的一段山路才能到达,说是山路,现在山早已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两侧广布的农田。那条路是我从乡村走向小镇,从山坳走向外面世界的必经之路,那条路洒满了我追求梦想的回忆(现在表述的路是后来开通的,很早以前的那条路是我后文提到的羊肠小路)。哥哥开着车,一路风尘四起的经过那条路,路没变,变的只是出行的方式而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这两年回家,少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份伤感。父亲走了,这一世已经化成了一抔黄土和一具枯骨长眠于地下,永难相见了。但是,他的样子却常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从未离开。每次回去,哥哥都是开着车穿过荒野和农田带着我去给父亲上坟,这一次依然没变。那天,我们下了车,踩着泥泞的田地,趟过露水充裕的荒草坡,来到了父亲的坟前。父亲的坟早已没有了样子,蒿草满坟,一人多高。短短一年,几个月,就已经这样了,想想甚是凄凉。人生一世想来真是悲哀,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从来到走,几乎掀不起什么波澜。好一些的,有儿女延续曾经他们来过这世间的痕迹;反之,最后,留在世间的只是一抔黄土和烟消云散。有个同事跟我不无悲哀的说,一个人从生到死,最多不过三代,上到父母,下到儿女,加上自己,可悲的是也许到第四代就已经被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不用说别人,我自己的女儿就从来也没有到过父亲的坟。我背景离乡,一个人离老家很远,一年也只能为父亲上一次坟。所以,每每去父亲的坟时,常买上尽可能多的纸为他烧去,虽然无用,但是无论怎样,也算是补偿我把他孤孤单单地扔在那里的愧疚感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虽然父亲离开我已经两年了,但是总觉得父亲还在身边。儿时,有父亲在,有一种安全感。那时父亲爱我,所以,兄弟姐妹们因惧怕他,从来不敢招惹我,我也多了几分“得意”;后来,我逐渐离家乡越来越远了,但是有父亲在,从来不感到恐惧和无助,我每每打电话回家时,他那句“君,你用钱不?”一定是响彻在耳边。即便我不用钱,即便我知道他们也没有多少钱,但是我的心里依然是温暖的,依然有一种欣慰和坚如磐石的安全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父亲安葬的那片树林就坐落在我儿时去镇里上学的羊肠小路旁。那片树林不知道从何时就变成了乱坟岗,究竟埋葬了些什么人,我无从知晓。只记得那时候上学经过那片树林时头皮就会发麻,仿佛每根汗毛都会竖起,常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生怕从那里跳出些什么来。记得有一个冬日下了整整一天一宿的雪,第二日大雪已经淹没了那条小路,为了能为同学们燃起第二天的炉火,我要头一天赶到镇里的姐姐家。由于知道路不好走,我特意早些从家里出发。但是我还是低估了那场雪,我每走一步都是深陷到腰,我几乎每次都是掉到雪洞中又爬出来的。那时我生怕自己再也不能从那些雪洞中爬出来而因此长眠在积雪中无人发现了。那时没有电话,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行在雪地里,望着前方的路,绝望。也是在那个时候,太阳匆匆地藏了起来,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荒野中。伴随着天色的渐晚,我的恐惧感也在不断地加强。我记得就是经过安葬父亲的那片乱坟场,寒风吹动蒿草,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加上透过昏暗的夜光,我看到了那些晃动的蒿草,随之浮想联翩,什么狐妖、野狼,什么妖魔、鬼怪,都出现在脑海中。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一个人在漆黑的荒野中,是多么的绝望和后悔,那时欲哭无泪(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心底里燃起了走出乡村的念头)。那时候想,令人恐惧的不仅是那片坟场和阴森的树林,还有那农村周而复始的轮回也会令我恐惧和窒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已过多年,还是那片坟场,还是那条小路。不一样的是那条小路已被废弃,只有种庄稼和收庄稼时有地的人才会偶尔走走,路上到处都生满了杂草,已经破败不堪,甚至那原本就很窄的路还被两边的耕地不时地蚕食着,蚕食的只能容纳一辆车通行了;不一样的还有,父亲也埋葬在那里(风水先生说那里好,爷爷奶奶和其他亲属先葬在了那里,父亲只有随着),我和哥哥去时,我心里已经没有了儿时的恐惧,反倒是多了一份牵挂和悲伤。我虽然知道那就是儿时让我恐惧和尽量远离的地方。但是,有父亲在,我只能去面对。现在那个地方将我与父亲隔开,让我们这一世再也不能相见了。我走出了农村,带着父母的期望,逃离了“昨天今天明天”一样轮回的农村。父亲活着的时候,我走出农村也让父亲骄傲了几十年,作为父亲生命的延续,我也将替父亲走完剩余的尘世。衰草萋萋,阴阳相隔,生生世世,繁衍生息,也许这就是我们小人物来这世间最强大的使命和价值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