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盲人宣传队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在六七十年代,农村还没通电,农民的文化娱乐生活十分匮乏。县里的毛泽东思想盲人宣传队是百姓喜闻乐见的热闹“景儿”。</p><p class="ql-block"> 经常到我们村的那支盲人宣传队共五人,四男一女,他们每年能来两三次。来时人们远远就会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盲人,背着铺盖和乐器,用拐杖一个牵着一个,跟着排头一位半盲(稍微能看到一点路)的盲人,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泥沙纷扬的乡间路上。这时,孩子们便会兴奋地沿街呼喊:“瞎子唱来啦!瞎子唱来了!”</p><p class="ql-block"> 盲人宣传队待遇比那些耍猴、耍杂技什么的强,他们来了都是村里统一派饭,演一场给五块钱演出费。他们休息的地方,一般安排村学校或者大队办公室。演唱场所一般是在学校操场或大队办公室门口,露天摆放几张桌子、几把长条凳子就行了。现场有时点一盏煤提油,有时干脆灯也不点。观众也没有整齐的座位,前排矮板凳,后排高板凳,再后面的站着,密密麻麻把盲人围在中间。</p><p class="ql-block"> 盲人们调好琴弦后,领唱的一声嘶哑沧桑的调门开场,坠琴小调门凄婉地跟上,打板的、三弦、二胡、手皮鼓、唢呐等乐器便错落有致地合奏起来。乐声夹杂着高声的唱腔,打破了山村的寂静。</p><p class="ql-block"> 有时,他们会让我们这帮孩子带路。有次二爽恶作剧,故意把他们领进了臭水沟,走在前面那个盲人的鞋子和裤角都湿了。这事偏巧被收工回家的二爽爹看到,他气的上前就踢二爽的屁股,边踢边骂:你个混蛋,盲人你也欺负,伤天理!二爽被踢的杀猪般嚎叫。这顿踢教育了二爽,也教育了我们,从此盲人进村再也没人敢恶作剧了。</p><p class="ql-block"> 因对二胡感兴趣,有次我主动向支书要求安排一名盲人到我家吃饭。当我把盲人领回家时,妈妈吃了一惊。那天是农历十月一,这是民间的重要节日,晚饭要包水饺。当时日子拮据,水饺都是按照家里的人口备面备菜。突然多个人吃饭,搞得妈妈措手不及。姐姐偷偷对妈妈说:给他地瓜饼子吃就行了,别人家都这样!妈妈狠瞪了姐姐一眼说:不行!出门在外不容易,大过节的,咱一人少吃几个就有了!于是,那晚盲人吃了满满一碗水饺。他感动得拿出一个竹哨给我。那天,我们得知他姓王,一出生就双眼失明。后来,这个姓王的盲人在我家吃过多次饭,以至于他从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是我们家哪个人。</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后期,盲人宣传队解散了,我们再也没有见到他。每当提起他来,母亲就会用惦记的语气说:也不知他现在哪去了!</p><p class="ql-block"> 光阴荏苒,沧海桑田。如今父母已经过世,估计王盲人也已辞世。但他们那代人的心酸和苦涩、纯朴和善良,却成了我们永远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