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大枣树

胡昌德

　　人越老越好回忆童年，起码我是这样。这不，最近我的思绪总是穿游在童年记忆深巷中，回味远去的尘封往事时，十分想念姥姥、姥姥家的大枣树、枣树上的大枣子。

　　姥姥家住六屋台，离我们胡家台不到一里地。小时候，我们兄弟四个常到姥姥家玩。我四五岁时，在姥姥家生活了两年多，享受了姥姥更多的关爱。我总像尾巴似的跟在姥姥后面，常常叽哩哇啦问这问那，唠个不停。姥姥拿我没办法，总是眯眼笑着应答。

姥姥个子适中，身材苗条勻称。鹅蛋型脸，头上布满银丝，脑后盘着发髻。穿着总是那样地整洁得体，显得利落干练。慈眉善目，十分和譪可亲。

姥姥的一双小脚对我印象特别深刻。洗脚时，我看到她的脚好小好小，只能看到脚的大指，其它四个脚指向内蜷曲到脚心，脚背弓起，上面布满青筋，脚掌则布满厚厚的老茧。整个脚尖尖的，象个粽子。当时很不理解姥姥的脚怎么长成那个样子。后来母亲讲，过去女人以小脚为美，脚大了难找婆家，姥姥的脚是从小裹成那样的。姥姥不仅自己是小脚，还把她的两个女儿一一我的母亲和姨妈，也裹成了小脚。母亲诉说她五六岁时，姥姥就开始给她的脚“整容”，逼她裹脚。每次裹脚时，把几个脚趾向脚心使劲弯曲折压，直至紧贴脚心，再用两三寸宽四五尺长的布条缠紧。母亲诉苦说，每次裹脚都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嘶声力竭哭叫。姥姥不为所动，还要狠着心让母亲站在凳子上往下蹦，以使脚早日变形成形。真所谓:“小脚一双，眼泪一缸”。

姥姥虔诚信佛，常年吃斋，定期到寺庙进香参拜。她在卧室的一张条桌上供奉着观音菩萨瓷像，像前设有烛台、香碗，十分肃穆。每天晚上沐洗后，她都非常庄严地在菩萨前焚香跪拜。还要我也跟着跪在那里磕头作揖，说是这样菩萨就会保佑我平安富贵。姥姥平时乐于助人，行善积德。

　　姥姥家房后长着一棵大枣树。这棵枣树年龄有多大，谁也说不清，姥爷说他小时候就常吃这棵树上长的枣子。树下几条粗根凸出地面，树干粗壮苍劲。久经风霜的树皮很粗糙，上面裂了一道道缝。枝叶高大茂宻。

春天，桃红李白之后，枣树的枝条上，长出许多嫩嫩的小芽。接着，小芽长成片片浅绿色的的叶子，再往后，叶子又变成深绿色。

六月份，枣树就开花了，花儿嫩绿中融进些淡黄，一簇簇挤满枝头，散发着清香。

秋天，开始结枣子。一颗颗枣儿由微黄变白，由白变绿，再由绿变红。红彤彤的大枣挂满树枝，压弯了枝头，看上去十分馋人。

　　枣子长熟后，小舅舅把房前屋后的小朋友找来，手持竹竿，往树枝上一阵敲打，红枣便像冰雹似地落下来，小朋友欢天喜地满地疯抢。一次不能打完，也打不完，待下次、下下次再打。有那树尖上的枣子，竹竿够不上。小舅舅就拿洗衣用的棒槌，反复往树尖上扔，把树尖上的枣子砸下来。

这棵树上的枣子，我吃的最多。枣子成熟后，常有喜鹊或阳雀飞到树上来啄枣子。每当听到树上喜鹊或阳雀的叫声，我就拿着姥姥为我专门准备的小陶罐，在树下一颗一颗地检喜鹊或阳雀啄落下来的枣子。喜鹊或阳雀往往成双成对地来，它们在树枝上欢快地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熟透的枣子被它们一粒一粒啄下来，不时还砸到我的头上。

姥姥则搬个小竹椅，坐在后门口，身边放着装针头线脑的笸箩，戴着老花镜，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我检枣子。当喜鹊或阳雀在树上闹够了飞走时，我的小罐罐也装满了大枣。我坐在姥姥身边，有滋有味地吃起来，枣子又脆又甜，越吃越想吃。吃夠了，剩下的枣子，姥姥就教我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说是防止表哥克金放学回来看见抢吃了。有喜鹊、阳雀的帮忙，有姥姥的偏爱，我总是有吃不完的枣子。

　　姥姥家的房子座西向东，房子后边比前边略寬阔些，我们儿时常在房后嬉戏。房后靠北边有棵柏树，不时有人来折取树上枝叶，作订婚、结婚或老人祝寿用。寓意百年合好，长寿不老。

靠南边邻居家后边长满修竹，翠绿的枝叶，微风吹过沙沙作响。纤细的枝叶斜伸到小路边，人从小路走过时，竹枝竹叶会调皮地轻轻抚摸人的脸厐。一场春雨后，尖尖的竹笋纷纷破土而出，嫩绿嫩绿，争相上长。

姥姥房后有个大水塘，周围长着不少树。其中一棵大枸树朝塘中歪斜着，茂密的枝干延伸到水面上。树周围长着无数的藤条，网状似地攀附在树的周围。一年盛夏，五六岁的幺弟昌柱穿着短裤，光着脊梁，爬到树稍上。使劲上下颠，左右搖，疯得不已乐乎。突然，他失手掉下树来，落在网状藤条上，藤条把他兜住了，才没掉到塘里。藤条上的锯齿形小刺，扎得昌柱大声哭叫。待把他抱下来时，他身上被扎的一道道伤痕。姥姥心疼极了，不停地念叨小外孙顽皮不听话，太难照护。

是啊，我们兄弟四人小时在姥姥家没少淘气，没少添乱，没少让姥姥费神操心。姥姥对我们的百般疼爱，细心呵护，令我们终生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