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那些事

浅酌

我的家乡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小村四周群山连亘绵延不绝，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和外界相通，交通不便，人迹罕至。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那些层层叠叠分布在半山腰的土窑洞，粗犷的大石头房子，古老而笨拙的汲水辘轳，以及刀耕火种的农耕文化，无一不是贫穷落后的代名词。尽管父老乡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在这块土地上耕耘，却始终无法改变十户九贫的事实，人们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 十九大以来，中国大地上，众多村落正走在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大路上，村容村貌村情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的小村庄同样发生了深刻巨变，村容靓丽，产业兴旺，从一穷二白的贫困村一跃跻身现代化农村之列。 不信，请看！ 我家门前那条路 夏天的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这不，一阵风吹过，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恰在此时，手机闹铃响起，该去学校接娃了。我穿好雨衣，推出电瓶车，义无反顾地踏上征途。 刚出门，一道闪电就把天空劈开了一条口子，紧接着，头顶一声炸雷响起，黄豆大的雨点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天空密密麻麻倾泻下来，很快织成了一张张硕大无比的网，从云层一直垂到地面上，白茫茫一片，我陷入了雨幕的重重包围之中。 雨越下越大，雨滴敲打着雨衣，噼啪作响，我的头、脖子和腿，凡是露出来的部分都被雨水湿透了，周身冰冷刺骨。雨水落在地上、房顶上、周围的庄稼上，隆隆作响，如同千军万马杀伐而来，气势汹汹。再加上连续不断的雷声，和此起彼伏的闪电，给人一种恐怖至极的感觉。可是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我。我依然稳稳地把着车，沿着大路，不疾不徐地前进。 这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平坦而宽阔。路面上的雨水早已汇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雨滴落在“大海”里，溅起朵朵水花，宛如一群身着轻纱的小仙女在劲爆摇滚。路上的行人有的打着雨伞，有的穿着雨衣，有的什么雨具都没有，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他们无一例外行色匆匆，身上虽然湿淋淋却都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丁点泥巴。来往的汽车一改往日的神速，一辆辆都在缓慢地前行着，铺天盖地的雨水成了免费的洗车房，把它们冲洗得一尘不染，连车轮都像是刚刚换新过的。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有几辆三轮车从我身边驶过，车上拉的东西被塑料布蒙得严严实实，透过塑料布，隐隐约约能看到西葫芦、甜玉米或者大白菜的影子。我举目四望，惊讶地发现，周围的蔬菜地里，竟然还有几个人在忙碌，砍菜的砍菜，装车的装车。 也是！如今路修好了，什么都不能阻止农民创造幸福生活的脚步了…… 我是70后，出生在寿阳北部一个叫做“界口”的小山村。在我的印象中，家乡的路一直是坑坑洼洼，曲曲弯弯，当地流传着一句俗语：“南安到北安，七十二个调头弯”，这句话把家乡的路描绘得既生动又形象。不仅如此，这条路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河。一条路，一条河，如同两只恩爱缠绵的大蟒蛇，时而并肩，时而交颈，不离不弃，泱泱向南。碰到下大雨，河中的水漫上来，淹没了路面，到处一片汪洋，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路。人们只能待在家里，等待河退路干才能出门，出行非常不便。 二十世纪末，随着农业的发展，寿绿牌蔬菜开始种植，农用三轮车随之普及，崎岖不平的道路逐渐被拓宽，也变得平整起来，但依然还是土路。一辆辆忙忙碌碌的三轮车成为路上的主力军，川流不息。然而，车过处，烟尘滚滚，迷得人睁不开眼。若是碰到下雨天，那就更麻烦了，路上满是烂泥，一不小心就有翻车的危险，我就亲眼见过一次三轮车翻在烂泥里的情景。 那年风调雨顺，田里的茴子白郁郁葱葱，就像蒸笼里的馒头，胖乎乎的，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人们非常高兴，纷纷招呼家里人，到地里砍菜。大伯也不例外，他带着大娘和堂弟，很快就砍了满满一车。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暴风雨说来就来，瞬间倾盆而下。雨过后，大伯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三轮车，三轮车像喝醉了酒似的，歪歪扭扭行进着。 由于路面太滑，前轮很难控制方向，没几下就跑偏，滑到两边的车辙渠里，因此，三轮车几乎是横着走的。每走几步，就会在烂泥里“趴窝”一次，轮子飞速旋转，却不能前进分毫。大娘和堂弟就拿铁锨把车轮前边的淤泥铲净，然后推着驾驶室的门，把三轮车送上“正道”，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点一点往前挪。 总算来到河边，河中水很浅，河岸却异常泥泞。大伯猛踩油门，三轮车咆哮着，却只能在原地打转。几个回合下来，车不仅无法前行，反而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滑去，一屁股栽进烂泥里，不动了。 一家有难全村支援，附近田里干活的人自发赶来帮忙。大伙又推又拉，无奈脚下都是稀泥，又软又滑，十分力气使不出三分。大伯加足了油门，三轮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更无法呼吸，飞旋的两个轮子带起的泥水溅得人满身满脸都是，谁都顾不上擦。尽管如此，车辆也只是象征性地前进了一两米，又不动了，大伙只得停下来。 哪料不停还好，一停下来，车辆迅速打滑倒退，滑到原先的泥坑里，晃了几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华丽丽地倒了！ 大娘立马大哭起来，人们呼啦一下冲向驾驶室，七手八脚把大伯拉出来，大伯脸色惨白，所幸没有受伤。人们瞅着倒下来的三轮车和泡在泥水中的菜，一个个摇头叹息不已。 恢复通行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了。几天来，成熟的茴子白继续生长，崩裂，很快就由圆圆乎乎的“馒头”变成四分五裂的“花卷”，并持续增多。砍下来拉不出去的菜堆在地头，继而腐烂，发出难闻的恶臭，引来了大批的苍蝇。这些都是钱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化为乌有，农户们眼中含着热泪，脸上满是沧桑和无奈，人们仰天长叹：什么时候才能修一条路啊！ 往事不堪回首！ 即使种了人参，卖不出去也白搭！要想脱贫致富，改善交通设施至关重要。 2019年，一条宽阔平整的乡村水泥路终于修进村里，并延伸到家家户户门前。四好农村路建成后，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人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出行，交通变得非常便捷。人们再也不用担心蔬菜拉不出去了，种植积极性大幅度提高。 因为蔬菜种植比较单一，村里又引进了甜玉米。如今，寿绿牌蔬菜和甜玉米的种植已经形成规模，既丰富了城市居民的菜篮子，也充实了农户的钱袋子，进而推动着家乡经济蓬勃发展，并形成良性循环。如今，不少人买了车，买了房，生活品质上了一个新台阶。 四好农村路，不只是一条水泥路，也是村民通向美好生活的“暖心路”“幸福路”！ 山里娃坐上了大飞机 “下午五点的火车，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能到达，耗时十五小时，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是啊，还得在车上吃饭过夜，多累啊。” “要不，咱们干脆坐飞机吧，三个小时就到了。” “我还没坐过飞机呢，咱就坐飞机，而且要坐白天的，也好好看看天上是不是真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白天的飞机比夜里的贵多了。” “哎，我说，你家去年光蔬菜就收入十来万，还有那么多玉米，你还差那几个钱？” “这次一定要把去年儿媳妇给你买的貂儿穿上啊，别放箱子里又让长毛了！” “去去去，说啥呢，三亚这会热着呢，得穿裙子。” …… 三个女人一台戏。 自从确定要去三亚旅游后，怎么去的话题就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终于，今年五一，海南航空HU7698号航班，载着我们一行八人飞上了祖国的蓝天，酝酿已久的“东方夏威夷”——三亚五日游的序幕就此拉开。 听说乘机手续繁琐，故我们在登机前两小时就到机场了。机场大厅人头攒动，每个窗口都排着很长的队伍，挨挨挤挤又井然有序。有好几拨人看起来是跟团旅游的，他们都上了年纪，穿着普普通通，都是庄稼人打扮。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坐在长椅上，两手捧着机票，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文字。我问大爷是去旅游吗，大爷说，是啊是啊，年轻时候条件不好，没出过远门。如今，生活好了，出去转转。“社会真好！共产党真好！”老人由衷地感慨。 取票、托运行李、过安检，我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登机时间到了，我们随着人流登上了飞机。 飞机要起飞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飞机开始滑行，机身发出轻微的震颤，像汽车行驶在石子路面一样。很快，飞机开始加速，窗外的景物风驰电掣般向后退去。倐地，轻微的震颤感消失，同时身上传来一股无形的压力，飞机飞起来了！我的心狂跳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扶手，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乡巴佬的神态暴露无遗。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我，内心的不安才渐渐消失。 透过舷窗向下看，鳞次栉比的楼房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盒子，四通八达的公路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像五颜六色的爬虫，在缓慢地移动。慢慢地，爬虫不见了，偌大的城市仿佛变成了小小的村庄，村庄周围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整齐地排列着。很快，前面迎来了莽莽群山。暮春时节，连绵起伏的山峦一片浓绿，郁郁葱葱，好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飞机越升越高，终于飞上了蓝天，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啊！一半是蓝天，一半是云彩。天蓝的妙不可言，云层上面阳光普照，晃得人睁不开眼。白云在机下漂浮，一团团，一簇簇，慢慢向后退去，氤氤氲氲，如入瑶池仙境一般。 飞机慢慢钻入云层，窗外白茫茫一片，除了机翼外，什么都看不见。透过茫茫云海，我感慨万分…… 我的家乡，曾经房屋破旧、道路泥泞、经济落后，村集体收入几乎为零。十九大以来，乡村发展异常迅猛，特别是“土地流转”“精准扶贫”等惠农政策的颁布，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有效促进了农民增收。村里相继硬化了道路，兴建了村组织活动场所，清理了河道，整治了环境，“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的现象再也看不见了，小村旧貌换新颜。特别是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建立健全，调整了种植结构，改变了经营模式，把农民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村民变身合作社股东，变身工厂工人，经济收入成倍增长，村民的幸福感和获得感明显增强。如今，不仅贫困人口全部脱贫，不少人买房买车，生活水平产生了质的飞跃。不仅如此，现在，小村还被作为一个景点打造，在建中的凉亭和小桥，将来必为美丽乡村建设锦上添花。富裕起来的人们已经不满足于物质生活，开始追求精神享受。这不，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山里娃，还有候机大厅的大爷大妈们，不也乘着飞机翱翔寰宇了吗？ 从贫困到小康，从羊肠小路到四好村道，从满足基本需求到追求舒适体验，短短几年时间，家乡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国家政策越好，我们干劲越大，今年是党的二十大胜利召开之年，“九万里风鹏正举”，我们将满怀激情，乘着二十大的劲风，迈向更辉煌的未来！创造更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