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淮滨

剑雨落长安

印象·淮滨

文/剑雨落长安（陈文）

一

岑寂终于被打破。

是流水唤醒了小城，就像母亲唤醒了孩子。

木门打开，鸟儿唱着颂辞。所有的光，合力托起了大地。

豆浆冒着热气，油条在锅里翻滚，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晨阳似蝶，停在掌心。绿茶如舟，转眼就过了万水千山。

石磨依旧沉重，墙角，挤满了青苔与暗影。

钟声破茧，像落雪一样轻。

趁着春天，檐角长出一片白云，牵牛花又留下了，一串新鲜的脚印。

一些风，掠过长发，一些风，停在了老街。

微茫的心事，转身便拐进了小巷。

惦念跌落襟怀，跫音寸寸铺开，短句是颤抖，长句是叹息。

炊烟，在辽阔的天空中，写下温暖与美好。

淮河合上琴匣，捧出了白花花的银子。

二

不说飞阁流丹，不说九曲回廊。

东湖与西湖，浮白，私语，俩俩相望。

一位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一位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五公里，水袖拂过剑匣，今生忆着前世。

慢下身来，像去拜访晚归的故人。从秦汉走到唐宋，从清晨走到黄昏。

悬在枝头上的风，掉落湖面，这段虚度的光阴，开始回归永恒。

鸟在空中，鱼在湖里，之间便是大块的留白。

蓝挨着蓝，花朵挨着花朵，寂静挨着寂静。

适合把痛苦，埋藏到白云深处。

此刻，世间所有的徒劳，都会得到宽恕和谅解。

再呆上一刻钟，你会发现，流水变成了竖琴，月亮变成了白马。

就连蝴蝶，都变成了爱。

三

兔子湖，喊来了一只白鹭。

一只白鹭，喊来了另一只白鹭。

于是，一群白鹭开始，在这里唱歌，跳舞。

歌是蒹葭词，舞是霓裳舞。

末了，辽远代替了金声玉振，空旷代替了钟鼓齐鸣。

必须要有旧居的灰瓦，必须要有岸边的桃花，还必须要有头顶的云朵。

最好，将它们依次倒映在湖面。

王维已去。误入此地的少年，身披夕阳。

他一直在思考，该用什么，来填补这个黄昏。

除了美，所有的措辞都显得单薄。

湖水是一首长诗，渔舟便是一个句点。

风渐渐苏醒过来，开始喃喃自语，春色未尽咦春色未尽。

罢了，罢了，谁人能解心中愁，且将万事付水流。

四

在淮河岸边。

一整个黄昏，都是用来赞美的。都在散发着苹果的香气。

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墨长卷，用春天起笔，夏天着色，冬天落款。

一开始是云影，后来是数声鸟啼，跌进水中，涟漪接踵而至，似眼神迷离。

必有宁静的蓝，途经于此。必有辽阔的心事，借落日熹光，遇见故人。

身后即是旷野。很容易让人想到，沉默的，金色的流苏。

渔舟坐禅，紫薇入定，一切的一切，皆化静物。

等一声鹤鸣，敲开众妙之门。等白蝴蝶，飞向蔷薇花。等牧羊人，赶着羊群，路过。

苍蒲摇动，溪中濯足。细小的事物，都是可爱的。

少年啊，手捧月光。有时唱着浮生，有时唱着永恒。

五

真的很静，静到呼息。

白蘋踩着水生长，蜉蝣以碎屑为食，我和影子彼此沉默。

深秋就这样到来。

在走读淮河湿地，一池残荷，就是一池，无所适从的悲伤。

草结过了种子，天空还在酝酿一场雪事。

风始鼓翼，银杏叶婉首堕逝，犹如蝴蝶。

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些旧时光。

水是琥珀色，两座石桥，仍旧屏息眠卧。一如桃源先人，一如孤舟钓客。

请允许我，用一整天的时间，赋予每一块石头以翅膀。并且寻找到，灵魂深处失散的羊群。

直到，雨水扑灭星子，一只鹭鸟，隐于暮色。

最后，骑上快马，将前世追回。

六

大雪如期而至。

玉玦长啸，风把孤独摁进了笛孔。把蓝色的灯影，写在弦端。

又为南枝，配上了一句叹息。

旧城高埂下，依然流淌着落花的颜色。

虚幻之地，蝴蝶一次次重生。指尖调好的暮色，比胭脂还美。

流水很轻，犹如一瓣瓣飘落的梨花。

谁木兰舟下，驮着月光。谁又虚指轻点，拢尽苍茫。

溪水与溪水，绝袂而别。长衫裹着悲欢，日子薄了又薄。

行至滨城，音符一半化作烟火，一半化作白云。

陈旧且腐朽的，低空飞翔。唯余沉寂，不知何时落于纸上。

请允许我的泪水中，藏着感动，从涂鸦到写意。请允许我依然写诗，用仆仆风尘，镂空一生。

请允许我，将故乡停在唇边，唤来花开，至渐老之境。吾之不言，见羽翼轻拢，听人间鼾声翕然。

作者简介：剑雨落长安，原名陈文，河南省淮滨一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