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半生，归来仍少年

香匪

　　三十三年前，我正懵懂，你正顽劣，我们在母校——永顺一中初见。于是，在最美的年华里，我们遇见了最美的彼此。

岁月，因此多了一份甜美。上课，书声琅琅；下课，人影憧憧。中午，笔走龙蛇，挥斥方遒；傍晚，生龙活虎，抓篮抢板。

　　是莘莘学子，演算一道又一道数学题；是翩翩少年，飞车狂飙一个又一个垭口；唯独不曾是，琼瑶笔下的男主女主。

　　你在笑，我在闹，有如两小无猜，胜似青梅竹马，你懂我的无奈，我懂你的悲苦，在最青涩的年龄里，我们温暖了彼此。

　　我们一起，相携，走过黑色的七月。潇洒的挥手，作别。“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徐志摩一样的洒脱，“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们偶然会见面，三个一群，五个一党，一样的笑与闹。

　　我们像亲兄弟亲姐妹一样，互相惦念。

　　班主任老伍，隔个十年八年，会来看我们一回。

　　我们隔个三年两年，会特想念老师。邀约歹酒，老师们会豪爽地赴局。“桃李满天下”，此时的我们，花非花，亦是花。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转来转去，难免会错失交臂，由此，生出许多怅惘。缘亦深来情亦深，思念愈切。聚散皆是缘，终究是最美不过聚。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毕业三十周年，当是人生的一个节点。一聚解千愁，对酒话相思，在134班全体成员紧锣密鼓地筹备下，三十年大聚拉开了帷幕。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一张张喜庆的镶金的大红请帖被恭恭敬敬地呈到了恩师们的面前，深情地告白：“老师，我们想您啦！”我们满怀期待，期待恩师们的到来。

　　人在江湖，公务缠身，友友深情致歉；山高水长，航班取消，友友望空兴叹；性喜恬淡，崇尚素净，友友凌晨佛系告白……能来的与未能来的，都像读书季一样，给班委会提交了一份满意的答题卷。友爱，坦诚，上进。

　　理解万岁，班委会亦深情地作出回应：

三十年前，我们告别母校，就像一朵蒲公英的种子，飞呀飞……有的顺水顺风，飞得高而远；有的风和日丽，就地落地生根；有的逆风而行，异常艰辛。但最终，每一颗种子都生了根，发了芽，并长成了一朵思念的蒲公英。因为，我们是同一朵蒲公英，因为，我们兄弟情深，即便是天涯海角，总有一根想念的绳，牵引着我们。无论你来与不来，我到与不到，灵魂深处那浅浅的思念是最真切的。

各人的人生际遇不同，性格迥异，人到中年，各种不易。我们彼此理解、包容，惦念与牵挂，将是永恒的主题。

聚散皆是缘，他日得遇，必当深情地拥抱：“嗨！老兄，可好？”

　　广东佛山创业的刘忠同学，因特殊原因不能如期赴约，他提前三天赶回来了，只为穿上班服与同学们合个影。

　　此时，聚会的气氛已逐渐浓郁了，你瞧，大家兴奋得满眼盛笑。

　　9月30日大清早，县内的同学率先抵达，负责接待工作。

　　同学们陆续来了，围在一处，亲热地交谈。

　　恩师们也从各个地方赶来了。同学们众星捧月样的，围在恩师的身边。恩师们，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貌似与我们同龄。

　　9月30日下午4：30，我们永顺一中高134班三十年大聚如期举行。

　　生活委员岩头代表全班发言，致欢迎词：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下午好！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们134班毕业三十周年的盛大聚会也如期举行了。在这里，我们欢聚一堂，共叙同窗情谊。很荣幸我能代表134班全体同学发言，谢谢大家的信任！

今天，我们是最幸福的人。师恩似海，大爱无形，已近知命之年的我们，两鬓斑白的我们，因为恩师们的到来，恩师们的宠爱，我们还可以做一次学生，做一群快乐的老孩童，这，是何等的幸福啊！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给了我们博大的爱的老师！让我们诚挚地道一声：“老师，谢谢您！”

感谢每一位到会的同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相聚，实属不易。特别是我们省外回来的同学们，排除工作上的万难，承受舟车劳顿之苦，远行万里，来赴这金秋之约，非常难得，真诚地说一声：“你们辛苦啦！”

今天到会的还有134班的女婿们、媳妇们，“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一定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温馨有爱的134班的背后，有无数个辛勤付出、默默支持我们的女婿媳妇们，让我们把掌声送给他们！

三十年前，我们告别母校去求学，就像一朵蒲公英的种子，散开去，飘呀飘……我们，有的顺水顺风，扬帆万里；有的风和日丽，就地发芽生根；有的逆风而行，挑战人生。每一颗种子都找到了适宜的土壤，长成了一朵蒲公英，一朵思念的蒲公英，从此，我们彼此牵挂。因为我们兄弟情深，因为我们彼此惦念，也因为那三千年道法修来的缘份，今天，我们又聚在了一起！“我来了！”“我来了！”“我们来了！”我们期待的聚会，我们期盼的重逢，如期而至。让我们为今天的相聚欢呼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让我们端起酒杯，欢度今宵！

县府省府湘州府，我们风雨无阻；

白酒啤酒葡萄酒，友谊天长地久！

　　第一杯酒，敬辛苦栽培我们的恩师，由两个酒量好的同学作陪，大家轮番敬酒。

　　与电影里的镜头“哥俩好呀，六六六……”相似，男同学在觥筹交错间，把聚会推向了高潮。

　　酒过三巡，微醺，人头攒动，你劝酒，我敬酒，当年的各种黑料，在彼此的戏谑中，被有意无意地抖露出来，笑声一片。

　　饭罢，前往母校——永顺一中打卡，在校门口合影留念。“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4周年”横幅下，站着笑盈盈的我们，一派国泰民安的欣欣向荣景象。

　　昔日简陋的砖木结构的校舍已被一幢幢高楼大厦所代替，母校正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发生着变化。我们徜徉于曾经的校园，与恩师们共忆那“我们是同战壕的战友”的美好时光。

　　我们喜欢的解放亭尚在。绿树掩映之下，瓦檐爬满了青苔，几根绿蕨在瓦背上仰望着蓝天。我们满心欢喜：幸好解放亭还在。拉开横幅，排列队形，“咔嚓”一下，怀旧的心便得到了满足。

　　参观完母校，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暮色中，我们按计划夜走不二门。

　　黑色的剪影里，手机灯光闪烁，我们肩并肩，手挽着手，三三两两地自由游走。女同学说，潘璞俊又逮醉了，搭着易老师的肩说“我们几弟兄……”大家一阵窃笑。只要老师不反感，学生与平易近人的老师称兄道弟并没有违和感。略略散散步，消消食，我们便打道回府了，一夜好眠。

　　10月1日一大早，双双、狗哥、大向便前往农户家去杀羊，准备烤全羊。

　　其余的人，吃罢早餐，便向土家第一村——双凤村开拔。微雨，秋凉阵阵，师生们的兴致很高。

　　热情的双凤村村民已摆好了拦门酒。

　　嘹亮的长号子在大山深处响起，“呜—呜—”的号角声在崇山峻岭间层层叠叠。

　　竹筒里，倾倒着本地酿的米酒；土钵碗里，酒香四溢。在一片原声的土家乡音里，我们迷失了自我。

　　我们不会对歌，好在蚕豆会两刷子，就把她推在人前。大方的豆，可爱的豆，有板有眼地亮起了土家好声音，赢得喝采声一片。

　　望着一排排泛着瓷光的酒碗，我们的心里直发怵。春哥和牛儿架着酒量超好的燕子上阵，亲和的胡老师站在一旁和蔼地笑着。怪物不嫌事儿大凑热闹“搞嘛，搞嘛！”燕子半推半就地上了，喜欢喝酒的他，此时当是故作矜持。

　　接过土家姑娘递过来的酒碗，一仰脖子，一干而净。

　　在一片“惹夫”声中，我们完成了拦门酒仪式，这是土家族最至高无上的待客仪式。

　　照惯例，合影，留念，恩师们居中，我们团结在老师的周围。

　　升龙虎旗，唱山歌，展示着土家人的粗犷与豪放。

　　吹木叶，吹出了土家山歌特有的曲调，那迷濛的烟雨，更添了几许韵味。

　　唱哭嫁歌，有板有眼的，唱的人很入戏，听的人很配合。

　　有人哭，有人和，有人劝，拉拉扯扯之中，多了几分喜庆。

　　弘扬土家文化，师生共跳摆手舞。

　　“红灯万盏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昔日“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的盛况已不复在，但灿烂的土家文化永放光芒。摆手舞的每一个动作，都寓意着一种农活，村民们边教我们跳，边提示我们，“挖地……丢种……掰苞谷……挽线……”我们很认真地跳着。偷窥老师们，跳得比我们认真，也比我们跳得好。许多年过去了，恩师模范本色犹在。

　　同学们边踩着鼓点跳摆手舞，边情不自禁地向摆手堂大门口张望，因为我们的心里牵挂着一个人。我们盼星星盼月亮一样不时地张望，怪物不住地问生活委员：“岩头，你说伍老师还会来吗？”“肯定！老伍说要给我们惊喜的，最大的惊喜莫过于老伍能来！”岩头胸有成竹地说，毕竟是读书季她在老伍麾下当差比较久。当期盼的心逐渐沉寂下来时，摆手堂门口晃过一抹蓝，一抹亮眼的明媚的蓝！“哇！伍老师来了！”同学们来不及过多地感叹，分别从各个方向奔向伍老师。那一刻，我们感觉到我们是“名娃有主”的，幸福感爆棚！高高和忠良兄捷足先登，成功地与伍老师合了影，瞧他们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所有的女生都奔向伍老师，团在伍老师的周围，诉说着心中的欢喜，读书季对伍老师的敬畏全化作满腹的相思。男同学在旁边看着，兴奋地笑着，应该会有点醋醋的味儿吧，但他们习惯了让着女生。

　　恩师们也与伍老师合影，称伍老师为“不老女神”，诚然！

　　古朴宁静的土王祠见证了我们134班师生的大团聚，此时，烟雨迷濛的双凤村，连空气都是甜的。

　　土家族特有的待客仪式举行完毕后，我们入座吊角楼。吊角楼里，清漆粉刷的椽子和柱子显得古香古色，后山的楠竹在秋风中摇曳，让人想起《绿野仙踪》，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竹香。我们的心里盛满了喜悦，眼睛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老师们。伍老师喜静，我们在吊角楼上陪她拉家常，不时地偷空合个影；郑老师喜欢唱歌，吊角楼下几个本班的麦霸在陪他一起嗨；易老师似乎爱好广泛，看一会儿打麻将，又听一会儿歌；胡老师被兄弟班请去发言去了……老师们谦和，同学们随意，聚会，不流于形式，轻松，自在。

　　摄影师老姚，斟酌着光影，拍出来的照片全都是大片，极有意境。

　　比兹卡的敬酒歌，歌声悠扬，节奏明快。在一片“惹夫”声中，同学们推杯换盏。酒，一茬接一茬地喝；气氛，一拨接一拨地推向高潮。

　　酒足饭饱，男生微醉，争着向伍老师表白，女同学不甘示弱，也积极示爱。因各种原因未能赴会的同学，争当吃瓜群众，时刻关注群动态。狐狸在广州的小蛮腰下评议：全都是绿叶，只伍老师一朵花。打击也大，伤害也大，好在我们酒壮怂人胆。

大家玩兴正酣。伍老师来短信告别，说时间紧迫，她得赶往长沙；说不当面告别，害怕流泪……女生怅然，男生懊恼。怪物说：“我们几个一直守着伍老师的，她最终还是溜了……”伍老师就像一阵风，清新，脱俗，又那么明媚。她是那么地爱我们，那么地善解人意，她带给我们无边的快乐。

　　下午，开启自由模式。玩牌，唱歌，扯白话；或围着烤全羊转；或在微雨中漫步。

　　雨略略小了一些，兴致好的同学便去打板栗。男同学爬上树，抡起竹篙子shua（刷），女同学就在树下捡。

　　只见她们拿了刀或棍，在草丛中翻过来刨过去翻找着。或用刀背擂板栗球，或用脚跐板栗球，或用手掰开，总之，板栗球有一千种死法。男同学说他捡得的板栗要带给老婆的，女同学说她捡得的板栗要带给孩子的……末了，每个人的衣服口袋里都有一大把板栗。既疼老婆，又爱孩子，也关照同学，他们该是三好同学吧。

　　打板栗的人，兴致正浓；捡板栗的人，正捡得津津有味。不知谁一个电话打来，“什么？烤全羊熟了！”大家二话不说，直奔大部队。

　　烤全羊的开叉仪式由老师们先下筷。开叉仪式由年逾古稀的艾老师执行，因为他最年长。恩师们又给我们上了一课：尊师重教，从自己做起。

　　牛儿和老虎在抢一根骨头。

高高眼馋花花手里的烤肉。

　　射皮和牛儿像读书季一样，紧紧搂在一起。

　　长莉啃烤鸡爪眼睛都扯歪了……

　　狗哥作秀，海哥打哈哈。

　　郑老师受学生的感染，也在埋头苦干。

　　一时间，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扯羊肉的扯羊肉，啃鸡腿的啃鸡腿……我们愿自己年年十八岁，天天似今朝。

下午6：00，在班委会的召告下，我们全体从双凤村返程。

当夜稳睡，做一个甜美的梦。

　　10月2日，聚会进入尾声。我们相约徒步万马归巢，奈何烟雾太大，没法登高远眺。

　　我们撑了伞，在濛濛细雨中，款款徐行，边东扯西扯，扯一些七七八八的白话。

　　随意地摆个poss，好姐妹在一起，心情舒畅，不美丽的天气也美丽了。

　　邀狗哥照个相，他说要问问大向，激起笑声一片。

　　风儿轻轻地吹，雨丝丝斜斜地飘，师生们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间或合个影儿。亦师亦友，老师们全然没有昔日的威严，或许，他们昔日的严厉是故作的呗。

　　男同学则喜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境，遇到美景了偶会主动出镜。

　　后来，在燕子和怪物的努力下，我们按原计划参观了老司城博物馆。

　　云遮雾绕的老司城，另是一翻景象，只可意会，无可比拟。

　　游罢老司城，我们前往“半山炊烟”干中饭。

　　永顺一中高134班的30年大聚至此圆满结束。

　　狗狗因航班取消，未能成行，大家只好把她P在班群里；田妮因要把关研究生答辩，亦没能来，可能因为忙，她没有试穿班服，我们就在心的一隅里给她留了个空位……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再聚首，旧时光，共话往昔情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