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时光长河里 ,历史中的某个魅影总是于不经意间在某本旧书的某一页丝丝缕缕、不成形的跳跃,如獦獠般的存在,这个魅影就是民国时期活跃在庾城的姚伟康。</p><p class="ql-block"> 历史很魔幻,姚伟康其人以及他的故事如今仿佛空气消弭于历史的云烟里,尽管时间过去很久了,但那些有关他浸溶了资本嗜血的故事,我们依然能够在某本不起眼的旧黄书页里闻到一股血腥味儿。</p> <p class="ql-block"> 姚伟康,广东佛山人,出生于清末宣统年间,其人个子不高,粗壮型,肤色暗黄,眉眼稀疏,扁鼻梁,典型的岭南人样貌。此人发迹后,喜欢穿一身白色的西式装,连那顶礼帽也一定是白色的,一副洋奴做派。由于资料所限,这个人物是模糊的,所幸,好多年前,我曾采访过一位家住浮江工人村的西华老人吴老爷子。我向他询问起:可曾知道一个叫“姚伟康”的人?他淡淡然然道:知道,见过这“獠子”。吴老爷子,湘籍,常宁人,几年前故去了,享年八十三。</p><p class="ql-block"> 姚伟康四、五岁时,他的父亲姚老五在佛山的某个小镇上开了一间杂货铺,卖不卖“柯爬子、粪箕” 无据可查,但卖有防风玻璃罩的煤油灯及马灯是绝对的事实,因为这玩意儿和姚家发迹有某种神秘的关联。很多时候,我惊讶于泛黄的书页里,一些死气沉沉的文字总会在东南扯布袋中无意间地扯出些千丝万缕的东西,比如:姚家因为贩卖煤油灯而于美资财阀的美孚公司扯上了关系,敲黑板:这点很重要!</p><p class="ql-block"> 姚伟康有两个叔叔姚少柱和姚相根。姚老五开店后,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共同经营杂货铺,老五座店,两个弟弟少柱和相根挑着货物走街串巷,妥妥的贩夫走卒之流,千辛万苦穷得一逼。后来,美孚洋行驻广州的代理商找到姚老五,让他代卖销售他们公司的煤油,那个年代,国人称煤油为“洋油”,外国人在华办的公司为“洋行”。</p><p class="ql-block">商人重利,老五接下了单,经过兄弟仨的辛苦努力,杂货铺的生意渐渐地有了起色。美孚公司的代理商见他们老实可靠且勤勉,遂在韶关乐昌的坪石也设了个营销点,也就是美孚洋行的分行。继续让他们兄弟几个代理销售煤油。为什么选择乐昌,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乐昌是广东韶关和湖南郴州的交汇处,自古商贸往来发达,属繁华之地。抗日战争时期,用“天炉战术”绞杀十万鬼子的老虎仔薛岳将军就是乐昌坪石的客家人,当然,他的师傅连蒋光头都忌惮三分的张发奎将军则更牛逼,此君乃孙中山先生心腹锦衣卫,辖御林军者,著名爱国将领,共和国的好几位元帅:朱德、贺龙、刘伯承、叶剑英、徐向前还有大将粟裕等都曾是他的麾下,这个大佬是韶关始兴隘子镇客家人。扯远了,说正题。</p><p class="ql-block"> 姚老五在经营乐昌的美孚分行的时候,还陆续在广州、韶关、南雄等地开设了其他分行,已然成为了美孚公司的买办。</p><p class="ql-block"> 民国三年,欧战爆发,资本主义国家需要大量的硬金属材料制造各类武器,于是,高密度抗氧化性的“钨”成了抢手货,找钨矿或找到了钨矿后怎样经营获利就成了各帝国资本大公司营商事业中的重中之重。民国五年,湖南瑶江仙发现钨矿,姚老五在美孚洋行代理商的指使及资本资助下,从瑶江仙大量购买钨矿石,通过水路运往广州,而后再由洋商经珠江码头运至香港,再经海路运抵美国,大发了一笔横财。姚伟康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耳濡目染中,被熏陶、被熏晕、被熏黑地长大了,那样的环境炼就了他心黑骨黑、唯利是图、凶狠狡诈的赌徒心性,同时,骨子里嗜血的一面也释放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民国7年,中国大地正处于南北混战中。27岁的姚伟康主营他们姚家设在南雄的一个营销点:华记公司。</p><p class="ql-block"> 民国八年,世界各帝国对钨砂的需求量激增,价格大好,庾城西北面的西华山出现了大量的採钨人,特别是烂埂子、竹子窝一带,几成市墟般热闹,乱轰轰一片。当然,起初时,烂埂子并不烂,乃是南北走向、北高南低、森林茂密的一条山埂子,因为无序的滥採滥挖才变得惨不忍睹。</p><p class="ql-block">此时南北议和,梅岭开关。嗅觉灵敏的姚伟康知道发大财的机会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大华公司迁入庾城的水城塘前路。</p><p class="ql-block"> 解放前的南安府城样貌独具特色:章江由西向东穿城而过,老辈子南安人称其为“水破天心”,有传说:算命佬为破庾城“天子气”才设了“水破天心”这个局。正因了这“水破天心”的原故,南安府城被一分为二,形成了一府两城的独特格局,老城在北,水城在南,老城为行政中心,四面筑有高大的清水砖围墙,东南西北皆有城门,威仪赫赫,连通老城和水城的唯一通道是一座木桥,名曰“横浦桥”,横浦桥乃廊桥式结构,俗称“风雨桥”,其造型雄浑古朴,精美别致,桥面上两侧驻有店铺,店家用水皆从后窗坠吊桶至河中汲水。后来,余汉谋驻军大庾时,横浦桥被拆,于原址再建钢筋水泥桥,更名“中山桥”,几经修筑,延用至今,余将军主持修建的钢筋水泥混合浇筑的几个军舰形桥墩至今宛在,舰艏昂扬向西迎流激水,极具气势。水城在南,亦有围墙,但稍呈开放式,没有老城那般严谨。现在的南安人口语中的“水门头”、“东山门”依稀可忆其痕。水城得东山大码头商贸往来之便利,是为经济中心。姚伟康将他的“华记公司”设在水城是有原因的。</p><p class="ql-block">姚伟康到庾城开设华记商行后,人称“少老板”。</p><p class="ql-block">姚伟康的“华记收砂公司”开张的时候,庾城已经进驻了好多家收砂公司,其中有瑞记、越华、永生、恒记、广巨安等公司,这些公司都有外国财团在幕后支撑,如广巨安收砂公司就是英帝国财阀撑腰,瑞记是德资,华记依靠的是美帝,更加的财大气粗不可一世。</p><p class="ql-block">初时,华记收砂公司人不多,连姚自己在内,只有五个人,其他四:一个“验砂员”,一个帐房先生,两个杂役。平时,姚伟康与账房陈耕田守在店里,验砂员张丁根带着两个出苦力的役工上西华山去各棚口收钨砂。这个验砂员张丁根还是姚伟康从瑶江仙鸿发公司收砂站带过来的,此人验得一手好砂,且忠实可靠,姚非常依赖、信任他。据吴老爷子回忆:张丁根验砂,无需借助任何工具,只是用手舀起一捧砂子轻轻一托,再观成色,就能准确报出钨砂“度数”,人称“神手”、“鹰眼”。姚有这样忠实能干的帮手,又有雄厚的美国资本做后盾,生意越做越大,庾城里除了有英资背景的广巨安是他的对手外,其他的,“余子碌碌,皆不足惧矣”。</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民国十一年,广西军阀沈荣光进驻南安,纵兵掠城,无恶不作。姚伟康心胆俱裂,越梅关,渡浈水,趁夜逃往广州以避兵锋,其他收砂公司的老板们也都剔尽脚毛逃之夭夭了,华记公司只留下陈耕田、张丁根守店。由于山场上大量的钨砂无人收购,砂价由原来的十二块一担跌至五块钱一担都还卖不出去,採钨的工人们辛辛苦苦望着挖出的钨砂只能干瞪眼唉声叹气地挨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一天,沈荣光的副官到华记公司要“借”三千大洋以充军饷,账房老陈不敢做主,打电报给在广州的姚伟康,说了庾城砂价猛跌及广西军借款之事,姚獠子贼眼一转,大笑三声,又干笑三声,连说“借,借,借”,并要求陈、张两人一定要进一步与广西军搞好关系,紧接着汇了一万大洋到南雄,电报指使张丁根趁兵乱砂业萧条之际,抄低价大量收购钨砂,不必再请示。狗腿张得到主人的指示后,上西华山,紧锣密鼓地以每担五块钱的价格收购,不到半个月,收购了近百担钨砂,由广西军保镖押送至南雄,再装船安全运抵广州,往返几次,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华记公司竟豪赚了五十多万元的巨款。年底,兵势渐微,姚獠从广州回到庾城,在塘前街起了一栋两层洋楼,作为华记公司的住址。后来随着生意做大,便又把经营范围扩展到于都的铁山垅、盘古山一带,凭心狠手辣稳坐了赣南的钨砂购业的霸主之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在姚獠的眼里,山场上採钨工人都是些“下贱的打锤佬”,他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人性的残酷剥削和压榨那群人,他心中永远只有金钱和利益。常言道:三代难出贵族,两代可出暴发富。发财后的姚獠子“爬上井口”的嘴脸瞬间暴露无遗,生活极度骄奢淫逸,家里碗、筷、杯、匙包括洋烟盒子皆金玉做成或雕琢成,他豢养着一条大狼狗,狗脖系金链,由专人侍候,每天半斤到一斤羊肉喂此畜生。</span></p><p class="ql-block">在华记收砂站,他牵着狼狗巡视,穷苦的採钨工人见到这个吐着血舌的庞然怪物,惊骇中,不敢近。</p><p class="ql-block">春秋大梦终有碎时。民国二十一年,升任赣湘闽粤第六绥靖区纵队指挥官的广东军阀余汉谋驻军庾城以后,派任他的工兵连开通了小梅关公路并运行,姚獠疯狂掠钨聚财的好日子被终结了。后来,他通过贿赂手段在庾城谋得个公路局长之职,可也终不如意,没干多久,就回广州去了。传闻:临近解放时,他们全家人死了个精光!这点还真有些魅惑与诡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