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节的诗，巫山的云

老潘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李白）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

（杜甫）

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

（高适）

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

（刘禹锡）

东游万里虽堪乐，滟滪瞿唐要放船。

（陆游）

域内夔门是长江三峡西头的门户，白帝城至少与《三国演义》齐名，而制高点三峡之巅可以鸟瞰十里瞿塘峡。奉节，古称鱼复、夔州，今誉诗城。

来来往往的迁客骚人多会与此，留下脍炙人口千古不朽的诗句。

李白《早发白帝城》动感十足，青春阳光，轻快而不轻狂。

杜甫《秋兴八首》，诗风沉郁顿挫，诗艺炉火纯青，为后世吟诵七言律诗提供了模板。

在奉节留下诗句的著名及非著名诗人，以百千计；关涉奉节的诗歌，在奉节写的，写奉节的，竟有4600多首。

瞿塘、夔门、白帝城，在古典诗歌尤其是诗歌之巅的唐诗里曝光率冠绝天下，缘于雄奇山川壮丽风光，缘于激流险滩行船艰险，缘于浓郁的峡江风情和厚重的历史沉积。竹枝新调，纤夫旅人，成就了滨江小镇奉节诗城，蜚声海内外，这里举行过国际诗歌节。

史上最长的国庆节假日，见天雨，人道差运气，独我心中喜。游三峡、小三峡、小小三峡，云呀雨的是充分条件，还能少许多蹭热打卡，少许多摩肩接踵，馈赠我一份幽美幽静。

赤甲山和白盐山隔江对峙，天造地设长江三峡的头道门。在江边一处据说是夔门最佳拍摄点的地方，妙妙妈妈管我要了一张10元纸币，钞票正面是夔门图，她要与实景进行比对。三峡大埧建成后，水库蓄水，水位高出100多米，山川形势早已改变，“高峡出平湖”成为现实。奉节老县城没入水中，夔门低矮少了许多险峻、雄奇，水域扩展多了不少秀丽、旖旎。一些支流河汊水面宽阔，竟让人不识“滾滚长江东逝水”。谁要是写诗，也只得婉约化了。

小孙女妙妙一岁多就能背诵“两个黄鹂”，稍后又会《春夜喜雨》。登上白帝城半山腰，我特意带她在从淹没区迁移上来的杜老祖雕塑跟前合了个影。奉节美誉诗城，杜老祖当属首功，他流寓奉节两年多，留下400多首诗歌。

清清大宁河，游船溯流而上，龙门峡、巴雾峡和滴翠峡合称巫山小三峡。山重水复，绝壁如削；峰回路转，忽见洞天。濛濛秋雨紧一阵慢一阵，云雾在河面在峰峦间悬浮、飘移。船头船尾，勇敢的摄影者们岂能错过眼前的梦幻瞬间，顶风冒雨操作。

大山在人们心目中通常为雄性形象，高峻，雄伟，挺拔。只是一朝带上云雨，便展现出女性的丰姿韵致，秀丽，妩媚，妖娆。

这秋日绵绵的云带雨。两岸青山头顶纱巾，胸佩缀饰，腰系飘带，足绕蕾丝。

猛地，雨下大了。千泉百瀑，骤然活跃，四周响起秋雨奏鸣曲。同学好友老甘在《秋梦赋》中写道：“激情欢唱的瀑布，向澄澈的秋池捎上大山的亲吻。”

诗人郭沫若曾写过这样的诗句：“山体严格律，海是自由诗”。而当山和水依偎缠绵的时候，是不是就应该叫做朦胧诗？

山水画廊，云遮雾罩；山光水色，亦幻亦真。连绵栈道，天然岩画，绝壁悬棺，平添几许远古神秘；擎天玉柱，倒睡美人，莲台观音，全在形似神似之间。这让人一下子想起上世纪80年代流行过的朦胧诗。朦胧诗是中国山水画的文字版，大片留白确定与云雨有关，需要调动丰富的想象力来阅读。有时候，仿若猜谜。

人说杭州西湖大湖套小湖，这长江三峡却是套着大宁河小三峡再套着马渡河小小三峡。山重水复，逐步深入，体验水路的曲径通幽。换乌篷船进入小小三峡。伙计说二三十年前她来过，这里原来是个小山沟，溪流清浅，她们是沿着溪边小路步行进去的。如今小小三峡可以行船观光，全得益于三峡水库蓄水。

此刻，雨忽然间停了。正要与伙计在这阆苑仙境中合个影，调皮的妙妙偏来搅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古人这话不会是随意说的，即便他是个大诗人。巫山的云雾，与霾无涉，和雨有缘，如此这般地撩人、缠人、迷人。

返程，车行起伏弯曲的山间公路，一个回头弯。妙妙爸爸先是减速，又在路边停了下来。云雾在峡谷中飘逸，或折叠，或铺展，或拉伸，村舍、山峦，朦朦胧胧间或层次分明，一幅幅变幻莫测美得惊心的中国画呈现在眼前。

这是巫山留客的心意。这是巫山送客的厚礼。

2023.1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