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相承——纪念祖父诞辰一百周年

江丹

　　如果不是长辈们在群里提起，我只知道祖父已经去世13年，并没有留意今年的10月末，就是祖父诞辰一百周年的日子。岁月悠长，遥想1923年那个深秋，河南沁阳一个普通人家喜添男丁，100年后已经繁衍成边城40多口人的牛氏家族，颇感生命的倔强与神奇。

　　作为祖父的长孙女，回忆起祖父，脑海中总是那张 “ 人间重晚晴 ” 的照片。那照片曾经挂在我奶家的墙上，我也曾经写过一篇《我爷我奶二三事》，发表在我的网易博客里，还有网友评论说 “ 老两口学毛选 ”。那温馨的画面，一直是我向往的晚年——淡定，从容，默契，温暖，人间最幸福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如今，我也临近退休，添了小外孙女，每每欣喜地见证着小娃娃的成长，更惊叹生命就这样一代代发展着传承着，有些原生家庭自带的东西，总是以一种看不见的脉络凝结着，牵系着，那是家族根深蒂固的质朴、善良、坚韧，大概还有一点DNA里的文气和智慧。

　　从小零零散散听过祖父的故事，他少年丧父，早早去北京银号做学徒，应该算是资深银行从业者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举家北上支援边疆，从此在苦寒边疆扎下根来。我还记得20多年前，70多岁的祖父被某银行营业部返聘做中午和夜间的值班工作，因为偶尔需要通过电脑处理一些事务，70多岁的祖父硬是学会了电脑操作，老银行掌握了新技能，不仅领导和同志们由衷敬佩，我们全家也都挺骄傲。

有几年，我常常带着萌萌就近逃回我奶家，那时候我爷很愿意“咬牙”，脾气比较焦躁，家里人都有些惧，可是我们俩回去住，他却很少对我俩咬牙，总是默默滴收留我们。每天早上，我爷我奶锻炼回来我们才起床，我爷就负责炒一盘素溜白菜，少放点油烧热了，扔几粒花椒，点一点儿酱油，翻炒差不多再放点醋，那种清淡可口的感觉似乎还留在唇边。奶奶总是负责煮鸡蛋，上面热上馒头，节能，而且鸡蛋煮的恰到好处。每人一碗牛奶，热热的。我跟孩子洗洗涮涮，基本就是吃现成的。如今想来，我真是个让人操心的长孙女，那时他们已经 70 多岁了，还要不时收留和照顾我们俩，我在无奈之余，只有抱歉。后来终于下决心离婚，我爷我奶召集了叔叔姑姑和弟弟，做主集资助我买房，我爷我奶率先出资，姑姑叔叔弟弟这个一万那个两万，使我安然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还有就是 2005年五一给我们仨发金戒指（似乎是我们仨承继父亲那一份吧）。因为戒指大小有所不同，我爷做了几个小纸条，为三个戒指编了号，每个号码对应一个，都标明了克数。我爷负责让我们抽签，我奶负责对照编号发戒指。我们仨雀跃着抽签，我第一个，抽了个最大的！我奶还说，行啊，海红伺候你妈，你拿个大的应该！事后给我的朋友们讲起来，大家都十分羡慕我有这样好的爷爷奶奶，不但给我们分发金戒指，还做得这么公平而且细致温暖。

其实我最羡慕的是我爷和我奶的感情了。奶奶爱绣花，爱写字看书，我记得我爷总是规规整整地收纳好他们俩的笔记本、笔、老花镜，奶奶要绣花了，要写字了，老花镜就及时地递了过来，忙完了，我爷就又把这些必备物资妥妥地收好。我还多次看到爷爷把药递给奶奶，连同一杯温度恰好的白水，奶奶微皱了眉头，有些困难似的咽了下去。现在想来，奶奶就是一直被爷爷照顾着的小女人呢。所以，细品那些爷爷奶奶的合影，其实都是日积月累无声的关爱。

我爷我奶我爸我妈都已经在遥远的天国了，但他们留下的记忆、情感、嘱托，会以一种本能的方式默然传递，伴着我们在幸福的路上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