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文坛》第1528期

雀儿踏枝(生琴)29694057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老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文/莲动-渔舟(澳大利亚)</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年的冬天,我重回内蒙巴彦淖尔,受到乡亲们和同学们的热烈欢迎,谨以此篇文章纪念于九十年代谢世的老杜。</p><p class="ql-block"> 我的眼前总浮现出老杜的形象:重眉重眼大鼻头厚嘴,络腮胡子左腮帮子缺一块。据说是打日本鬼子时留下的纪念。</p><p class="ql-block">一套黑色棉衣裤,一双踢死牛的大头皮鞋。牵着他心爱的小毛驴向我走来,蒲扇般大而粗糙的手,习惯性地抹一下冻出来的清鼻涕瓮声瓮气地对我说:“娃,快上路,晚了,赶不上车”。</p><p class="ql-block"> 那是我最后一次坐他的小毛驴车赶汽车。</p><p class="ql-block"> 内蒙的冬天滴水成冰,而我的回城通知书恰恰在此时到达。老杜一定要送我,我不忍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要赶着毛驴车送我去六十多里地外的汽车站。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p><p class="ql-block"> “不”,我摇头。</p><p class="ql-block"> 老杜的倔劲儿又上来了,说:“娃,明早四点我准时吼你。”</p><p class="ql-block"> 小毛驴的蹄子敲在冻得铁硬的地面上,“得得得”地响。老杜的大头鞋声“通通通”地敲打着我的耳膜。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我不知道内蒙寒冬里凌晨的月光会是这么清凉。</p><p class="ql-block"> 月光冰冷冰冷地泄下来,没有一点儿美丽和温柔的感觉,凝住了似的,冷冷地照着这空旷的荒野。我坐在车上,老杜照例跟在车后背着手闷头走,模模糊糊地只看见他佝偻的影子。我知道他是心疼毛驴,我坐在车上咬着老杜给我的热馒头裹着棉大衣,噙着泪水,思绪翻滚......</p><p class="ql-block"> 刚到兵团,我就得了关节炎,冬天不能出活,连里照顾我,叫我去后勤跟老杜做豆腐。</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怕,怕老杜是因为他很倔,平时脸无表情,不苟言笑,藏在胡子后面的脸总是阴阴的。</p><p class="ql-block"> 我紧张而忐忑不安地推开豆腐房的小木门,怯怯地跟着大家的叫法,叫他一声老杜。小屋里很暗,那时没有电灯,看不清,老杜就着炕上的油灯在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听见我叫他,他头也不抬地说:“娃,门边寒,炕上坐”。</p><p class="ql-block"> 声音很沉,第一次听见,像风穿过峡谷,有一种厚厚的感觉,很慈祥呢。我轻松了一点儿,便慢慢坐在炕沿上。炕暖暖的。</p><p class="ql-block"> 老杜爱毛驴远近闻名,以前是听说,现在是亲眼看见了。别人圈在牲口棚里的毛驴,老杜却放在屋子里,小毛驴悠哉悠哉地嚼着干草,享受着别的同类不能享受的待遇。我不敢表示我的不习惯,屁股仅限于坐在炕沿。</p><p class="ql-block"> “吃了吗?”老杜问</p><p class="ql-block"> “吃了”我回答。</p><p class="ql-block"> 连队千篇一律的窝头就咸菜的早餐,吃得我每天胃冒酸水。</p><p class="ql-block"> “南边的娃娃不习惯了哇”老杜这么一说,我居然委屈得想哭。</p><p class="ql-block"> 我违心地摇摇头,心里想老杜很仔细呢。老杜下炕往锅里下着什么,捞起来,盛在一个大碗里。再往碗里加着什么,立时小屋里飘散开葱油诱人的香味,勾人食欲。</p><p class="ql-block"> 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这是情不自禁的表现。清汤寡水的生活已经把我的食欲搞得很敏感了。老杜把碗递过来说:莜面,好吃。”</p><p class="ql-block"> 莜面在那时是稀罕东西,我却不知道,只觉得这面条真是太好吃了。一切的一切没有比当时这碗面条更实在的了。</p><p class="ql-block"> 十七八岁长身体的时候,没有足够的营养填补。每天还要挖渠脱坯打苇子,干非常重的体力劳动。这碗面条在当时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没有拒绝。如果说我是什么时候真正接受大西北老乡的,也许就是从这碗面条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碗面漂浮的辣椒油和喷香的葱花,还有自己像能钻进喉咙的面条,一会儿我就吃了个碗底朝天。</p><p class="ql-block"> 我只觉得小小的豆腐房竟充满了家的温馨。老杜用他父亲一样的慈爱给了当时的我真正的感动。老杜自己没有吃,在一边面无表情地抽烟。灶膛里的火把他的脸映得少了许多严酷,刀刻一样的皱纹里我发现了老杜的亲切。</p><p class="ql-block"> 他的眼神其实是很温和的,但是却像藏着什么忧伤。当他定定地注视着灶火时,这种忧伤表现得就更明显。后来我才知道老杜是有过家的。但是老伴死得早,做爹做娘,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又得病死了。老杜成了孤老头。只有心爱的小毛驴陪着他,我也才知道老杜为什么优待小毛驴,那是他唯一的家庭成员了。</p><p class="ql-block">小豆腐房从这以后也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早出晚归拉水磨豆腐。老杜的豆腐做得好全村有名。老杜说做豆腐水很要紧。所以老杜做豆腐不用本村的水,每次要去相隔五里外的一个叫歪脖柳村的那口井拉水,一个星期去一次。</p><p class="ql-block"> 每次去老杜的心情很好。</p><p class="ql-block"> 在整个拉水的过程中,我终于知道了老杜一个重大的秘密。每次到歪脖柳村里,老杜就带我去村口的一个干干净净的大院落,大院落里有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妇人。</p><p class="ql-block"> 瘦瘦的,干净利落。见我们到了就把毛驴车接过去,叫她儿子一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去打水。然后让我们进屋上炕。她的屋子比老杜的小房子明亮宽敞,也清爽多了。女主人很周到。对我非常客气。而且一定在那里吃了午饭才走的。午饭有黏米炸糕和酸菜炖土豆,里面还有不大见得到的肉片。所以每次去拉水也是我心情最好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一次,女主人拿出一件做好的黑棉袄给老杜穿上,老杜呵呵地乐着,脸上一片开朗之色。无论我那时再小,再没有心眼,我也看出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啊哈,老杜还有爱情啊。回来的路上,老杜跟在毛驴车后嘴里哼着当地的爬山小调,那真是太少见的情形了。那件棉袄就穿在身上,小毛驴也赶时间撅屁股拉屎,臭哄哄的,我就捏着鼻子转身对老杜说:老杜,驴粪好臭啊。</p><p class="ql-block"> “呵呵,呵呵”老杜笑着,脸上的表情真是灿烂。</p><p class="ql-block"> 怪不得老杜要到邻村打水,怪不得老杜的豆腐做的好,那是有机密的,只有我知道呢。每次豆腐出锅买豆腐的老乡就排成长队,豆腐经常不够卖,老杜也不加做,卖完为止。天黑前我要回连队,老杜每每变戏法一样从笼屉里又变出一块豆腐来说:“趁热吃”。</p><p class="ql-block"> 又累又饿的我顾不得谦让,拿来就吃,心里充满了惊喜和温暖。</p><p class="ql-block"> 那个寒冷而又漫长的冬天,我就是在老杜的豆腐房里度过的。开春我调到子弟学校当老师,而和老杜结下的这段近于父女之情的友谊却没断过。每次探亲,我总忘不了给他捎点烟和糖果,休息天也经常去豆腐房帮他烧火磨豆子。</p><p class="ql-block"> 而每当豆腐出锅,老杜也经常托人给我捎来一块。</p><p class="ql-block"> 八年后知青大返城,我也要走了。</p><p class="ql-block"> 老杜帮我卸下行李,对我说:娃,一路好走,我回呀,还得拉水磨豆子。回家问你爸妈好。</p><p class="ql-block"> 老杜的话依然少得精简,声音已经没有八年前风穿峡谷时的厚沉了。哑哑的还带着痰音。我的心一直酸酸的。看老杜佝偻着背往回走。泪水糊住了我的视线。</p><p class="ql-block"> 黎明的微光中,空旷的原野无边无际,在那条土路上,一位老人赶着一辆毛驴车,孤寂地走着,那一套黑衣裤和那个苍老的背影,就这样印在了我的心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愿有岁月可回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且以欢喜度流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文/刘嘉国(西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光如梭,一转身,青春年少已是两鬓斑白,记忆中青春容颜被岁月镂刻皱道道曲线皱纹,当年韶华春风拂面,今日两鬓霜雪。</p><p class="ql-block"> 人生风雨兼程,无愧于心,岁月匆匆,韶华舞流年。珍惜,余年夕阳无限……丰庆书苑雅集咏兰亭,笔歌墨舞唱响盛世新歌!多年不曾西服着装,披挂齐整,挥洒翰墨“丰庆园记”放声“中秋 丰庆吟明月”。</p><p class="ql-block">​愿有岁月可回首,</p><p class="ql-block">且以欢喜度流年。</p><p class="ql-block"> 丰庆书苑雅集咏兰亭,笔歌墨舞唱响盛世新歌!多年不曾西服着装,今披挂齐整,与群贤雅士会聚丰庆雅园,此乃经典智慧之会聚,共庆国庆迎中秋,挥洒翰墨笔歌墨舞“丰庆园记”,高歌一曲吟诵“中秋 丰庆吟明月”经典智慧之会萃,丰庆雅集颂盛世。时光如梭,一转身,青春年少已是两鬓斑白,记忆中青春容颜被岁月镂刻道道曲线皱纹。当年韶华春风拂面,今日两鬓霜雪。人生风雨兼程,无愧于心,岁月匆匆,韶华舞流年。愿岁月可回首,撷趣秋日里最美最绚丽多彩的一抹夕阳红。挥洒翰墨,笔歌墨舞,无愧于心,珍惜当下,珍惜余年夕阳一缕清风,有诗有远方…</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黄华延年说菊花</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文/屈军强(西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凌霜千古唱高风,九月馨香畅友情。</p><p class="ql-block">世代安居蚱蜢坐,黄花美酒盼捷声。</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前几年写的《咏菊》诗。说起菊花,就让人想起了艳丽多彩的“独本菊""大丽菊""龙凤菊",想起了"双飞燕""佛见笑""醉杨妃" "羽衣舞""金盏银台"" 锦心绣口" 等等颂扬菊花的美妙词语。</p><p class="ql-block"> 菊花,又名黄华、延年、节花、周盈、日精、更生、帝女花等。 目前已有3000多个品种。九月秋菊盈园千姿百态,或红花,或紫花,或白花,或黄花,五彩夺目馨香四溢。月下篱边,佳友幽人。紫艳黄花,点玉浮金。</p><p class="ql-block"> 古贤今人对菊花十分喜爱。有诗留美。《山海经》有言:"女儿之山,其草多菊。"《礼记》中写道:"季秋之月,鞠有黄华"。屈原名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诗人陶渊明更有描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字字句句,写花喻情,尽赞菊之魅力。</p><p class="ql-block"> 九月九赏菊花,品菊酒,忆菊史,赋菊诗,过菊节," 菊花知我心,九月九日开。"王维咏怀、孟浩然颂扬,苏轼点赞,元稹佳句最令人难忘:"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p><p class="ql-block"> 淡艳冷香,晚节寒英。黄笑日,翠摇风,香扶夜月,影脱秋烟。听周杰伦《菊花台》悠扬动情,看巩俐影片《秋菊打官司》人物不俗。 古人有诗"素心常耐冷,晚节本无瑕。"</p><p class="ql-block"> 菊为吉祥花,是花中神品,它傲霜斗雪,铁骨铮铮,具有坚强风骨,高洁清雅,尊贵庄严之浩气,是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因而哲人志士以菊言志,以艳抒情,以香道趣。</p><p class="ql-block"> 民间吉祥图案《九积同庆》中有菊花辉映,特别是《九世同居》中有菊居谐安,《举家欢乐》中有黄雀伴菊,还有《杞菊延年》中枸杞、菊花、寿石相组合,纳福迎祥,长春福寿,吉庆如意。</p><p class="ql-block"> 丽草节花,佳色清香。迷淡月,妒繁霜。争名五美,比秀三花。黄蕊白华,人人喜欢,因为它寄托了人之理想,高洁品德和浓郁雅兴,彰显了一种气节与精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一张老照片的来历</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文/米粒儿(北京)</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回不去的青春,留不住的岁月。照片已经泛黄,父亲已经做古,女儿已七十有三,一幕幕往事闪现眼前,记忆回到55年前的北大荒风雪路上。</p><p class="ql-block"> 照片上的父亲带着儒雅书卷气,女儿稚气未脱,是我一生和父亲唯一在照相馆拍的合影。拍摄地在佳木斯第一百货店附近照相馆,照片的来历一波三折,蒙上神秘色彩。</p><p class="ql-block"> 1969年的1月初,我到农场刚半年,北大荒早已是银装素裹的北国风光。但在场部俱乐部门前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红彩门、红标语在冰雪世界显得分外鲜艳夺目。</p><p class="ql-block">我做为学毛选积极分子参加三天的交流大会。会议期间脸上笑的阳光灿烂,最后一天让我心情沮丧。不知怎么把皮帽子丢了,我着急的四处寻找。</p><p class="ql-block"> 冬天北大荒零下三、四十度的极寒天气,不分男女老少都戴狗皮帽子。条件好的戴狐狸皮、貂皮、水獭的,唯有这种黑羊卷毛的帽子是发给我们知青的福利。如果去商店买新的,要用去半个月工资。</p><p class="ql-block"> 正踌躇间,另一位代表招呼我说食堂马车来拉粮油,让我俩先装行李,顺路去邮局拿邮件,然后随马车回3公里外的砖厂。邮局大老李一看我们来了,就招呼我们装邮包信件,说:“这有封你们砖厂李永丽的电报”。</p><p class="ql-block">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来电报。我一听就吓的变了脸色。老李一看我的表情,就笑着说是好事,你父亲出差到佳木斯想见你一面。我拿过一看是父亲昨天发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是又喜又愁,喜的是父亲已离我很近,愁的是刚来半年,能批假吗?找到老指导员家说明情况。指导员说家长千里迢迢的不容易。让我找文书写申请找军务股批假。</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阴沉沉的天刮起大风,我内穿厚绒衣,一身棉衣,肩上斜背军挎,毡袜棉胶鞋,头上包着毛线长围巾,白毛风吹的我直打趔趄。早8点没到我就走进了军务股。批完假我也高兴不起来,既便是插翅也难飞跃这风雪连天的700里。只有去汽车队碰运气。</p><p class="ql-block"> 忽听背后有人喊我名字,我一看是军务股办事员李永昌,曾去北京接过我们,所以比较熟识。“这种天气车队不会出车,有辆859农场运送伤员的车路过,齐团长要去佳木斯开会,你们正好一同搭车走。”</p><p class="ql-block"> 话音刚落,齐团长手里搭件军大衣走出机关,招呼我:“小李子,怎么还楞着不上车”。齐团长刚走马上任一个月,上任那天场部举行欢迎会,我还上台演过一个表演唱。后来开会我们又分一个组讨论,知道我姓李。</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辆中型车,车厢地板上支着一付担架,躺着一位伤员。脸色腊黄,戴着皮帽子,包着围脖,身上盖着几床被子。周围坐了五、六个人,个个滿脸愁容。车是从40里外开来,车门和玻璃窗全挂滿冰霜。</p><p class="ql-block"> 后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伤员是拖拉机爬犁上掉下伤了脊椎,要送往佳木斯做手术。护理人员用吸管给他喂水,经常要把尿袋里的尿倒瓶子里放踏板上,过段时间想往车外倒,发现尿冻了一层薄冰倒不出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就像被封闭在冰窖里,看不到外面的景像,一圈圈白雾从每个人嘴里冒出。公路是二级砂石公路被冰雪覆盖,就像在搓板上颠簸摇晃。身上冷还能忍受,最难受是双脚如猫抓一样,只有不断摩擦跺脚,后悔没借件大衣和皮帽子。</p><p class="ql-block"> 中午到了七星农场休息吃饭,齐团长给我买了包子和菜汤。我也就不客气了,包子热汤进肚顿时身上暖和许多。团长让我多吃点因为下午还有400里路。</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给我带来希望和温暖。霓虹灯闪烁现出佳木斯第一旅社的红字,我拖着僵硬的双腿迈进旅社,热气扑面而来。</p><p class="ql-block"> 看到服务员迫不及待问:“同志,有从北京出差来的客人吗?服务员一听我的口音马上笑了,说你是他女儿吧?你爸爸一天上服务台问无数遍,再不来明天一早就走了。我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p><p class="ql-block"> 服务员一高兴带我推门而入,父亲表情惊愕,我是满腹委屈,随着一声爸爸的呼唤眼泪夺眶而出,父女拥抱哭成一团。父亲同事在一旁劝解。我觉得脸又痛又痒,原来是低温12小时,突然到零上二十度的室内一时不适应,父亲就用冷毛巾给我敷脸,我才慢慢平静下来。但颧骨上留下一块冻痕。</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这次是和同事出差佳木斯。以为我所在农场离佳木斯很近,想拍了电报第二天就能见到面。谁知等了3天,要知道路程如此遥远艰难,宁可不见这个面了。想不到女儿在如此偏远荒凉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风停了,我们一行3人外出上街。父亲穿的家做的布棉鞋,热鞋沾雪化完又冻,就像滚元宵,鞋底成了在旗妇女的“花盆底”,一步三滑。我搀扶父亲,不断在马路牙子上嗑鞋,逗的一旁的叔叔直笑,他穿的轮胎底棉鞋。</p><p class="ql-block"> 在第一百货商场,父亲花16元钱给我买了顶皮帽和各种食品。进了一家照相馆,因父亲镜片反光,摄影师让摘掉眼镜照。我站在在父亲身后,嘴角带着娇嗔和幸福,留下这永恒的瞬间。</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天气晴朗,父亲陪我走进转运站。刚刚重逢就要分别,父亲滿眼是爱和不舍,整整帽子,望着我脸上的冻痕说:“闺女,以后可别那么丢三落四的,爸爸要不给你买你不会舍得花钱的。”我依依不舍登上客车,隔窗望着父亲,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眸。</p><p class="ql-block"> 半个月后父亲邮来照片,在信中这样写道:“回家后告诉你母在佳木斯见到咱丫头,你母哭了。我在街坊、亲友面前一再炫耀见面经过,伤了你母的心,认为爸爸抢先见了女儿,心生嫉妒不答理我了”。</p><p class="ql-block"> 3月初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打响,我们连是反修第一梯队,为了上战场我把头发剪的很短,戴上爸爸给我买的帽子拍了照片。心里暗想这也许是寄给父母的最后一张照片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泘 沱 村 夜 话》之二十八</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剪裁梦影随云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文/乌鸡国太上皇(西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这间小屋,窗外,有一片小小的竹林子。竹子细脖子细腰的,只要有风吹来,它都会摇摇晃晃。爱抒情的人,说竹子摇曳秋风,风起影子动,有丰姿绰约之妙;喜务实的人,说竹子弱不经风,如草晃墙头,无敦厚踏实之骨质。</p><p class="ql-block"> 这片竹林,毛竹二十来棵,三年多不见长。去年中秋月圆那几天,突然间,疯了似的,一天一个样。我去高陵乡下,住了五天,回来的那个夜晚,这竹林,陌生的不敢认了。朦胧之中,竹叶在夜风里簌簌轻响,竹梢梢,已经比窗户高了好多。</p><p class="ql-block"> 昨晚,夜深人静,风清月白,竹子弯着细腰,把剪影投在了窗玻璃上。我的思绪像夜风吹散的竹影,也是那么的斑驳陆离,也是那么的月光飘逸。我夜不成寐,不是失眠,也怨不得那杯浓茶,是我自己,没有了睡意。</p><p class="ql-block"> 是那个视频惹得祸!</p><p class="ql-block"> 视频的规模,场地的豪华,都足以让我相信,这是一个有档次的辩论现场。参与辩论的人,都是名校的教授和博导,有一定的社会效应和名气。辩论的大题目是 : 社会相对论,我看到的这一期,是关于贪官可不可以赦免的话题。自然是理念相左、观点碰撞,正、反和中庸,各自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辩才之高,实属罕见。</p><p class="ql-block"> 谁对谁错,毫无意义!</p><p class="ql-block"> 贪官之祸水,谁心里都明白,有法可依的事,何以有如此诡异的说辞呀?</p><p class="ql-block"> 老城根,古玩市场。</p><p class="ql-block"> 一个挺胖的女人,把自家的古玩店,取名“唐肥婆”。人,有没有徐娘犹存的雅韵,有没有盛唐仕女的丰采,我不是会辩论的演讲家,不敢像他们那样信口开河。我知道,这个女老板,她把她自己,穿越回去了一千多年,无非是想多高仿几件古玩。你若是顺毛捋,夸她肥美,她呀,一定会满脸愠色。</p><p class="ql-block"> 假话风行时,我们可以洁身自好,不信也不说。有骨气的人,还可以再清高一点,谄媚的话,不光不能说,听都不要听。</p><p class="ql-block"> 你还相信骗过你的人吗?</p><p class="ql-block"> 自以为比别人高明,自以为曾经恩及他人,应该以竹子为师,学一学空心,学一学谦恭。若是总想着给别人挖个坑,某一天,先掉下坑的,还不一定是谁呢!</p><p class="ql-block"> 这世间,仙女也生白发,永远不老的,只有蓝天白云,只有日月星辰!这人间,漂亮话也会过时;永远不过时的,只有童心,只有真爱!</p><p class="ql-block"> 话啊,还是实在点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道一声珍重,愿你初秋安好</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文/风儿若有记忆(西安)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生命辗转中,又一季秋风漫卷,五谷丰登。</p><p class="ql-block"> 秋,踩着轻盈的步伐,带着迷人的笑靥,深情款款,温情脉脉走来,把人间装扮成色彩缤纷。</p><p class="ql-block"> 她跨过连绵起伏的山川,走过广袤的平原,穿过烟火小巷,拂过墙头那朵孑然摇曳的木槿花,落在人们眸光里,晕染出淡淡万物成熟的韵味。</p><p class="ql-block"> 望着秋色,迎着枫红,嗅着果香。在季节的转角,我不时回身遥望,那些过去的时光,在生命的画轴上,又增添了年轮的厚重。</p><p class="ql-block"> 回眸处,有荆棘,有泥泞,有平坦,有欢笑,也许这就是所谓生命该有的模样。是与非,苦与乐,那些悲悲戚戚,嬉笑怒骂,随秋风飘向时光隧道,尘封在一段经年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而人生,继续我们下一个路口,邂逅另一段风景,经历另一种人生际遇。</p><p class="ql-block"> 尽管世事沧桑,人情凉薄,可无论如何,我依然感谢生命中那些遇见,那些安暖相依,携手红尘的缘分。</p><p class="ql-block"> 它不惑,不魅,不惊不扰,就那样,如素素的一束茉莉花,淡雅,纯洁,迷人,开在红尘阡陌的光阴里。</p><p class="ql-block"> 世人皆知滚滚红尘,百味人生,世事无常,步步惊心。苏轼有诗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规劝世人,人生苦短,放下一切羁绊,豁达处世。</p><p class="ql-block"> 尘世里,我们都是匆匆过客,看过春华秋实,走过岁月静好,感知冷暖光阴。在浅淡的流年中,追忆时光中走远的那些旧日,它们虽在生命里,已发了黄,退了色。</p><p class="ql-block"> 可就那样缥缈迷人,在人生路上的某个角落,秋风瑟瑟里,会出其不意,突然从记忆里跳出来与你重逢,与你相会,与你厮磨。似缠绕在我们生命中的藤蔓,蜿蜒曲折,无法清理。</p><p class="ql-block">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忘记了。某刻,它就那样大大方方摇曳生姿,生动至极,由远而近的来了,在一刹那的光阴里重现。</p><p class="ql-block"> 如若,把生命划为几个阶段。那么,生命的初始状态,是我们在蹦蹦跳跳中走过了童年,欢欢喜喜中走进了青年,茫然若失中度过了成年,心力交瘁中遇到了中年。</p><p class="ql-block"> 某天,一不小心,一下子就走到了老年,再一不留神,就完成我们生命的整个历程。</p><p class="ql-block"> 都说人生三重境界。</p><p class="ql-block"> 第一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p><p class="ql-block"> 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p><p class="ql-block"> 第三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p><p class="ql-block"> 那么,这第一境界,就好比我们青年时期,吾家有女初长成,世间万物看在眼里,都是分明清亮,纯粹,不参杂质。</p><p class="ql-block"> 这第二境界,好比我们的成年,原本一颗洁净的心,被世态炎凉痛彻心扉后,失去了对世间万物,以及人性原有的认知和肯定,开始怀疑人生了。</p><p class="ql-block"> 第三境界,又好比我们的老年,当繁华落尽,经历了人世沉浮,喧嚣,验证了人性的真与伪,丑与美,苦与痛。</p><p class="ql-block"> 终于,某天豁然开朗,重拾初衷。正所谓 “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四季更迭中,感受着岁月的轮回。</p><p class="ql-block"> 花开一季,花落一秋,春花去了又回,而每年的花开,都以另一种生命的姿态,竭尽全力绽放,清幽,芬芳,把生命里的姹紫嫣红开遍整个的夏。</p><p class="ql-block"> 当秋风悄然而至,飒飒吹起,她们在秋气里苍老了容颜,颤动着身子,落入尘埃,完成生命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一如我们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用漫长的一生,来经历,来成全,来消耗。怀念生命里那一季的花开,芬芳馥郁,岁月无痕。是青涩,稚嫩,美好。</p><p class="ql-block"> 等生命沧桑后,我们各自演绎着悲欢离合,绽放一世的浮世清欢,昂首继续走在四季轮回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直到某天,时光苍老了容颜,生命如落花,被一阵风刮落,归于尘埃,完成我们生命的历程。</p><p class="ql-block"> 都说人生一世,不过百年,生命如白驹过隙。</p><p class="ql-block"> 半生漂泊,仿佛一眨眼,我生命的秋啊,就毫无声息地走来了,在这个季节,与果树飘香,枫红倾城不期而遇。</p><p class="ql-block"> 生命看似繁华落尽,苍茫,衰竭。实则,沧桑后,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展现。是千帆过尽,依然人淡如菊,心淡如水,一身清奇的境界,抚去岁月的尘埃,唯留一颗本真温润如玉的情怀,在秋叶泛黄的季节,继续生命下一段路程。</p><p class="ql-block"> 前路漫漫,依旧可以朴素清淡的过日子,浅看红尘,如诗,如歌,如画。</p><p class="ql-block"> 不管以后的路途是明媚,亦或是万里乌云密布,想来,不再宠辱不惊,淡看人世喧哗,珍惜苍茫岁月里,剩余的平淡光阴。</p><p class="ql-block"> 秋水长天孤鹜飞,一种凄婉,绝美的孤独,孤寂中的海阔天空,任我游。伴着月明星稀,秋风萧瑟,书写流年里的一抹情怀。</p><p class="ql-block"> 自由,清欢,寥廓。不怕凡尘烟火会迷了眼,不怕世事无常会凉了意,守着一颗云水禅心,在季节的门楣,遥望那年那月,桂花开满枝头的老时光。</p><p class="ql-block"> “这是秋天,秋天,风还是那么温软,太阳依然笑着那微笑,闪着金银,夸耀。” </p><p class="ql-block"> 在林徽因的诗里,我一次次在秋风里停住了脚步,仰头闭目,嗅息秋天的味道,似甜甜的,凉凉的,有瓜果飘来的丝丝清香。</p><p class="ql-block"> 张开双臂,温情脉脉相拥那灼灼其华的秋光,诱惑,高远,斑斓,如诗如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泘 沱 村 夜 话》之二十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莫向光阴惰寸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文/乌鸡国太上皇(西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喜欢听故事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喜欢听历史故事,听外国故事,听哲理故事,听身边新的故事,就分了不同的人群,诚如老人言 : 芥末调凉菜,各人有心爱。</p><p class="ql-block"> 爱听历史故事的人,比爱听哲理故事的人,多了很多。这是缘由,哲理故事,概念化太强,说教的味儿太浓,似乎是正襟危坐的道学先生,目不斜视地讲经布道。</p><p class="ql-block"> 历史故事相较于哲理故事,气氛轻松的不止一点点。神话,女娲可以补天上的窟窿,老汉能撵上奔跑的日头;漂亮的画中人,愿意为穷孩子缝补浆洗,劲大的神箭手,勇敢地箭射九日,让大地温暖如春。还有横刀立马,还有男耕女织,还有晋文公火烧介子推,还有诸葛亮死治司马懿。听完了故事,弄懂了为人处世的道理,明白了谁奸谁忠,明白了驴耳朵长、马耳朵短,猴子的屁股为什么红,过起日子来,该勤该俭,心里就有了数。</p><p class="ql-block"> 老百姓不爱听帝王将相的那些事,嫌他们,道貌岸然、勾心斗角,前庭两袖清风,后院藏银吸金。遇上司,阿谀奉承、出言唯唯诺诺;见平民,横眉竖目,举止盛气凌人。睿智的人常常说 : 这些人,假面具,乌纱藏起来的恶,比脸上露出来的笑,更加神秘莫测!</p><p class="ql-block"> 老百姓爱听民间传说,爱听人在做、天在看的劝善话。念叨东郭先生和狼的人,念叨了一辈子,还不知道那可恶的中山狼,是哪个省哪个县的。嫌外国故事,多推理少情节,名字太长不好记的急性子人,说起来农夫和蛇,唏嘘叹息,心软的,还会老泪纵横,还会梨花带雨。泪都快流成河了,还不知道,这伊索二字,是泊来品,是非洲,是埃塞俄比亚的寓言。</p><p class="ql-block"> 一说起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总给人一种,人都是吃了动物之亏的错觉。埋怨狼毒蛇恶,以怨报德,害了恩人性命。</p><p class="ql-block"> 还是听听说人的故事吧,听懂了,记住了,就会明白,奸邪的恶人,比狼比蛇,坏了何止百十倍。他们害人命还伤人心,这心灵上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体肤伤痛。那打神又告庙的殷桂英,那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把一腔怒火,把被亵渎的善心,连同人生的期盼,连同宝贵的生命,一起抛上了天穹,一起沉入了江底。</p><p class="ql-block"> 善良不是迂腐,不可以滥施,亦不可能普渡众生,善良应该有棱有角的说法,我赞同。每一天,每件事,在我们的生活里,在我们的周围,谁若善到毫无保留,就有人敢恶到肆无忌惮。</p><p class="ql-block"> 这话,不信,也要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那阵子,蛐蛐很好玩</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 文/月下李说(西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眼里,蛐蛐是一个好玩物,这种印象在我的童年尤为深刻。记得总是有几个小伙伴,每每放学回家,一路上就注意那些好听的蛐蛐声,都在什么地方叫,好不好捉!有时,还用粉笔画个记号。晚饭后,天麻麻黑了,我们便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带着手电和纸叠成的小筒,去寻找记忆中的蛐蛐声。</p><p class="ql-block"> 大多数的蛐蛐都喜欢在花草丛中,也有在砖堆里的。花草里的蛐蛐比较鬼,人还没有走近,叫声便戛然而止,它能早早地听到人声。得在那里静静地待一会,很快,那个声音又叫了。瞿瞿……瞿…… 声音又响又亮,肯定是个好蛐蛐。手电光过去,草丛下有一片枯叶,半卷着,那蛐蛐就伏在半圆的叶里。光亮亮的头上,两根须眉不停的晃动。它似乎不怕光,依旧在叫,背上透明的羽不住地震动。它没有任何缺损,完好无比。</p><p class="ql-block"> 我们掐起一根毛草,用带毛的一头轻轻地向它伸去,它不叫了,也不动,静静地在看。草儿触到了须眉,那须眉就乱动,好像看到了东西,身体便前后摆动,如临大敌似的,那对门牙般的大钳就冲着上来。你越逗它,它越疯狂,围着那根毛草不停的攻击。它的好斗性,为它迎来了生存的机会,也让我们轻易地请君入了瓮。它被装进了那个纸筒。</p><p class="ql-block"> 这一晚上,捉得好,能有两三个蛐蛐,大部分都跑了。有时,也伤过蛐蛐的腿,让它变成了残疾。蛐蛐的品种很多,好玩的就是那么一种,叫着蟋蟀。其它的我们就叫作油葫芦,个大体硕,圆头圆脑,叫起来像摇铃声,一连串的不停。还有个叫棺材傻,圆脑袋前面被切了一刀,一个斜平面,看上去像一具棺材板。它的叫声没有特点,很弱很细小。再者便是什么马三尾、白娃娃,形状大致差不多,但好斗性不强,不大好玩。</p><p class="ql-block"> 看过一部电影《济公斗蟋蟀》,尽管知道是部动画片,有神力在帮助穷人与财主斗,那个蟋蟀的搏斗威力却令人兴奋不已,蟋蟀几乎成为正义的化身。而那时的我们,就想捉住一只永不言败的蟋蟀,打败所有的对手。</p><p class="ql-block"> 那阵子的生活比较简单,学校的课程也简单,孩子们与自然接触的机会就多,逮蚂蚱、捉知了、玩蛐蛐几乎成为那时最为乐趣的事。而玩蛐蛐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讲究起来,得给蛐蛐营造一个像样的窝,这窝要么是瓦罐,要么是陶器,必须带盖,盖上要有透气孔。罐内要放过廊,半圆形的,还有雕梁画柱,上得釉彩,这是让蛐蛐叫累了在其间休息的。精致一点的陶罐是有雕花的,各种各样的花卉,盖子上还留有工匠的名姓,就像著名的茶具品。</p><p class="ql-block"> 蟋蟀进了这等居室,便是一种享受。经常会吃到青椒,石榴和青菜。我们那时只是找个罐头瓶,压些潮潮的土,便是一个窝了。我想不管蛐蛐住在哪里,它的叫声总是一样的,而我就是爱听蛐蛐那种铜铃儿般的叫声,特别是在秋雨绵绵的夜里,坐在廊亭间,听着花草中传来的瞿瞿……瞿…… 的蛐蛐声,心里就特别的滋润和恬静。</p><p class="ql-block"> 那阵子,玩蛐蛐的人多,精通蛐蛐的人很少。听说城南一处古庙地,有一个养蛐蛐的老人,我约了小伙伴前去寻找。那座古庙的周边,长着许多古槐,几人合拢不住,槐叶密密层层,像泻下的绿色瀑布,能铺盖半条巷子。巷子的路全是青石铺的,年代久远,青石明光光的耀人,几乎能看清人的眉目。</p><p class="ql-block"> 此地民宅多为四合院落,属清末建筑,门前见石狮,亦有拴马桩一类的石物。整片地古香古色,清雅幽静。在这里养蛐蛐,绝对是个好地方。我们问过路人,都说往前走,不远的一棵古树下搭着屋棚的人便是养蛐蛐的。</p><p class="ql-block"> 走近那棵古树,树身都空了,果真围着那棵树有着一圈的棚檐,檐下放着一张躺椅,躺着一个老人,蒲扇在手中慢悠悠地晃着。头发已经花白,面容慈善,脸上皱纹不多,气色微黑,留着山羊胡,特别是那道寿星眉让人不可忘记。眉心淡淡的,往两边去就浓、就长,浓成了疙瘩而后垂下去一寸多,像眉间的胡须,银白相间的,让人立即便想到神仙样的老寿星图。只是他身后的树洞里,放的不是仙桃,而是几层隔板架起的蛐蛐罐,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各类形状的,全养着蛐蛐。瞿瞿……瞿瞿瞿…… 的叫声起伏不停。</p><p class="ql-block"> 我们叫他蛐蛐老爷,他应了,问我们有没有好蛐蛐,他收呢。我说怎么收!可以换蛐蛐罐,他的罐儿很值钱,根据蛐蛐的好坏确定罐子的档次。我又问咋看蛐蛐的好坏!他说得看成色,得和他的蛐蛐斗。说着便拿出几个罐子,打开了让我们瞧,并一一讲给我们听。说到好蛐蛐打斗时,他眼里就来了神光,一种兴奋和激动,那几根长寿眉随着他脸部的肌肉颤抖在不停地跳动,似乎让我看到一个痴迷蛐蛐,又为蛐蛐癫狂的老顽童。</p><p class="ql-block"> 这次见面让我玩蛐蛐的兴趣大增,特别是蛐蛐老爷的蛐蛐罐,时时刻刻都在诱惑着我。那段时日,每当傍晚我都在院子、巷子有蛐蛐叫声的地方。哪怕是一片砖头堆里,都会一块砖一块砖地翻看,不放过一个叫声。</p><p class="ql-block"> 在一道土墙的缝隙里,听到了一只蛐蛐的在叫,叫声很特别,声音洪亮,并且有一种铜铃般的金属感,想象这只蛐蛐一定很大,体格健壮,形态肯定很威武。我打过手电光,果然蛐蛐的脑袋又圆又亮,看到光照,它也前后摇摆,像遇到了强手,随时冲锋陷阵呢。我兴奋极了,估摸着这一定是只好蛐蛐。</p><p class="ql-block"> 由于窝在墙缝里,它没有退路,稍微逗引一下就进了我的纸筒。我连蹦带跳地跑回家,放进一个新的罐头瓶里,透过那层玻璃,看到了一只十全十美的大蟋蟀。在蟋蟀透明的羽翅下面,还看见两个小米般大小的、金黄色的小粒子。当它快乐的叫起来,两颗金籽儿一鼓一鼓,非常好看。由此,我叫它金籽蟋蟀。</p><p class="ql-block"> 一连几天,我给它喂新鲜的红辣椒、红石榴,拿它和周围伙伴们的蛐蛐斗,打打杀杀了七八场,它居然没输一次。还咬掉了两只蛐蛐的大腿,站在战场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很快,我的金籽蟋蟀就有了名气,常常会有人找我斗蟋蟀。</p><p class="ql-block"> 玩过一阵,我就想起了蛐蛐老爷,想让他评价一下我的金籽,我好去炫耀呢。那天他在,我把罐头瓶里的蛐蛐让他看,第一眼他眼神中就有了光,面孔灿烂起来,笑笑地说:好蟋蟀!好蟋蟀!不多见呐!我也兴奋起来,问:算不算个上等品!他不吭声,却慢慢地打开瓶盖,我心一下子纠结起来,怕它跑掉。</p><p class="ql-block"> 蛐蛐老爷却不慌不忙,伸进两个指头,慢慢地与那蟋蟀戏耍,很快,那只蟋蟀竟然就爬到他的手指上。他忽的一下抽出手来,指尖微微一挑,蟋蟀就腾空而起,他又伸出左手,缓缓地接住,右手握拳往左腕轻轻地一打,蟋蟀又腾空而起,就像现代人的蹦床。弄过五六个回合,蟋蟀便静静地待在他掌心中不动。他拿出一个陶罐,反手一扣,蟋蟀就落入罐中。</p><p class="ql-block"> 这时,蛐蛐老爷才细细地端详起蟋蟀来,边看边笑着,看过一会,又拿出一个罐儿,轻轻地打开,用一根细草逗玩着那只蟋蟀,很快便把我的金籽蟋蟀丢了进去。</p><p class="ql-block"> 这一对蟋蟀是怎么开始接触,又怎样的相互追逐,到完全彻底地抱到一起,那两对钳子相互地撕咬,真像两个武士,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大干起来。蛐蛐老爷看得头都不抬,眼都不眨,我却是心惊肉跳的害怕,怕我的金籽死于非命。结果呢!我的金籽大获全胜,咬得那只蟋蟀跳出了罐子。</p><p class="ql-block"> 蛐蛐老爷高兴地连连说好,说完看着我讲:给你换个蛐蛐罐吧!他拿了一个灰罐放我面前。我是舍不得金籽,又看上蛐蛐罐。见我低头不语,他笑了,说:我替你养几日,你实在想要再拿回去。这样吧,给你个更好的陶罐,里面配上过廊,你再给咱捉个好蟋蟀来。</p><p class="ql-block"> 我心动了,拿上那个好看的罐子,急急忙忙地往回去。对着那个罐子,我整整看了半天,罐上的雕花我摸了又摸,再想想我那金籽,好像上当了似的。又一想,他是替我养呢,金籽还是我的呀。心情一好,我又忙着捉蛐蛐了。</p><p class="ql-block"> 连续几天,捉了几个,有一只不错,个头和金籽不差上下,就是没有那颗金粒儿。养在那个陶罐里,天天拿去和别人斗蛐蛐,光那个罐子往那里一放,就够耀武扬威的了,伙伴们都羡慕的不得了。这只蟋蟀胜多败少,算给我挣了不少面子。</p><p class="ql-block"> 一天夜里,天降大雨,电闪雷鸣的,雨水就像往下倒,第二天却是晴空万里。我突然想起金籽,想用这只蟋蟀换回它。午饭后急匆匆的往古庙地赶,快到那棵古树时,感觉有些异样,那棵树好像少了半边,围树的棚子塌了一地,而且有一条红绳子挡着。我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打问,说:昨夜里那场雷雨太大,老人家不放心蛐蛐,守到半夜,谁想雷电大作,正好劈上那棵树,蛐蛐老人被电激亡,死在那个树洞里,清晨才被人发现。</p><p class="ql-block"> 这个消息真如五雷轰顶,我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心里颤颤的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家时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那晚,我没吃饭,整夜整夜全是蛐蛐老爷的样子,那个兴奋时不停跳跃的寿眉。又想到我那个金籽蟋蟀,它一定和蛐蛐老爷一块走了呢。一连数日,心情沉重的不得了,老是望着那个紫红色的陶罐发呆。</p><p class="ql-block"> 还好,这只蛐蛐一直很活跃,它像一根能拨动心玄的律音,一天一天将我激活。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简单,孩子们的爱好也单纯,每天除了书本学习外,很少见到有意义的活动。所以,便去寻找大自然中的动物和昆虫,去充实那颗好奇的脑袋。正是这种接触,让孩子们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上,有生命的不仅是人类,为生存而活着物种很多很多。</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什么因素促使了我,把那只蟋蟀养了一个冬天,最冷的时候,我将它放在火炉边的暖墙下,喂它吃喂它喝,直到开春。有一天,它突然不叫了,我打开罐子,它就躺在过廊边,死了。死的很安详。</p><p class="ql-block"> 那个冬天里,蟋蟀的歌声一直陪伴着我。蟋蟀带给我幼时的快乐至今都不会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