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苏老师象往常一样，夹着讲义，踏着铃声，走进课室来。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讲台上。老师可没有坐着讲真的习惯呀。他的脸色不大好，也许是病刚好的原故。（前几天听说他病了）。他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宏亮，显得沙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花很大的力气。讲了一会课，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前额沁出来。天气并不热。</p><p class="ql-block"> 突然，系的总支书记匆匆忙忙走进课堂来。他和苏老师耳语一阵，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只听到苏老师低声说："让我上完这节课吧。"声调中有点哀求。书记心事重重似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书记走后，苏老师把头埋在讲台上，很久很久不抬起来。我们有点莫明其妙。呵！老师的双肩在抽动？过了一会，老师抬起了头。我见到的是老师眼镜内的两潭泪水。但老师极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溢出来。他颤动着声音继续讲课。他好象不是在讲写作课的理论，而是在讲一个极其悲惨的故事，连他自己也为故事主人公的命运洒一把同情泪。当老师脱下眼镜时，我见到了一双有点浮肿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老师为何而哭？莫非是这次分房他没份？或者这次评不上副教授？刚才系书记来与他耳语，也许是安慰他，叫他上好课，那些事以后再容考虑……我的心想着。</p><p class="ql-block"> “铃铃……"下课了。苏老师慢慢地站起来，向我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老师今天怎么这般重礼呀？这时，一位年轻的助教赶忙走进课堂。他帮苏老师收拾了讲义，催苏老师说："车在楼下等您。"苏老师点点头。当苏老师将要跨出课室门口时，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向着讲台深深一瞥。老师，您有什么遗漏在讲台？楼下的小汽车，载着苏老师远去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们的写作课由李老师来上了。不久，我们得知苏老师得了癌症。李老师告诉我们说：那天，苏老师已得知他得了癌，而且到了晚期。市第一医院马上要转他到农垦医院去治疗，可他硬要回来给你们上最后一节课才肯走。李老师说着，"哎"了一声说："这个人也真是……"</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们去农垦医院看望他。他说话已极其困难了。在我们要离开时，他艰难地拿起笔，哆哆嗦嗦摸出一张洁白的纸，颤抖着手，歪歪斜斜地写下一句话﹣-"希望你们将来能成为称职的人民教师！"写完了，便无力地垂下手来，脸上露出笑意来。</p><p class="ql-block"> 不久，苏老师溘然去世了。老师，那天我们到医院和您的遗体告别，我默默地伫立在您的身旁，泪水浸湿了我的前襟。老师，您听到吗？我在向您表示我沉痛的忏悔．恳求您的原谅。那天您是抱病为我们上最后一节课啊！您知道您将永远离开那神圣而庄严的讲台，将要离开您热爱着的学生了，于是，您为离失而流泪。可是，我，我却认为您是因分不到好住房……老师，我为什么领会不到，那天您将要跨出课堂门时，回头对着讲台那深情一瞥的深刻含义呵？!</p> <p class="ql-block">(发表于1986年12月16日湛江日报)</p> <p class="ql-block">苏恩纯老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