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多瑙河畔

郭敏心

像梦一样，碧波荡漾的多瑙河如绸缎一般，穿插在绿茵的草坪与初染秋霜的落满红叶的秋树间，欧洲的秋景，带着油画的色彩、带着跳动的音符，呈现在我的眼前。

她——多瑙河，也许对于许多像我一样年龄的人，内心都有一个情结。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从学校毕业的我，攒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台录放机，我买的第一个音乐磁带，就是《世界著名圆舞曲》，其中小约瀚.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那生动而又跳跃的音符，给当年年轻的自己带去了一次次美的感受。那时就在心里想，蓝色的多瑙河会是什么样的美丽景致呢。

又过了几年，八十年代末期，我所生活的小小的城市开始时兴学跳交谊舞，周围的女子晚上都倾巢出动，而我当时孩子还小，老公经常出差，家中又没有老人照看，可惜不能成全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愿。只有在家中一遍遍地播放圆舞曲，《蓝色的多瑙河圆舞曲》，像一只飞翔的燕子，带着凡俗的我一次次飞跃起来，一次次灵动起来。

再后来，就是每年必听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小约瀚.斯特劳斯的这首《蓝色多瑙河圆舞曲》，配上美丽的芭蕾舞伴奏，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仙境的美感。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因为种种的机缘巧合，我踏上了欧洲塞尔维亚的土地，在这儿首次见到了自己多年梦幻的蓝色多瑙河。更巧的是，陪我坐在多瑙河畔的正是当年襁褓中的儿子，今天，他绅士一般地关照着妈妈。

来到塞尔维亚，如果说首都贝尔格莱德是坚强、独立和激情的代言，那么宽容、文艺、休闲，塞尔维亚第二大城市——诺维萨德的这些气质，更贴合我的心境。

走在初秋的诺维萨德的街头，欧洲的风情像一阵风，在眼前徐徐展开，恢宏而又精致的欧式建筑，美丽而又生动的妙龄少女，伴着微微凉爽的秋风，一切都是那样的舒适和美好。

诺维萨德老城区的自由广场正中有个塑像，这是诺维萨德著名政治家，崇尚民族自由与独立，曾两度担任诺维萨德市市长的塑像。塑像后面就是市政厅，市政厅气势恢宏。最显眼的是市政厅对面的尖顶大教堂，它就是自由广场的地标性哥特式建筑圣母玛丽教堂，是一座罗马天主教会教堂，最早的教堂建于1719年。这座教堂是一座三殿的建筑，有新哥特式拱门，教堂里面有四个祭坛，彩色玻璃制成的窗户和屋顶。

走进这座蕴含历史的老教堂，被它的深邃和精致而震撼。

没有刻意地去紧接着打卡，儿子和我轻松地边走边聊。

此时，我俩坐在一个船舷搭成的露台上，露台的边上就是缓缓而来，又逶迤而去的多瑙河。河水像一个绿色的绸带，在诺维萨德这座城市中穿插而过。河水的对岸是一排排参天的大树，葱茏茂盛，伸展的枝叶，像一个多情的母亲，环抱着多瑙河。

森林的后面，正对着我们船舷的是诺维萨德的地标性建筑彼德罗瓦拉丁要塞，位于河面上一块40米高的火山岩石上，据说，这是欧洲最大的城堡。这是塞尔维亚人民为了对抗土耳其和奥匈帝国的侵犯，从1692年起就开始在此兴建城堡，共经历了94年漫长的岁月才全部完工。

此时有水相拥，有树相围，空气清新得发甜，水波轻轻荡漾，露台也随之荡漾，水鸟在河面上无声地滑翔，眼前的景象激起心底的回音，《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旋律，此时仿佛在耳边缓缓响起……

露台上只摆放着几个披着白色餐布的巴桌。我和儿子坐在餐桌旁，他喝着咖啡，我喝着红茶，话语随着微微荡漾的河面，起伏而又深切。

对于一个普通的女性，孩子就是她岁月的成长。工作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谋生的手段，说不上热爱。望着今天知性、绅士的儿子，伴随他成长的岁月，在多瑙河的碧波中，一一深情闪现。有艰苦有诗意，是一本永远有激情的书……

我感激儿子带着电脑办公，陪着妈妈远游。

这次远游到塞尔维亚一站，儿子选择住在贝尔格莱德的一家民宿。我俩一边在塞尔维亚的大街小巷里漫走，一边真实地体验着当地的生活。

下午两点多钟，莫斯科大酒店的屋里屋外坐满了喝咖啡的人，儿子给我点了甜点，他喝着咖啡，和妈妈一道享受着下午茶的时光。

室外初秋的风，在暖阳下，轻轻地从脸上滑过，对于地理位置远在中国江苏的我来说，这里仿佛是天涯海角。塞尔维亚人长着一副典型的欧洲面孔，高高的鼻梁、突出的眉骨。年轻的姑娘小伙子漂亮帅气。虽置身于异域的面孔中，但也许这儿曾经是南斯拉夫的缘由，小时候铁托的名字经常在新闻中听到。现在这里既有许多恢宏而又精雕细琢的欧式建筑，但仍然也有一些像莫斯科大酒店这样类似苏式建筑风格的建筑物。

我想建筑是灵动的音乐，但它无不留下社会历史的痕迹。

因为是住在民宿，我俩就会去超市买菜，菜价大约是中国二线城市的价位。买好菜回来做饭。成熟长大的儿子，处处关心体贴着妈妈，他在工作的同时，与妈妈抢着做菜。受儿子庇护的感觉真是妈妈最甜蜜的岁月体验。

漫步在贝尔格莱德的街头，几步就是一个书店。我们走进一家较大的书店，询问店员有无中国作家的书，回答说有莫言的书，两本书拿给我们一看，是塞尔维亚语，儿子也译不出书名。我笑着说，可能是《红高梁》、《生死疲劳》或《丰乳肥臀》。问服务员，果真是《红高粱》与《生死疲劳》。儿子也笑着说，看来你是莫言的真粉丝。我说，他的作品中，这两本书是我真心喜爱的。

在贝尔格莱德这样漫走了几天，儿子就带我来到了被称为塞尔维亚的雅典——诺维萨德这座始建于1694年的城市，乘高铁半小时就到了，据说这个高铁是中国帮塞尔维亚建造的。使我感到新奇的是，乘高铁不检票，车子开动后，乘务员抽检。

这次远游，是儿子大学毕业后与妈妈最长时间的相伴。此时多瑙河的音符，奏出了妈妈心底人生最感珍惜的浪漫旋律。

不知不觉间，露台上已坐满了游人。其中有四个女子一桌，还有一对母女一桌。

儿子与她们热情地交流着，并不时翻译给妈妈听。原来她们都是从贝尔格来德来此度周末的。当儿子介绍我是妈妈时，几个人都发出惊讶声，也许是她们没想到儿子带妈妈远游吧，笑着与我一一握手。女孩的母亲说，她十年前去过北京，北京的四合院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多瑙河的碧波，诗意盎然，但有几个断裂的粗大桥墩不和谐地耸立在河水中，当儿子向她们征询时，女孩的母亲说，这是1999年科索沃战争，塞尔维亚被北约78天轰炸，穿城而过的多瑙河上所有的桥梁被炸毁。

战后六年，一直通过一座浮桥来连接两岸的通行，而现在河面上已建成了多座新的桥梁，连通着老城与新城。这几个残破的桥墩，是为了警醒后人不忘战争，珍惜和平……

她的话带出了多瑙河忧伤的一段岁月，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此时巴以战争、俄乌战争、正战火不断，人的生命随时都有伤亡。

我们的人类要有怎样的记忆，怎样的规避，才能使后代有着一个和平的世界呢。蓝色的多瑙河此时也用沉默回答了我。

和她们告别后，儿子和我走过新桥，登上了河对岸的彼德罗瓦拉丁城堡。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城堡上的钟塔沐浴在夕照里，俯身远视，整个诺维萨德尽收眼底，红红的房顶，白白的墙壁，绿色的森林，还有逶迤翩翩的多瑙河，这一切都在夕照中跳跃着、生动着，我的心底又响起了《蓝色多瑙河圆舞曲》的动人旋律。

美是人类不该忘记的，爱也是人类不能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