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见树不见村,进村不见房,入户不见门,闻声不见人”便是这个村子不同于别的村庄的真实写照和奇妙景象。</p> <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孤陋寡闻,第一次知道中国有这样的村子还是从爱人那里听到它的存在,并利用假日带我来到这个别样的村庄,这个村子给人一种进村不见村的感觉,进入村内会发现脚下是坚实的地底,只闻人言笑语,鸡鸣犬吠,而周围却没有看到村舍房屋。</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埋藏于地下的中国村庄,它就是陕州地坑院,作为一种古老而神奇的民居样式,是全国乃至世界唯一的地下古民居建筑,充满着浓郁的黄土风情、古朴厚重、美丽诗意,被誉为“地平线下古村落,人类穴居活化石”,与北京四合院、福建土楼、陕北窑洞并称中国民居史上的“四大奇观”。德国人的《没有建筑师的建筑》一书最早向世界介绍了它,称其为没有建筑师的大设计,是“世界生土建筑的绝妙之笔”,现被公认为“中国农民生土建筑的最高成就”。2011年,地坑院营造技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p> <p class="ql-block"> 塬上的村中布满一个个深坑,聚集形成一个地坑院村落,深深地藏在地平线下。走近深坑探头一望,深坑四周布满了窑洞,居民就生活在这窑洞之中,因为藏身于地底下,它也被人称为“隐形的房子”。</p> <p class="ql-block"> 进入这片远离喧嚣的神奇的地底世界,发现地坑院体现了古人“天地相融,方圆共存,天人合一”的哲学理念,营造技艺既与传统的阴阳八卦方位密切结合,又和宅主的命相息息相关,建造分为四个步骤,即“向下挖坑、四壁凿洞、穿靴戴帽、美化装饰”,出口则是从窑院一角的窑洞内凿出斜坡通向地面,为住户进出之阶梯式通道,在通道一旁挖有水井一眼,供人畜用水,坑院设有窨井排水,形成收放有序的空间序列,其构思巧妙,颇具匠心,反映了古人卓越的智慧。</p> <p class="ql-block"> 我惊叹于地坑院的坚固耐用、冬暖夏凉、挡风隔音、防震抗震,难怪人们也称它是“天然空调,恒温住宅”。</p> <p class="ql-block"> 据考证,轩辕黄帝时期,陕塬先民们已经掘地为穴而居,《诗经》称为“陶复陶穴”。这些在地平线下5米多深的“地下村庄”默默存在了约6000年,又正处在仰韶文化遗址上,而仰韶文化时期,正是人类穴居文化的成熟阶段,这也成为人类原始“穴居”发展演变史的实物佐证。</p> <p class="ql-block"> 地坑院里种植的花草树木很有讲究,要“前梨树,后榆树,当院栽棵石榴树”。因“梨”与“利”同音,榆树称为金钱树,石榴多籽(子),均取吉祥之意。门洞旁栽一颗大槐树,谓之“千年松柏,万年古槐”,寓意幸福长久安康。</p> <p class="ql-block"> 我还惊讶于地坑院特有的穿山灶,炉灶利用热力传导原理,通过依次开设九个灶孔,可以同时烹饪做九个菜,第一个灶孔温度最高,用于快速蒸煮,越往后温度越低,用于炖、煨、保温等不同需要,这样粗朴的外观竟然蕴藏着如此巧妙的结构和强大的功能,不仅节约燃料材料,而且满足多种烹饪需求,是地坑院人智慧的结晶。</p> <p class="ql-block"> 陕州地坑院的居民以杨性为主,大多居民祖辈居住多年,保存最完整现存时间最久的地坑院已有300多年,住了七代人。看见地坑院标牌多处标注都是杨家大院,爱人姓杨就兴奋不已,也自豪不已,四处仔细打探各个杨家院子的故事。2012年地坑院改旅游地后,居民全部迁出地坑院,以新的方式,薪火相传。</p> <p class="ql-block"> 现在,当地把21座地坑院相互打通组成民俗文化园,每个地坑院内设一主题,捶草印花、陕州剪纸、锣鼓书、澄泥砚、特色婚俗表演等,全方位向世人展示地坑院的历史演变及陕州地区人们的生活风貌与民俗技艺,古老的地坑院迸发出新的活力。</p> <p class="ql-block"> 我对澄泥砚院子印象深刻。陕州澄泥砚是中国历史上四大名砚之一,被皇宫列为贡品,与端砚、歙砚、洮砚齐名。院子里完整地展示了澄泥砚烧制时使用的原料,烧制手法,烧制过程和烧砚炉等,让游人身在其中,仿佛能感到制砚、烧砚的忙碌场景。我和爱人都特别喜欢澄泥砚的质地细腻、光泽滋润、贮水不涸竭、发墨不损毫,于是精心挑选购买了一款松鹤图案的澄泥砚作为来到地下村庄的纪念。</p> <p class="ql-block"> 走在这一个接着一个的地下院子中,还惊喜的看见院子里的果树依然果实累累,让人觉得地坑院的时代,从未走远。</p> <p class="ql-block"> 从空中鸟瞰,一个个地坑院犹如雕刻在大地上的一个个“回”字,时刻在等待着,召唤着每一颗远走的心。</p><p class="ql-block"> 时光流转,乡情乡愁,魂牵梦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10月深秋</p><p class="ql-block"> 于成都</p> <p class="ql-block"> (把“藏在地下的中国村庄”介绍的最美地,莫过于著名作家王剑冰发表于2016年《人民日报》副刊版的文学作品《陕州地坑院》,该散文被石刻于地坑院景区大门口的最显眼位置。自己一度犹豫还有没有必要动笔,写点自娱自乐的随笔,最终决定留点文字算是景点宣传,将王剑冰的文学作品附录于后进行共享。)</p> <p class="ql-block"> 《陕州地坑院》作者/王剑冰</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陕”是哪里吗?你一定会说,陕西,陕西的简称就是陕。其实,陕在河南的三门峡,古时称为陕州,陕以西才为陕西。那么,这个夹耳的陕,就让人有了诸多兴趣。造物主随性造的这一块陕地,险崛而奇特。这里还有一条著名的崤函古道。黄河以南只有两条狭路可通东西,从洛阳伸出的丝绸古道,至今仍留有一段车辙深深的痕迹,人称崤函古道。古道一直没入崤山天险,著名的秦晋崤之战即发生在此。秦皇汉武东巡的车辇,在函谷关写出《道德经》的老子,诗人李白、杜甫们,还有从这里出去的杨玉环、上官婉儿,无不要过这条古道。</p><p class="ql-block"> 千仞峭岩与万里怒涛的冲撞挤压,也在陕地托出了三道塬,并形成了地坑院。我深信,地坑院就是人与自然共同书写的大书,是最具创造力和生命力的体现,谁能想到,多少年间,竟然有成百上千家村落,潜伏于地平线之下,成为天下奇观。</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雪片似梨花,覆满整个陕塬,勾勒出一个个坑院。谁家拦马墙散出了炊烟,让塬上的黎明活泛起来。一条狗钻上来,雪原有了一溜花瓣。这时候听见了鸡鸣,起伏于无边的沉静中。</p><p class="ql-block"> 红衣女子一点点地从地下冒出,手挥扫帚,坑院上方一条小路显现出来。这是新婚不久的女子,来的时候,柿子还在树上,红炫炫地挂满坑院四周。扫帚扫到了塬的边上,塬下,一条大河正蒸腾着雾气远去。</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景象也许上世纪初就被德国人航拍在了影像中。坑院虽不用一砖一瓦,却有自己的风骨,所建必有遵循,所用必有遵守,所设必有尊重,说到底,还是民族智慧、东方文明的结晶。德国人鲁道夫斯基由此惊叹这人类建筑史上的活化石是“大胆的创作、洗练的手法、抽象的语言、严密的造型”。</p><p class="ql-block"> 独特的陕塬,高险平阔,南有重峦叠嶂的崤山,北临沉郁雄浑的黄河,深沟狭壑纵横,陕州故迹遍布,远处的镜湖,还会有天鹅翔集。站在这样的地方,该是有诗的。唐玄宗旅次陕州,曾吟出“境出三秦外,途分二陕中。山川入虞虢,风俗限西东”的诗句。当时驻跸哪里呢?想他没住地坑院,若在地坑院留住一晚,诗中情怀当更为雄奇。</p><p class="ql-block"> 一代诗圣也错过了地坑院,黄昏时匆忙投入的是石壕村的靠山窑。那地方离塬上并不远,却存有不安定因素。若果老杜走上塬来,住在坑院,情境或有不同。说不定晚年选择这里,便不会“茅屋为秋风所破”了。</p><p class="ql-block"> 又过去多少年,慈禧来了。慈禧避乱长安回京,没走回头路。光绪二十年九月,慈禧的銮舆进入函谷关,到这里天色已晚,只得在地坑院落脚。陕塬人没有亏待她,腾出最好的窑院,点起过山灶,给她做“十碗席”。高高在上的慈禧对现在“高高在下”有些不适应,然而面对舒适和美味还是做了一回普通人。</p><p class="ql-block"> 不过,陕塬人虽安于一隅,但性情刚毅,遇日本人来犯,自发组织,不让侵略者安宁。至今这里仍有遗迹,纪念抗争中的牺牲者。</p><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头一次住进地坑院,感到有一种四合的凝聚与向下的沉淀力,却离天尤近,繁星框了一院子。院子像塬上开的天窗,所以人们敢大声地说,畅快地笑。这里娶媳妇才真的是入洞房,热炕上任怎么打滚,也不怕偷听了去。三道塬,相互交织和延续的,也许就是这种简单的安逸感。</p><p class="ql-block"> 天黑严的时候,坑院就成了一种暗物质。巨大的安静,使夜溶解得贴切而真实。偶尔有小曲传出,那种抑扬顿挫的眉户调,混合着蛐蛐、咕咕喵、南瓜花、扁豆花的声音,实为一种天韵,有女人在这天韵中剪着窗花,消磨一天中最后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什么时候有了叽喳的鸣叫,叫不出名字的鸟你说我唱,汇成无与伦比的乡间大集。而坑院还在深深地沉睡。太阳被塬的一头悄然挑起,镀亮湿漉漉的早晨。塬上永远都散发着一种清香,那是最本质的土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一位老人从坑院里走上来,见了我,看着不认识,话语却出了口。我赶紧回应,声音里,竟然有一种亲切与感动。</p><p class="ql-block"> 很长一段时日,对于尘世来说,这里是远僻的、深藏的。当地行保护和旅游措施后,地坑院就像尘封的窖酒醇香四溢。纯粹的乡村越来越多地远离了视线,这一片坑院越加亲近地挤占了怀旧的情感。有人来看建筑,有人来搞摄影,有人支着画板写生,有人搜集俚语唱曲,有人学习泥砚剪纸,有人什么也不为,就为了看看与自己的老屋有什么不同。想若是李白苏轼来,也许会把坑院当成一方金樽邀月起舞。地坑院是一个个模子,能翻模出民间艺术的孤绝与惊喜,翻模出华夏中原的诚厚与质朴。</p><p class="ql-block"> 再次来到地坑院时,梨花正旺,柔风掀落片片花瓣,花瓣把一个个院子铺满了,有些花儿高出坑院飞,与桃花杏花汇在一起,直把整个山塬绚成缤纷的世界。通向外面的村路在塬上起伏,渐渐升出一个人,又升出一个人,近了才看清是年轻的姑娘小伙儿,他们身后是年迈的老人,千叮万嘱地相送。年轻人渐渐没入塬下,只剩纷舞的梨花与摆手的老人。我突然有些伤感,当年坑院里种梨,是图吉利的意思,现在倒有一种离别之情。再多少年过去,坑院里还会有人厮守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