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美篇

阳光

陪着大姐重游知青点

潘正中

上世纪中叶，中华大地掀起了一场亘古未见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潮，从1966年开始持续十年之久的上山下乡运动期间，全国高考制度被取消，所有初高中毕业的青年学生，走出课堂，离开学校，告别父母，全部到农村去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用双手从事农耕劳作，用汗水赚工分糊口，用煤油灯陪伴星星月亮，他们将和世世代代农民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一辈子。

1969年6月，老三届初中毕业、年仅16岁的大姐，瞒着父母，偷拿着户口本，约好几个同学，懵懵懂懂的到学校报名，开启了刻骨铭心的人生历练。大姐下放在本县的洽湾公社，先在洽湾公社的梨水坪生产队，豆蒄年华的女孩，三年间吃尽了所有的苦头，学会了所有的农活。后因杨家港生产队设置村小，生产大队把表现较好的大姐调到杨家港当了村小老师，四年的教学后，大姐有幸被公社推荐上江西省银行学校，终得跳出农门，走上新的人生之路。

四十八年后的今天，一个当年在杨家港读村小、现已走上领导岗位的学生黄世友，热忱邀请大姐再回杨家港，重游知青点，看看这个曾经劳动、生活了四年、给她留下青春记忆的小山村。趁着今年中秋国庆双节，与家人一起，来到了阔别已久、梦中萦绕的杨家港村。

杨家港村，已从当年破旧的老村落整体般出，富裕后的农民把一幢幢瓷板贴就的乡村别墅镶建成一条小街，街面上穿梭着各式农用车和私家小车。村口站着等候已久、当年陪着大姐同睡一屋的村姑、如今已满脸皱纹的玉凤夫妇和当年生产队长细憨的爱人大女等人，四十多年后的再相遇，当年风华正茂的知青老师已是满头银发，鲜活可爱的农村少女也变的满脸褶皱，满头披霜。大姐与她们伫足相认，相拥而抱、喜极而泣，让陪伴在旁的我们都浠嘘不已。沿街而行，村民纷纷认出当年的知青老师，都热情上前招呼，大姐脸上充满着难以言状的神色。

踩着满径的黄叶，大姐随着故人的脚步，来到残亘断壁、荒废已久的昔日村落。瑟瑟秋风下的老村，死一般的寂静，房屋倒塌，水井干凅，道路被毁，整个村庄被植物灌木掩埋，只剩下村口那棵百年老樟树，孤独无助的注视着人世间的苍桑变迁，微风吹拂，树叶沙沙，老樟树似乎充满灵意，用微笑欢迎远道而来、当年美丽的知青老师。站在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依偎在百年樟树旁，大姐尘封四十八年的知青记忆，仿佛一扇沉重的闸门被打开，知青生活的点点滴滴如同电影，历历在目。当年，生产队安排她借住在村民家的一间小房里，把用于储存粮食的仓库空出，当作村小教室，破旧的仓库里挤满了本村和附近村的几十个小孩，他们带上自家的桌椅板凳，牵着背着留着鼻涕的弟弟妹妹，用着自编的书本，在大姐的带领下，一笔一划的教着学着，从此，稚嫩的琅琅读书声就飘荡在这个静静小山村的上空。知青老师，用知识开启了山村孩子的心灵窗户，认识了山村以外的美好世界，尝到了知识带来的快乐，村小走出了一批像黄世友这样优秀的农家子弟，大姐也多次被公社评为优秀教师。除了上午上课，大姐下午还要下田干活赚工分，农村的生活极其简陋，为了生存，一切都靠自己，砍柴，做饭，种菜，养鸡，种红薯，栽绿豆，做辣椒饼，什么都得会，适者才能生存。大姐又特别顾家，生产队发的糯米，逢年过节生产队分的鱼肉，自己做的粉条，种的黄豆，甚至省下的口粮，都如数背回来贴补家用。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逢年过节，有点鱼或肉打牙祭是件奢侈的事，母亲总是一大早就催我赶到杨家港，看看大姐所在的生产队能否多分到条把小鱼或剩下的猪骨头，为过年过节的餐桌增添喜庆，姐弟两个总是在村民分完的最后，把拣点剩下的残余饭羹带回家，让父母高兴，让年幼的弟弟妹妹填饱肚子。生活的历练，这批知识青年逐渐成熟，她们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在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无论生存环境多么恶劣，都能从容面对。

“浮云游子意，落日古人情”，面对已成废墟的老村落，大姐充满了深深的眷恋和幽幽的思念，人生最美的青春在这里度过，最艰难的岁月在这里熬过。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当年的农舍和破旧的教室，熟悉为生存奔波的羊肠小道，熟悉关爱她的生产队长细憨，熟悉暮归牛童的打闹喧笑声和农舍袅袅的炊烟。四十八年再回首，却不再当年。此刻，这颗游子的心象浮云一样凄凉悲伤，但落日的余晖，让她感受到故人间的情感和友谊。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再见了，青春记忆中的杨家港，再见了，难以忘怀的知青岁月。大姐眼含热泪，三步一回头，挥手告别了依依惜别的众乡亲，她祝福这个青山绿水的小山村更富裕、人民更幸福！

2023年10月18号写于南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