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札记

点绛唇·壬辰癸巳

苏园：

苏州古典私家园林

札记：

选自微信中《苏州园林》、《苏州园林研究所》、《谁最中国》等专栏发表的文章。

摄影：

王强华（点绛唇·壬辰癸巳）

夕阳余晖（網师园）

可以从从容容地欣赏园中一场短暂的落照，夕阳余晖穿透林木枝桠，将枝叶渲染成闪闪发光的暖色调，光影打在粉墙上，继而调出淋漓的水墨，或浓或淡，或繁或简，那种斑驳迷离的质感，随风摇曳的轻盈，不由人心动。

苏州城东南部，有座小园，一头连着圆通寺，一头连着清代诗人沈德潜故居。这座占地仅6500平方米的小园，面积虽小，名气却很大——中国第一座被移筑到大洋彼岸的古典园林“明轩”，便是以她的一部分为蓝本设计而成。

她，就是“小园极则”的網师园。

在苏州园林中，网师园的面积并不算大，“地只数亩，而有迂回不尽之致；居虽近廛（chán），而有云水相忘之乐”。只要走进去，便仿佛进入了一段折叠的时空……

荷风四面（拙政园）

残荷不寂寥，因为它好好地开过了。

所以可以安然地进入秋季。凋落与衰残并非盛开的反面，也可以是盛开的证据。

泰戈尔说：“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

白居易说：“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

人人都说萧条的这片池塘，诗人却要一遍遍地看。因为美是多样的：盛放是美，盛放前的等待是美，盛放后的静谧同样是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李商隐

池中藕花香残，石径黄叶飘坠，

江南秋意隐隐，夏日过尽，

狮子林揖峰指柏轩的夏日花草展也到了尾声，

没有艳丽多姿的花卉，

只有少许幽草，

搭配着修竹，古石，瓶花，

营造出古朴素雅的清趣。

揖峰指柏轩一隅

水香榭（退思园）形制颇小，内设鹅颈短栏靠凳，左右两边接了曲廊，又有湖石点缀，石边蓬蓬的柔枝披拂下来，绿意盎然，颇有几分含蓄的意味。榭前池水幽碧，睡莲浮叶小小，未著一花，锦鲤数十头，游乐于其间，优哉优哉。

江南水榭形制古朴，配色简洁，素雅中见婉约，灵秀里见纤巧，一念起，就有水榭凉生、箛蒲绿暗的意思。

闲日无事，凭栏，观鱼，听风，“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苏州是一个见精致、品风雅的地方。小桥流水，吴侬软语，梦寐不忘的，当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园林。

在众多的古典园林中，艺圃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如果说，现在的拙政园、留园像是熙熙攘攘的旅游景点，那么艺圃更像是苏州人后花园般静谧祥和的日常，保留着一份退隐的情致。

艺圃坐落在姑苏城内的一条小巷里

构成苏州古典园林的三大要素是山水、建筑、花木，而每座园林都各具自身的特色。

环秀山庄是一座以山为主的古典园林。园内由清代叠山大师戈裕良堆叠的太湖石假山，尺幅千里，独步江南，被公认为是中国园林现存假山中的第一佳构。

嘉靖十二年（1533），拙政园开建后的第二十四个年头，六十四岁的文徵明应园主王献臣之请，撰写小楷《王氏拙政园记》，并把每处景色题诗一首，有诗曰：

杂植名花傍草堂，紫蕤丹艳漫成行。

春光烂熳千机锦，淑气熏蒸百和香。

自爱芳菲满怀袖，不叫风露湿衣裳。

高情已在繁华外，静看游蜂上下狂。

我们从诗中可以窥见，提笔的诗人，在一个晴丝袅袅、池玉粼粼的天气。气温有些回暖，遍布树荫也惊觉秋爽，林深茂密，不知午时天光。风来酒亦醒，坐听芭蕉抚琴音。

“与谁同坐轩”取宋代苏轼《点绛唇·闲倚胡床》：“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词意。题额者把答案藏匿起来，一同藏起来的还有轩中无数宴饮诗赋的场景，无数独坐邀月的徜徉。

轩中有清代姚孟起题写的扇形隶属匾额，下面有同时代何绍基书写的“江山如有待，花柳更无私”，两者同置一室，与景色遥相呼应，字与花香翠叶一齐明亮。

与谁同坐轩（拙政园），苏州人习惯称之为扇亭。

二王法帖（留园）

漫漫历史长河中，文字是最好的见证者。在世界文字体系中，中华民族的汉字，以其悠久的历史，有趣的象形，优美的轮廓，多变的书写方式，自成一格。从远溯殷墟甲骨文始，到金文，石鼓文，直至秦统一后的小篆，隶书、楷书、草书、行书。中国字，在文脉的传承中，走出了一条有别于其他文字的路——书法。文字不再是单纯作“记录”之用，而是成为了一门独立的艺术。

书法刻于石，谓之碑，书于纸帛，谓之帖，内容也随之不同。而在江南园林中，有一种独特的形式，虽也刻于石，但其内容近于帖，于是被称做书条石。

2023年1月3日，国家文物局核定并公布《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留园有二帖书条石上榜，这二帖书条石为：《二王法帖之破羌帖》和《仁聚堂法帖之赵孟頫书兰亭序》。

《二王法帖之破羌帖》书条石。

《仁聚堂法帖之赵孟頫书兰亭序》书条石。

书法，本是文人书斋事，美文书札、赋诗酬唱，可谓无事不可书。苏州园林是“凝固的诗”、“立体的画”，将书法置于一个诗情画意的立体场中呈现，使其掩映于蓝天白云之下、桃红柳绿之中。

因此，不论是园林中的书法，还是因书法增色的园林，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可或缺的艺术瑰宝。

天平山，凝聚了苏州有宋以来的风雅。多少年过去了，如今这里依然是苏州人春日赏花、秋日赏枫的最佳选择。特定的时节，去特定的山上看特定的景物，大约，这也是苏州人才有的风雅吧。

天平春色

天平秋韵

枫染山醉

天平红枫始于江南风雅最盛的晚明时代，种下这片枫林的人名叫范允临（1558—1641），他是北宋贤相范仲淹第十七世孙，此人博雅多才，又格外幽默，尤其是那一笔行云流水的书法，与南宗书画泰斗董其昌不分伯仲。范允临考中进士后曾长期宦游于南方，天平山麓这片古枫香林是他在万历三十六年（1608）辞官回到范氏家族的根脉天平山，修建天平山庄时所植。

天平山，既是一座山，也是一座园。

美哉，我国四大赏枫地之一的姑苏城外天平山。

王强华初稿于2023年晩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