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秋日碎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短篇小说 . 外一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b></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看了一下时间,晚上7点39分,今天吃饭吃的真是快,五个人喝了一瓶牛栏山,又一人一瓶珠江啤酒。每个人都吃得快,太阳才刚刚下山,天没完全黑,为什么今天要吃那样快,那天又吃得那样慢。吃完了饭,又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为我还不想回出租屋,我问他们吃完饭要去做什么,唱卡拉OK,逛街看美女还是继续喝酒。他们是和我一起在工地的同事。一个说回家,手机上追剧,洗衣服,躺平。另四个人说,找个茶社打麻将,这些我都不要需要的,我已经戒赌了。我默默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吃的我全身冒汗,我心里有些怨恨的情绪,又不是确切的怨恨,不怨哪个具体的人。他们也问我,你要到哪里去?我说,我不想那么早回去,回去也没事情做,我去街上瞎逛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昨天17点30回的家,前天也是17点30回的家。如果连着三天都那么早回去,同住出租屋一个楼里的室友会看穿我无事可做,生活过得很无聊,一个孤独的老年人,没地方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住二层的是刚搬来不久的一个男人,当然他有老婆,两口子,我也经常暗自观察他们。他每次看见我,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都说,早!我不说早,只是说你忙啊?男人正在出门,穿上一身深蓝制服,头发也梳理的一根不乱,经过我的门口时,我正在用钥匙开门。他上的班和我相反,晚上去早上回,开始我以为他在公安局之类的地方,他告诉我说,不是警察,是在路口那座大厦做保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哦。我只能说哦。因为我也在大厦里工作,我来这里开始上过夜班,但现在不上了,如果保安在大厦碰到我,他又认识我,他肯定得叫我老师,我没说我是给大厦搞装修设计的,那没意义,又要多打一次招呼,彼此站住,弄出许多礼节性的语言。当然,总有一天,会碰到的,在大厦里的某个地方,到那个时候再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和我一起吃饭的人都高高兴兴的,吃完了,离开餐桌,各自走各自的路,不停说再见。我也告辞,走我的,走得非常慢,最后一个,把手机放在屁股后的口袋里,掏出根香烟点上。饭店服务员来收杯盘碗筷,抹桌子,我说马上就好,满脸歉意。女服务员的态度很好,并不催赶我,她说,没关系,您慢慢歇着。她对我说的是您,我对她说谢谢你,我不愿意说您字。她说您慢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离开,想到要上个厕所,我走到厕所那里,去洗个手,照镜子,睁大眼睛嘴巴做怪相,我发现我嘴角有油腻,用纸巾使劲擦,又用水洗,弄干净了,手指梳理头发,看见头顶本来就稀疏的发毛又掉了许多,甚是光亮。出了饭店的,走在街上,感觉其他人都漂亮,他(她)们头发乌黑,当然也有其他颜色,穿着打扮都好看,样子也好看,现在的世界上怎么有如此多好看的人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走到一条灯光晦暗的街道上,四周弥漫着鸢尾花的香气。看见前面一个离我不远的女人,在抹口红,她的裙子侧边,右腰部,拉链没拉上,肉都看得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先是犹豫,后来又忍不住地说,美女,你裙子的拉链没拉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用手捂住腰部,说,哎呀,又忘了,幸好还没有走到前面的商业街,不然太丢脸了。谢谢你啊,帅哥,好心提醒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叫我帅哥。反正现在的男男女女都叫美女、帅哥,我有一次在街上问路,碰到一个约八十岁的老太太,我问她,美女,去石岐怎么走?她停在我面前,愣了一秒钟,开心地笑了,对我说,你站立的地方就是石岐。她又问我,你要去石岐哪里?我说新华书店。她还是在笑,并且把我送到新华书店门口,还想陪我进去,我说,好了,不用了,美女谢谢你,再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走出了这条溢满花香的长街,到十字路口,我站住等绿灯。到绿灯了,我不动,又绿灯了,我也没动。我过街去干什么,等下一个绿灯?街对面并没有一个人在迎接我,我不想过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滴答滴答。落在街道上,落在路边的花坛里,也落在我的身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培训中心的门口,有个年轻的母亲扔掉手中的雨伞,张开双臂且大声喊叫,她是在等她的儿子上完晚自习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长着圆脸的小男孩蹦跳着走过街来,女人抱住儿子,她乖乖呀乖乖呀地叫,又仔细地查看,看看是不是衣服淋湿了没有,还是他身体上是不是少了一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个小男孩既不好意思,又非常生气,但他不敢跟妈妈发火,他感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出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而且我不会让他发现我看见他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的时候,不管放学雨下的再大,母亲是不会来接我的,但我却愿意在校门口的廊下呆一会儿,喜欢看看五颜六色的雨伞,喜欢看看雨伞下每一张母亲的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最终没过街,顺着街的一个方向走。我沉默地走着,脑子里有时出现一些的诗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孤单走在街上</b></p><p class="ql-block"><b>一抹苦雨</b></p><p class="ql-block"><b>打湿了谁多情的眸子</b></p><p class="ql-block"><b>今天喧嚣过后</b></p><p class="ql-block"><b>谁又重拾了记忆的箩筐</b></p><p class="ql-block"><b>秋风中摇曳的雨丝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谁写的诗?这诗句说的就是现在的我,我既在秋风中,还在飘曳的雨幕中走路,遇到路口即转弯,始终不过街对面去,顺着走,转了无数无数个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终于到了看起来陌生偏僻的地方,街道狭窄,我遇到一伙年龄不大的陌生人,他们也是漫无目标、随便地逛,大家都在随便走,他们人多,我毫无理由,自然跟到他们后面走,他们怎么走我就怎么走,他们走一下又停住,一个个子很高又很瘦的男孩大声说,要到某个地方去,还要去几个地方呢。我呢,那我也要去那几个地方,反正我有时间,就像在跟踪一样,我觉得很兴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走了几条街,走到一处昏暗的街道,突然停住不走,围在一堆,商量什么事情。我也停住,听他们在说什么。我数了数他们的人数,五个人,四男一女。最大的有十五六岁,估计是他们的核心人物。女的小点,也有十四五岁,头发留得特别长,后面还染了一撮紫红色的。他们商量的事情是,大家凑点钱,让女孩去买几一包烟。他们说得大声,根本不回避我。女生不肯去,男孩们也不肯去,争执了几回,最终裁决让女生去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实际上,这小街上,没有专门买烟酒的大商店,在一家小卖铺的玻璃柜台里,零乱地放着几盒廉价的的烟。女孩买了一包烟。个子高的男孩用打火机点上,给女孩吸第一口,他第二口,其他几个男孩也依次地把烟点上,抽着,每个人都是很享受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们在抽的什么烟。但看到那女孩抽的那样着急,肯定是烟瘾犯了。他们抽的时候一句话不说,深深地吸得猛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路边的一个花台上坐下来,不知道要等多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以前也抽过,这是上中学时,班上一个留级生给我的烟。那一回,是我刚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留级到我们班上的这个男生,比我大一岁,整整十五了,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抽烟、喝酒谈女人。他请我抽烟,我不知厉害或我根本就想试试后果,吸了一整支。过后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怕看见什么妖魔鬼怪。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闭着双眼,就是心里难受地要死,恶心想吐。留级生说,没关系,第一次抽都是这样,再抽就好了。过了一会,实在受不了,到了学校医务室,躺在长条椅上,校医是个和蔼的阿姨,她也不问为什么是这样的,给我喝了一小瓶葡萄糖,轻轻地对我说,躺一会儿就好了……看到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看到了秋雨中的小花伞,花伞后母亲的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从那天起,我知道了,别人做的,有时自己并不能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面的五个人可能真的没发现我。一人一口还在吸烟。女孩一边抽一边说,真舒服啊。她坐在路牙上,哼唱一些长远的音调,音调在周围回旋,很好听,长发也散开,在她的脑袋周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卖铺外面有棵大榕树,枝叶庞大,阴影正好落在女孩坐着的身体上,有些也落在我坐着的花台上,落到我头上脸上脚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榕树上挂了一盏灯,光线微弱。来来往往买烟买酒买零食以及过路的人,见坐在路牙上的男孩女孩,不见怪,见怪也不说出来,绕开而走,或直接从他们面前走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在花台上坐着,没任何目的,等他们几个从路牙上站起来,我此时称他们为夜行人,我自己也算,我们将继续走到哪里。我希望和他们有个结果,或不走了,等他们从路牙上起身,各自分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自语,在心里讲故事给他们听。讲两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个故事讲的是我出租屋的邻居。他在医院做护工,最近护理了一个寺庙的老和尚。老和尚下山时摔了一跤,摔成粉碎性骨折,住进了医院。医院离我住的出租屋很近,为了方便照顾老和尚,邻居把老婆儿子全部从老家搬到了出租屋的一层。邻居的儿子就在附近上学,小孩新来可能有点不适应,怕生,又听不懂广东话,看起来呆头呆脑,老师也不深入观察,让邻居带孩子去做个智力测试。邻居老婆找到我说,孩子是不是有点傻,老师让给孩子测个智力。我说测就测吧,你家老公做护工的医院里正好有门诊,你去挂个号,让医生开智力测评单。测完以后,邻居老婆把测评结果给我看,我说没有问题,你孩子的智商是102分,完全正常。邻居老婆很开心,她说阿弥陀佛,孩子也开心。他们一家肯定跟着老和尚学会念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讲一个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大厦工地的甲方请客。酒桌上,坐在我旁边的编制预算的女士是个客家人,老家是河源的。她说,小时候上学的时候,每天放学都要爬过几座大山。她们那儿的山真大啊,任何一座山都大得不得了,树也很高,天也很远,她一个人在大山里走,走到背阴的地方,心里很害怕,总觉得后面有鬼跟着,于是,就奔跑起来,但她跑得快,后面的鬼也跑得快,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龇牙咧嘴的厉鬼。姑娘拼命跑,拼命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太阳底下,直到看见山脚下的村子,背后才没有了鬼的声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说,一直到长大,甚至到了灯火辉煌的城市里来,只要一个人走路,她还是不敢回过头看看。姑娘说,她有点不甘心呢,本来可以看到鬼的样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心里把故事讲完了,继续跟他们走。走到一个大商场的门前,他们停下来,回头看我,个子高的瘦男孩问道,跟着我们干什么,你是坏人?还是便衣警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说,我绝对不是坏人,也不是警察。我跟到你们走,开始以为你们是我的朋友,等走了一阵,发现不是。我从小就害怕一个人走夜路,而且刚来这个城市,路不熟悉,所以就跟着你们走,我想快点回出租屋睡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把我带到大商场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旁,留着长发的小女孩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在我手心上画了一条线路,并标明在哪一站换车在哪一站下。闪烁的霓虹灯下,我突然发现怎么也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们都仿佛穿着隐形服,连眼睛都看不到,男女分不清楚。我说谢谢,他们也不回答,我不敢再发问,他们肯定要干什么事情。他们给我画的那一条公交线,已经下班了,黑漆漆的,我站住,想,我在哪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2022年10月21日写于广东中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2023年9月29日中秋节改于南京</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这一生没拉过她的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子高中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小厂工作,那个叫芳的女孩子和他分在一个车间做操作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双方慢慢地喜欢上了对方。那个女孩就是你跟她讲什么她都相信你——很典型的老实、贤淑的女孩子。芳住在城西,不晓得外面,到厂子里来工作,就是一心想可以找一个可以依靠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子心活,不安心在一个小厂混一辈子。刚刚恢复高考就去考美术学院,结果落榜。他又到外面搞展板,连木工活,裱白纸,刷底色,写美术字和画插图都要干。记得有一次,芳下夜班,强子去接她,在黑黢黢的林荫道上,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强子发誓要带芳离开这个一泡尿可以撒三圈的小厂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年秋末,强子应征入伍,芳买了一百多个信封,准备写上她的地址,贴上邮票。那时候一张邮票八分钱,一百多张邮票是八块多钱,是她半个月的工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临走前一天的晚上,他们聊了很久。强子本来要走,芳让他留下来陪着她写。她最后大概很累了——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她在流水线上,洗瓶子、灌化学试剂——强子就帮她接着写。一旁,芳睡着了,强子拿了条小棉被帮她盖上。写完后,也没叫醒她,就把信封叠好放在口袋里,走了。第二天,强子带着这一摞信封乘上北去的闷罐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子揣着一百多个信封到了部队,新兵连的战友都笑话他,老班长说:“你以为部队驻地没邮局吗?”两年后,部队换防到了西南边疆,芳跟别人谈了对象,就要结婚了。强子很伤心,很想回去问她为什么,后来想想,又觉得自己之前也没有承诺说要娶她。部队领导看他很痛苦,就说好吧,准你个探亲假。因为当兵没满三年是不能回去的,强子在前线待两年了,领导想准个假让他回去看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打包行李的时候,强子看见旅行包里还剩下不少没用完的信封,他乱撕一通,还讲许许多多的气话。一个寝室里的战友很紧张,跑去跟领导讲,结果强子到火车站的时候,追上的战友死活不让他登车,说领导取消了假期。强子回来后气得要死,后来想想,算了,她既然快成人家的老婆了,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在相当一段时期里,强子非常痛苦和沮丧,之后就开始学写诗啊,写散文啊什么的,宣泄心中的苦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退伍后,强子和一个战友一起考上了大学的中文系,强子经常跟他聊天,讲他和芳的往事,每天晚上下课的时候,两人坐在路牙子上看最后一班夜车过去了,然后他们再分手回去,就尽讲这些细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强子把自己写的一篇短篇小说,让战友带到报社去投稿,战友自作主张把小说里虚构女主人公“云儿”的名字涂掉,写成“芳”,就这样寄出去了,登出来就是这个名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知道什么时候,芳在报纸上看到了这篇文章,她在强子每天下课乘车的公交站台上等他。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稀疏的小雨飘到站台的檐下,打湿她的裤脚。见面后,芳先是讲东讲西,不经意间讲到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那篇的小说,知道是写她的,她对强子说:“你不要用那个名字,我看到很难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子完全没有想到这篇描写一百张邮票的故事会造成对她有多大的伤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他们见面以后的日子里,强子还常常想,回头看那一段经历,真的是青春的沧桑啊。每个人如果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心里面记着也不坏,不然白走了这一遭。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强子在超市遇到了她,两个人就坐在肯德基的一个角落里聊天,他们谈了很久很久,芳再也没有提起那篇小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芳后来过得不是很好,她男人嗜赌成性,儿子上完技校就出来工作了。强子说:“要不要我帮帮你,没问题啊。”芳头一低,轻声地对强子说:“年轻时已经对不起你了,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了。”强子就用很粗的话骂她,就像年轻时骂她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来,强子和芳再也没有见过面。有一次他们原来一起进厂的同事聚会,芳没有来。大伙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有人问到:“怎样,现在看到她,会不会心跳加快啊?”强子说:“没有啊,我现在再看到她的时候,心里在窃喜——幸亏没有找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家问为什么,怎么这样讲?强子淡淡一笑说,假如今天发现自己旁边睡了一只大象,我会觉得很可怕——确实,芳后来变得很胖。不过,这只是她不在场的时候,可以开这种玩笑。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强子又像对自己说,我这一生没有拉过她的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28, 128, 128);">2023年10月6日写于南京</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