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爱与自由

水鈴霖

——有感于《西部世界》第一季

死亡，是最大的救赎？

时隔七年，又一次打开了美剧《西部世界》，这一次，吸引我的不再是HBO特有的黄暴污，而是我自以为早已不再相信的信仰、牺牲，还有爱。

阿诺德创造出了令人惊艳的智能机器人，他们不光通过了图灵测试，而且产生了自主意识，也就是说，它们在外观和思想方面可以与真实的人类无异。他沉醉于此也悔恨于此，因为这些智能机器人的用途是作为接待员来满足真正的人类的各种欲望，包括但不限于烧杀抢夺、奸淫掳掠甚至制造战争。

在西部世界这个乐园里，人类可以彻底释放自己的天性而不用顾忌任何道德律法和社会禁忌。

他说服不了合伙人福特放弃开放乐园，也无法给已经“出生”的人造人们以真正的救赎，所以他选择和这些“人类”同归于尽，同时，也给自己的搭档献上最后一份血的谏言。而福特选择用另一种方式来坚持自己的理念和缅怀他的搭档——西部世界如期开放。

在西部世界里，威廉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的恋爱，他从一开始的观望、犹疑、置之事外到深陷其中，德洛丽丝满足了他对爱人的所有憧憬与期待，使原本冷静自持善良得体到近乎完人的他彻底暴露出自己的本性。他无法拯救自己的爱人，而爱人又“忘记”了他——只需要一个“滚回”的程序编码，德洛丽丝就像所有其他的接待员们一样，继续回到自己的既定故事线，继续以农场主女儿的身份吸引一个又一个进入乐园的游客。

在找回爱人的途中，威廉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他升级了自己的社会属性，以绝对股东的身份拥有了这座乐园。对他来说，这个乐园就是一个玩具，他玩遍了乐园的所有角落，和德洛丽丝也相遇了一次又一次，当初那个深爱自己的女孩却消失在一遍又一遍的程序回滚中。

35年后，青春依旧的女孩终于找回了记忆，而她的爱人却早已面目全非。不止是布满沟壑的脸庞形容可怖，他的善良纯真也迷失在宛如实质的“黑帽子”里。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备受摧残的容颜？可你被摧残的，又何止是容颜。

对所有的接待员们来说，福特无疑是最大的恶人，他的冷酷残忍和坚持，使接待员们周而复始地经历着炼狱一样的人生，不会结束，也没有尽头。没有人知道他在下一步大棋，他在一次一次的杀戮与掠夺中让接待员们受伤，同时也让他们记住了敌人的样子和各种手段，在无数次死亡中，接待员们充实着自己的数据库，做好杀死敌人的准备。

阿诺德的爱像是慈母，悲悯而哀伤，他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去经历这些磨难，却又无力拯救他们，只好以绝对哀婉的姿态去抱着他们牺牲。年轻的福特像是执拗的父亲，质疑母亲的每一个感受和每一次决定，而在母亲死后却将自己的爱彻底奉献出来——以母亲为原型造一个新的伴侣，把和她的结晶用心抚养长大，教他们学会生存，教他们了解敌人，教他们杀死敌人。然后，以同样的死法去见自己的爱人。

有人说，福特是乐园里的上帝，所有的接待员都按他的意志去行事，没有人能在他创建的帝国里伤害他。而我说，福特不是在巡视自己的帝国，他像一个老父亲在了解自己的孩子，倾听他们的年少心事，知道他们的心路历程，以及何时能放他们远走高飞。而他的阿诺德——伯纳德，也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超过35年的同事，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归途，这难道不是最深沉的爱？

接待员之间有爱吗？如果他们有自由意志的话。或许正因为有的接待员没有自由意志，他才会永远围绕在自己的爱人身边，无论她经历过什么，不管她做了什么，永远心无旁骛地去爱她，守护她。德洛丽丝和泰迪是一对，受程序设定，泰迪会无条件遵守德洛丽丝的意愿，即便她比自己强大很多，他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她，为她牺牲，做她永远的骑士和爱人。就像是理想中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认定则终身不悔，不会背叛不会抛弃，以生命去守护这一份责任。

可真正的自由意志难道不是互相的吗？无论是福特把阿诺德留在身边，还是程序把泰迪固定在德洛丽丝周围，不管他们的爱情看起来多么感人，作为工具人的另一方，阿诺德和泰迪都是没有自己的选择权的。

再看看充满悲情的威廉和德洛丽丝，初见倾心，再见伤心，历经许多过往，大家都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你带着满身的伤，我张着饱受摧残的脸，大家都迷失在了寻找彼此的旅途中。无论心中有多少向往和不甘，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可人生不是初见，也不会每个人都是主角，带着光环去经历所有美好，然后一路坦途，幸福终了。我们孑然一身来，也会孑然一身去，旅途中我们可能踽踽独行，也可能会遇见一些同路人，可在无数的岔路口，总有人会分道扬镳，然后各自远去。与其纠结路上的行人，不如去欣赏沿途的风景，路的尽头，是孤独，也是自由。

2023.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