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桂馥的离散孤独</p><p class="ql-block"> 桂馥,山东曲阜县人,和孔子是老乡,在《曲阜志》里也是与孔子同排在一个彩页里,字冬卉,又字天香,号未谷、雩门,别号肃然山外史,晚年自号老苔,又自作篆印:渎井复民。清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中进士。从此,桂馥拿了个可以当官的文凭,但他的水平纵横历史和地域概念间,远远高出了他的文凭层届,取得的成果亦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桂馥的一生勤奋刻苦、博学多能,学习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取得的成就也是十分丰富。他不仅贯通经史、潜心文字学,对于书法、篆刻、绘画等无所不精,又擅长音乐、戏剧等。</p><p class="ql-block"> 桂馥一生著述颇丰,有《说文解字义证》50卷、《札朴》十卷、《晚学集》八卷、《未谷诗集》四卷、《说文谐声谱考订》、《缪篆分韵》、《历代经石略》、《续三十五举》、《清朝隶品》、《后四声猿》等书籍传世。在那个没有出版社,没有发达快捷印刷的年代,能够留下这么多的作品,算得上是当时的佼佼者了。</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桂馥站在了清朝“小学”(即文字研究)和“八分书”(即魏碑)的最高点上。至今他在这两方面的造旨还依然难有人及。</p><p class="ql-block"> 桂馥因此有着“清代说文四大家”、“中国文字学双子星座”、“八分书第一”、“清代隶书直接通两汉的典范”、“尽得汉隶之风神典范”等名号。因此他被后人誉为清代大儒,是实至名归。</p><p class="ql-block"> 从他名字的字形上看:“桂馥”是一个生僻“桂”氏姓,加一个生僻的“馥”字作名,组成了一个生僻的名字;所以从名字的卦相上看,桂馥这个人,就注定是一个孤独的人,并且做孤独的事!</p><p class="ql-block">但是从字义上理解“桂馥”两个字的意思“桂花特别香”,那就是名如其人了。因为桂花是暗香型,从来不会张扬。</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桂馥对于中华传统文化,对于整个云南、特别对于大理州的永平县来说,既树立了一种学者学问上的高度,也积淀了一种做官处世的人文厚度,理应是一张熠熠生辉的文化名片。</p><p class="ql-block">但追思反刍桂馥的生平及造诣,他是孤独的。他遭遇的孤独,一是老年离散的孤独;二是学术品位上个性孤傲的孤独;三是灵魂无以慰籍的孤独。</p><p class="ql-block"> 首先来看桂馥遭遇了被离散的情感孤独。离家离乡,举目无亲的孤独,是一种情商孤独。任何年纪、任何身份的人都会感受过或感受到被寂寞袭击时地煎熬。但这种孤独对于桂馥来说,既是最表像最表层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孤独。因为他是到了60岁时才被离散的。一个人一生大多要经历恋家、叛家、立家、蓄家、守家五个阶段。幼年时期离不开父母、离不开家;少年时期思想叛逆,总想离开父母、离开家;青年时期成立新的家庭,这是义务和责任;中年时期,一切为家庭的稳定和敦实着想;老年时期,收心收性,安享天伦之乐。</p><p class="ql-block"> 60岁的桂馥再有才华、修为再好、心胸再宽、道行再深,也是一个老人了;况且那时的人寿命没有现在长。对于任何一个老人,叶落归根,60岁已经是找归属感的时候了,是守家的时候了。同样,对于桂馥来说,与妻儿老小之间的亲情、熟人朋友之间的抱团人气、对家乡山水草木环境的熟稔情结,是六十年岁月凝结造就的,放在任何时代任何人身上都一样难以割舍。</p><p class="ql-block"> 桂馥60岁被任命为云南永平县知县,也就是在到了如今的公务员退休的年龄才被任用。这是一个无奈又无情的任用。可以想象,这个提拔任用,对于桂馥来讲,未必就是好事,所以也就没有带来多少喜悦,相反却凭添一些无奈。因为这个任用对于桂馥说好似啃到了鸡肋,食之无肉,弃之可惜,而且是不敢丢弃的。同时这还意味着无期的离散,而且是多个层面上的离散:将与老少妻儿家人的离散;与孔圣先师、人杰辈出的家乡离散;与那个能承家学、能博览典籍、能买田筑借书园、“藏书万卷”书的学问环境离散;是从山东曲阜那个政治经济文化高度发达的地方到边远的云南,再到云南的边远偏僻的永平做个小小的知县。</p><p class="ql-block">但是一纸云南永平知事的任用公文,让他不得不割舍上述的一切,离开了他热爱并且努力经营的学问环境;也开启他孤独的人生最后十年。</p><p class="ql-block">刚刚离开家乡的时候,他写下了一首别《别潭西精舍》。在诗中他写道“梦里难抛潭上屋,眼前又做路旁人。秋风不肯留行客,先到燕南易水滨。”</p><p class="ql-block">“梦里难抛潭上屋,眼前又做路旁人”一切来得这么的突然,似乎还在犹豫之间,还想着离别只是个梦而已,哪知道现在就已经孤单的在离家的路上了。“秋风不肯留行客,先到燕南易水滨。”冷凉的秋风飕飕的刮着,不容行人在路上停留驻足,好吧,那就先到燕南去乘船吧。</p><p class="ql-block">从整首诗中可以看出:桂馥离家之前,由于性格的豪放和人生的单纯,他根本没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没有想到(也许是来不及想)这是没有归期的离别,也是一个各种条件环境条件被置换得一塌糊涂的离别;当然,他也无法想象永平是多么的偏僻遥远,会给他带来煎熬是如何深重。所以这首诗中描写的还是一般的别离情绪,表达的是淡淡离舍之情。诗中“难抛”、“眼前”、“不肯”、“先到”等词语,指示出离别意味着的一切似乎还是权宜之计。</p><p class="ql-block">然而毕竟已经与家及家人离别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大理永平如今在中国的版图上,已不算是边疆地区,而且由于自古处在交通枢纽上,现代热闹、躁动等元素,也多多少少会被人流物流信息流带来或渗透,该有的、也都露头了。相较而言已不算怎么落后和蛮荒了。然而在桂馥来到永平的时代,那就未必了。那时的永平偏远、孤寂到何种程度,桂馥到任后有很多首诗描写表现。</p><p class="ql-block">到了永平不久,桂馥在给家里的一封信里,桂馥写道:“苦忆家乐园,应惭印绶虚。白头欢未尽,荒徼闷难徐。病中仍思酒,灯昏不废书。故人怜我在,何以慰斋居。”</p><p class="ql-block">诗歌意思可以这样理解:苦忆家乐园,应惭印绶虚。苦苦的思念万里之外的家园,怀恋家中的天伦之乐,感叹自己受任官职的惭愧。确实和家人在一起、并且做大学问 ,与到永平任小小的知事,两者怎能相比呢?官是当了个,那又会怎样呢?徒有虚名而已。白头欢未尽,荒徼闷难徐。虽然白发苍苍,但人生的快乐还没有完全体验殆尽,侥幸的心情就已经完全消失,带来的只有难以慢除的烦闷和苦恼;病中仍思酒,灯昏不废书。身体不行了,可还是想喝酒来解愁;灯光昏暗条件差,可还是没有荒废读书的嗜好,以此解闷;故人怜我在,何以慰斋居。老朋友们想必一定会谈起我、挂念我,可他们无法来到我所在的永平,又怎么能安慰我呢!整首诗都充斥着对旧事、故人的回味和念想。</p><p class="ql-block">这些孤独感是因永平而起的。他在题为《永平》的一首诗中写道“边地山城小,衙斋古寺荒;苍苔缘榻上,径鸟向人狂。箐边夷獠杂,阴晴气候凉;不知家万里,夜梦理归装。”</p><p class="ql-block">诗歌中把永平透心的凉、彻骨的冷表白出来:边地山城小,衙斋古寺荒:遥远边塞之地,坐落于山间的永平这座小城实在很小,就连我在的县衙驻地也是一座荒废的寺庙;苍苔缘榻上,径鸟向人狂:青色的苔藓从地面一直顺着床脚往上长,小路边的怪鸟也竟然向过往行人狂鸣乱啾;箐边夷獠杂,阴晴气候凉:深箐边上,那些围猎的当地土著嚷叫嘈杂,也不知到他们说些什么;这个地方无论有没有太阳的时候,都一样阴冷潮湿;不知家万里,夜梦理归装:梦中不知道我离家有万里之遥,可笑的是,随时会在梦里不自觉地整理行装,准备回家。归家心切。</p><p class="ql-block">他在题为《行县罢独坐口占》中写道“囹圄生榛莽,衙斋引薛萝;无书慰岑寂,岁月易蹉跎。”</p><p class="ql-block">囹圄生榛莽,衙斋引薛萝:就像牢狱里生长着有刺的榛栗和有毒的莽草,我所居住的这个荒寺衙门则长进来许多味重的蔌蒿和藤蔓;无书慰岑寂,岁月易蹉跎:没有书来安慰高度寂静的日子,这人生也就极其容易被荒废了。不仅孤独,还在焦急,焦急所做的学问被荒废。</p><p class="ql-block">诗歌中,桂馥把自己的衙斋与牢狱相提,足见其日子寂寞煎熬到何种地步。可以说对这种煎熬已经到达无可奈何的程度了。</p><p class="ql-block">桂馥在《题升庵杨太史遗像》一诗歌中写道“犹见东华痛哭时,竟无万里召还期。逐臣只合投荒死,大礼何曾有定辞。”</p><p class="ql-block">诗歌中的扬升庵因议大礼事件,被充军发配云南永昌三十六年,按明朝大律,年满70岁自行解除发配刑处,可以回家了;但是当他回家后,却被遣返回发配之地,死在了永平。这个自号博南山人的明朝才子的命运与桂馥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在年少时的家境、个人才学、后半生的遭遇等方面都有共同点。所以桂馥在杨慎发配之地见到他的遗像时,抒发万里无归期,自己大小虽然是朝廷命官,但与发配充军亦无两样的同病相怜的哀叹,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了。</p><p class="ql-block">这些诗歌,都表达出同一个主题:离散孤独。都写出了桂馥当时的真情实感,表达了桂馥在永平孤苦伶仃的寂寞。对于一个喜恶分明、智商情商都极高的学者、艺术家来说,两百年前的永平是冷的。这个地方没有亲人,没有书读,小小的衙门政务,从根本上消解不了桂馥的思乡恋故的愁绪,也满足不了桂馥知天识地韬略胸怀。</p><p class="ql-block">这种凄冷让桂馥在任永平县知事期间,创作了杂剧《后四声猿》。在剧中,通过对苏轼、白居易、李贺、陆游的生活故事,演绎出这类诗人的诗意生活,与人生追求。他们的创作在他们生活中给予了一种生命的力量,让他们精神有了赖以附着的实体。桂馥也通过这出杂剧,十分细腻地、总结性地表达了沦落在永平十年的无奈、老年沦落在天涯的内心愤懑,以及无限感伤。当然这种愤懑、感伤,也折射出那个时代的社会体制对于个人才华的束缚和埋没。</p> <p class="ql-block"> (二)桂馥的学识孤独</p><p class="ql-block">桂馥老年所遭遇到的离散孤独,那是一种情感上的孤独,一种切肤之痛的孤独。除此外,桂馥一生都在遭遇着另外一种孤独:学识个性孤傲,带来的品味格局上的孤独。</p><p class="ql-block">这种孤独与生俱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孤独是自我个性营造的。</p><p class="ql-block">有句话说得好:不是高智商的人是不会孤独的,只会寂寞。这是两种不同的感受,寂寞会无聊,孤独会促人深思。这句正是桂馥的写照。</p><p class="ql-block">桂馥站在了那个时代学术的高点上线和学术潮流的冷门上,所以就遭遇着一个学者在学派学风上的个性孤独。这种孤独从人性的角度讲,是一种品味格局的孤独,是一种能量释放于个性天地的孤独,其过程已经是一种洒脱人生的消遣。这种消遣已经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不再是被时空煎熬的寂寞。</p><p class="ql-block">做官做学问都会碰到相同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高处不胜寒”隐喻的是官场上处在高层上面的孤独。好象金字塔一般、越是处在权力的高端,看到的精彩也就越少,看到的同类也就越少。在学问上同样如此,身处学问的高端,往下看:看到的事物就越真实、处世的态度就越理性,同样同类也就越来越少了。这是做官与做学问的相同之处。而这也有不同之处:处在官场高端,还有人附和,处在学问高点就必须是自娱自乐了。</p><p class="ql-block"> 而到达金字塔的过成也有相同不同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从出生到70岁,桂馥一直固执地,乐此不疲地做着学问。</p><p class="ql-block">桂馥自小对于读书“好之若饥渴之于饮食”,就是说他,和古代的所有学者一样,从接受启蒙教育开始,便在接受汉字的识字、写字、读书的训练。而且他只要有书读,连饭都可以不吃,连水都可以不喝。这种天生嗜好,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天生是块读书的料,是天才。那么这种不吃饭不睡觉的读书,读的书之多,读的书之广是可想而知的;他在学识上的渊博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p><p class="ql-block">他不仅自己喜欢读书学习、善于读书学习,他还提倡读书学习、努力营造读书学习的氛围。他有个朋友叫周永年,两个人可谓是志同道合,共同有着繁荣发展文化事业的想法。在来往当中,说道要做点实事、好事,于是就付诸行动。两个人凑了钱,在山东济南五龙潭西面买了一块田地,建设“借书园”。借书园落成后,没有直接称“借书园”,而是取名“潭西精舍”。 桂馥还亲自撰写了《潭西精舍记》一文,刻了一块石碑立在了五龙潭的旁边,据说现在这块碑还仍仍然在原来的地方保存着。他们还花钱出力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图书典籍,使园里的书籍总数达到上万卷。</p><p class="ql-block">“借书园”的建成,发挥了三个方面的作用解决了三个问题:一是解决了文化活动场所的问题。文人好友们经常聚会切磋,在这里开开笔会、搞搞画展、开开讲座;二是解决了文化传承和文化宣传的问题。人们到园中阅读书籍、传抄资,当然文化氛围也就营造起来了,人们的文化水平也就提高了;三是解决无书可读的问题。面向社会免费借阅,这就解决了贫穷人家的子弟无书可读的问题。这个问题在现代社会都是一个大问题,更别说那个书少、书贵,书还被管制的时代。这两个读书人,做的一件自认很普通的事,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应的事,却不经意间,开创了一个新的历史:他们的借书园成为我国第一个私人开办公共图书馆。</p><p class="ql-block">以上所讲,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桂馥为什么能够站在血学问的高点上,是因为他对对读书学习的钟情、厚道。</p><p class="ql-block">我们今天有一句骂人的方言用语:叫时代“坼人”。 就是指对周围的人不会低头、不会迎合,对周围的人不会轻易地迁就认同。不会低头、不会迎合、不会迁就认同,自然朋友、同类就会少,不孤独才怪!</p><p class="ql-block">桂馥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桂馥的这种“坼”,并不是心理纠结,而是学者与世俗之间的一种隔阂。</p><p class="ql-block">桂馥与世俗之间的隔阂,是没有到云南任职前就有的了。</p><p class="ql-block"> 桂馥在智商打底的基础上,同时在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和心血后,所拥有的学识一方面会让他觉得学海无涯,在学问上谦虚;但另一方面,所掌握的知识,会像一棵握在手中的撑杆,把一个人的眼界、心胸、思想撑到高处,让人有了拔地而起、天马行空般地自由翱翔感觉。这种时候,他和世俗之间就有了距离,而且是站在高处俯瞰地处的距离。</p><p class="ql-block">这种时候,人的思想一般不会跌落,而生活生存的状态却很容易跌落,这种跌落的感觉就是孤独。</p><p class="ql-block">这种时候,思想上地不跌落,就是坚持己见、就是坚持真理,所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就是这个道理。这种坚持真理的过程需要的就是消受孤独的耐力;这种坚持就是一种品格品德品味的酿造过程。常言说真理不如谣言好使,就是因为谣言是催生出来的,真理则是需要无声无息的寂寞当中窖藏出来。</p><p class="ql-block">所以学问高了,学风品味自然非同一般,那一般般的热闹就不能满足自身的需求境界;一般般的成就也就不会自以为是了。</p><p class="ql-block">桂馥非同一般的学风品味体现在三个方面:</p><p class="ql-block"> 一是桂馥治学不跟风。他从来不是哪样吃香就整哪样,像现在诗歌流行就写诗歌,散文流行就写散文,小说可以改变成剧本卖钱就写小说,甚至干脆就直接写剧本罢了。这也是他孤独的秉性根子。</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桂馥生活在清朝乾嘉时代。在乾隆时代,清朝文字狱到到登峰造极时期。文字狱是用以管制、迫害知识份子的一种文化恶劣手段。具体的说就是故意从作者的诗词断章取义,摘取字句,罗织成罪,有的甚至因一个字招来杀身之祸。雍正时期,翰林院庶吉士徐骏,在奏章里,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狴”字,雍正见了,马上把徐骏革职。还不就就此罢休,又从徐骏的诗里找出了 “清风不识字,何事乱翻书”等诗句,说这是存心诽谤,范了“大不敬律”立即斩头。</p><p class="ql-block"> 这种时候,谁还去写诗,写文章。</p><p class="ql-block"> 所以这个时代人们都转向编撰史书、考据经典的“朴学”。也就是说那个时代最热门,最吃香是“朴学”。当时大部分社会名流、知识分子都端起了“朴学”这个饭碗;但桂馥却偏偏不随大流、不被时尚包围,选择了“小学”这个冷门学派,“小学”即文字学,进行文字考据。</p><p class="ql-block"> 在这非主流的学问门类上,桂馥数十年如一日的潜心研究、穷尽毕生精力。桂馥努力40年,以《说文解字》与其它无数的经籍相互对比、相互参照、相互疏证,写成《说文义证》50卷。还撰有考证经义、文字、名物的《札朴》十卷。著作中,他都援引了十分丰富的经典书籍籍的内容作为证据、尽心十分详细的分辩论证。在引经据典的过程中,还深入的进行思考,最终达到发融会贯通的效果,让后来者便于学习掌握。</p><p class="ql-block">桂馥非同一般的学风品味表现的第二方面是:直言快语,于人于己都不含糊,坚持严谨治学态度。</p><p class="ql-block"> 他致力于“小学”的时候,看到大行其道的热门学派“朴学”中,有的学者叙述不准确,用字用词不太严谨的弊病时,他也并非两耳不闻。他站了出来,批评指出这些所谓的学问“使学者劳思虑而不知道,费日月而无功成”,意思是说这样的学问会让人白白的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最后一事无成。</p><p class="ql-block"> 就是在朋友间遇有不同意见,桂馥也会毫不客气讲出自己的见解,直截了当地托出与别人的不同意见。如王念孙认为“愤”与“愩”同义, 桂馥就引引用《文选》卷十四班固《幽通赋》里的内容,以此质问王念孙。</p><p class="ql-block"> 更为可贵的是,当他发现自己的意见错误时,也好不客气地对待自己,能及时加以修正。如著作中关于“屠各”的词条,他从《后汉书》及《通鉴》关于“屠各”的记载中,了解到“屠各”为羌之一种后,坦率地承认以前的错误,注释到“余编《缪篆分韵》,误释‘屠各’。”</p><p class="ql-block">这种自求孤独的秉性,对于做学问有好处,对于做人却惹人生恨,不能卖乖取巧;而相反会招惹是非,自讨没趣。</p><p class="ql-block">桂馥非同一般的学风品味表现的第三方面是:桂馥不仅有孤独的秉性,还有孤独的底气和高度。</p><p class="ql-block">桂馥在治学之余,精研汉碑,在隶书一体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他书法在当时的社会上就有广泛影响。当时他写的字十分受追捧。 “下笔特工八分,往往脱手辄为人持去”、“片纸只字,人争宝之若球璧”。说得是他写的书发作品,往往刚刚写完,马上就被人抢去了;那怕是写出一个字,或者一小叶,不管什么内容,人们都会像得到璧玉宝贝一样去争讨。</p><p class="ql-block"> 有人评价他是:“百余年来,论天下八分书,推桂未谷第一” 意思是说一百年以来来,要在书法上排位列序地话,桂馥应理该当排在第一位;又说“六朝以后无隶书,桂未谷先生出,始接秦汉”。意思是说从汉朝以后到清朝这段时间, 就根本没有隶书书法和书作品了,断了代,一直到桂馥出现才把断了代接上。由此可见前人对桂馥隶书就有充分肯定。如今桂馥传世的隶书作品很多,也很值钱。</p><p class="ql-block">桂馥是个率性的人,所以他对自己的隶书,也有充分的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他对汉隶的全面临摹和学习上的。</p><p class="ql-block">桂馥在诗中还记录了他对于汉隶和学问的勤奋努力情况:“海内几人通隶法,眼前万里到书邮。且抛案牍三行判,静对琳琅半日休。新像自难追旧本,原文回想玩双钩。”</p><p class="ql-block">嘉庆四年,身在云南的桂馥收到老朋友黄易从几千里之外寄来的汉碑双钩本,兴奋之际,公务都可以置于一侧:“且抛案牍三行判,静对琳琅半日休”。看着眼前的双钩本,桂馥还想象着汉碑本来的形制。</p><p class="ql-block">在公务之余,他“令衙终日少人来,独抱遗经绛帐开”。</p><p class="ql-block">在《衙斋日课图》中,“州郡劳人强自排,薄书终日案成堆。吏人衙散花阴转,解带抽身作秀才。”诗中句句表达出他忙里偷闲,抱读前人经典书帖、时刻不忘钻研学习的情形。</p><p class="ql-block">桂馥有首七绝:“一枝沉醉羊毫笔,写遍人间两汉碑。不遇中郎识焦尾,白头心力有谁知!”;他还感叹:除了汉末蔡邕堪称知音外,天底下无人晓得自己于隶书所耗费的精力和心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种自信,在他的古诗《秋鹤席上醉歌》中也有痛快淋漓的表达:“兴酣落笔无束缚,墨汁不顾沾裳裙。横卷直幅尽挥洒,苦无余纸书嘉文。旁观畅意呼大好,一赞亦足张吾军。乃知工拙在气势,较量肥瘦徒纷纭。吴君,吴君!但愿日日饮酒书八分,富贵于我如浮云!”</p><p class="ql-block">有了以上这些描写里地彻底付出,桂馥就有了彻底的思考,有了彻底的顿悟,有了足够的底气,于是他个性张扬的一面也就自然表露出来了,说话也就大胆了。他对同时代的其它一些书法家的隶书,有些直接的批评。他认为他们的作品“徒以力矜”,或者“搔手弄姿”,或者“恨无金丹换骨”,或者“未免英雄欺人”“聊复尔尔”“ 如左手持螯,睥睨食肉人”,“如廉颇善饭,以示可用”。桂馥说他们的隶书要么花力气自我约束、放不开,要么缺乏功底、虚浮媚俗;总之在他看来,尽是一些无聊、自娱自乐的东西。</p><p class="ql-block">这种直抒胸臆的狂傲性格,绝对不会讨人喜欢。不会媚世、媚俗的桂馥,注定会被孤独围绕。这种孤独是自我的,是自己营造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站在学问高点上,所必须承受的出类拔萃的孤独。</p> <p class="ql-block">(三)桂馥的灵魂孤独</p><p class="ql-block">从文化的角度讲,桂馥在永平十年,是永平近两千年的建县史中,最为靓丽的一道彩虹数。但遗憾的是这道彩虹几乎没有留给人们什么记忆。</p><p class="ql-block">这无疑是一种尴尬。</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听说桂馥这个名字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p><p class="ql-block"> 1998年,我刚从教师改行从事电视新闻工作。因为入了新行,所以特别注意学习。其中学习的内容之一就是:每天必需要看新闻节目。从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倒《云南新闻》再到地方台的新闻,只要有闲瑕和空余时间,都认真看。那怕抽身也要看一看。</p><p class="ql-block">有一天在《云南新闻》中,有一则报导,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里边提到了“永平”二字。大致意思如此:在昆明某个地方发现了一张珍贵的清朝仕女照片。把这张照片作为新闻报导,其原因不是因为照片上的美女如何绝色倾城,而是美女身后的背景蹊跷。背景是一道大户人家的院落大门,大门上有一副对联。书写对联的是桂馥。这则新闻报道的主要内容是桂馥,因为桂馥在云南做过官,官职就是永平县的县令。新闻里主要就是说桂馥的书法作品稀有珍贵。</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对桂馥一无所知,对永平历史上的名人骚客也一无所知。所以在《云南新闻》里看到这样的新闻,简直就像学逮耗子的猫,开始特别关注起了这个线索。</p><p class="ql-block">当时我就觉得,桂馥在永平当过县令,云南新闻都在报道,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这是“永平人”的骄傲嘛,是我的工作需要了解的,也可能有好多永平人了解的。说直白一点就是:我需要在永平寻找一些关于桂馥的东西,然后以新闻或是其他的形式卖出去,宣传嘛,就是以提高地方的知名度为要务。</p><p class="ql-block">但事与愿违。事实上却恰恰相反,时至如今十多年又过去了,可以肯定地说,在所有永平18.3万人中,知道“桂馥”这个名字有点伟大的人,可能不会上千人,从“桂馥”身上获得点骄傲和自豪感的绝对不会上百人,从“桂馥”这个文化符号上获得点自信的人恐怕不会上十人罢。</p><p class="ql-block"> 通过十多年的努力,从媒体或外地的书籍,搜集、了解,我才知道桂馥在清代的文学历史中,可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在我心目中,桂馥就应该供奉或伫立在他的山东曲阜老家,或是永平的某个地方。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桂馥在老家也不是很有名气,而在永平任县令的历史情节,更是被历史的故事剧本完全删剪和忽略了。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想,也许这就是驿站文化的特点吧。驿站本身就像古道一样不缺乏几千年的历史,但是驿站一旦处于永久的枢纽之上,热闹不会沉寂,前沿时尚不会断续,那么驿站就会永远缺乏具有百年历史的马店或者说是建筑。驿站的思维就是对所有过往者一律都是见惯不怪:来了就来了、去了也就去了。恐怕是因为这些来来去去的过客中良莠不齐、鱼目混珠、各色人等,让驿站的人相对对生活中该沉淀的一切事物都听从于自然,刻意留守、认真打造等等都是马帮的弱项,是马帮文化的缺撼。</p><p class="ql-block">桂馥1736年出生于山东曲阜,桂馥于1795年也就是60岁时远赴云南省,任永昌府永平县知县。嘉庆十年(1805)年在永平离世。终年70岁。在永平近两千年的历史中,桂馥是最有成就的一个知县,也是中原内地派遣到云南作官当差的一个点新型代表,也是永平边屯文化中人文文化里最为精彩的一页。</p><p class="ql-block"> 桂馥到永平任知事,虽然遭遇了刻骨铭心的离散孤独,也消受了自己个性孤傲的品味格局上的孤独。但是对待工作,他没有懈怠,他也不可能携带,因为他的品格和品味决定,他做事就是认真、就是负责。在老家他都想着给穷苦人家的孩子建盖免费的读书园,更何况,到了永平成了永平人民的父母官。他在永平“为政宽简,辖境而治”,可见他还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并没有因为个人喜好隶书、做“小学”之大学问而耽搁了政务。可以说,桂馥对永平这块土地也是有情有义的。</p><p class="ql-block"> 他在永平10期间,至少在四个方面有所作为。第一是他刚刚来到永平,就表现出了他那种凡事认真、毫不含糊的性格。具体的做法是狠抓工作纪律,整治不良作风,用制度管人管干部,使整个衙门秩序井然,工作效率提高;二是注重调处各个民族之间的关系,关注老百姓的具体生活问题,使得地方老百姓民心安定,生活平安;三是在具体的建设工程方面疏通了县城容易泛滥成灾的几条河道,并在城西菜园河上建起了两座单孔石拱桥,定名“普济桥”,后人敬称为“桂公桥”;为城里老百姓的房屋建设作设计规划,使城里住户有秩序地进行居住,同时也把荒凉破旧的古寺衙门重新进行了修缮;四是发挥他的特长,重视方文化,发展方文化,他致力建设学堂,亲自到学堂讲课,为地方培养了不少人才。通过桂馥的治理,永平在清朝中期出现了一个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的时期。李根源对他这样评述 “曲阜桂馥,深于经训小学,为当时大师,且值承平之世,亦未措意及此”</p><p class="ql-block">勤政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他是永平近两千年的历史中所有知县里,唯一一个怀揣巨大知识能量来治理永平的,也是一个能够站在中华传统优秀文化的制高点上,对永平进行治理的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按常理,永平应该对桂馥有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记,他应该是永平一家喻户晓的文化符号;但事实上绝非如此。</p><p class="ql-block">以上所讲的这些有关桂馥的信息,10多年来,我在永平的任何典籍里都无法搜索到只言片语,哪怕一个传闻故事、一句儿歌童谣里,从来没有提供任何线索。以上所述,也仅仅来源于十几年的零星收存而已。</p><p class="ql-block">所以让人感觉到十分遗憾的是:我们对待桂馥,至今也还一如当年那样冷漠与不屑。整个永平县,认识其人其事的寥寥无几。哪怕现在重提桂馥话题之时,百分之九十九的永平老乡们都会一脸凝虑。即便是热心地给他们介绍,他们也会说那不就是一个外来做永平当官的人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但是如果没有桂馥这样的外地学者官人,就没有我们永平所有历史的轮廓和故事背景,就没有我们今天赖以生存生活的文化天空。另外桂馥一生学问高深、官至永平知事,就他的成就与他的名声地位而言,至今未能对等,而且存在太大落差。</p><p class="ql-block"> 这也就是桂馥灵魂未能得以慰籍的孤独吧!</p><p class="ql-block"> 再说桂馥到永平,不仅消受了十年远离家人,只身独处于边隅山城的孤独;之后到现在的数百年,人们对桂馥的冷漠与不屑,对于逝者来说,是无所谓的;但对于现代社会来讲,这种冷漠与不屑是一种传统文化丢失地预警。</p><p class="ql-block"> 这种预警,逼迫着我们不得不从桂馥现象上进行自我解剖,进行反思。</p><p class="ql-block"> 我们常常听到那么一句话“永平的历史历史是悠久的,但却没有无文化”。</p><p class="ql-block">为什么有这样的说法和结果呢?连桂馥都造遭到彻底的冷漠和掩埋,其它文化现象就更不可能积蓄、沉淀下来了。</p><p class="ql-block">所以今天,我们有必要得出一个有益传统文化继承的思路。有必要得到怎样对待桂馥及其桂馥一样事物的方式。这样一个地方才会从流沙一样的时代中,沉淀下来生辉的金点,以济后人。</p><p class="ql-block">听说一些真实或者不真实的故事,说有的地方在争潘金莲的出声地,其目的是很明显的,利用潘金莲的名气,增加地方的知名度,自拍自炒,最后获得发展,无可厚非。今天追溯起桂馥来,却有一点体验,桂馥不如潘金莲。传统意义上潘金莲,是一个传统道德上的反面符号,现代理念上的潘金莲虽然已经有些转型、翻案;但无论传统的还是现代的潘金莲都是一个小说人物,一个演绎出来的人物。人们关注好奇她的人生,于是与他有关的产品电影、电视剧拍了一版又一版,拍一次火一次,最后导致她的出生地也成为卖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p><p class="ql-block">桂馥曾经在永平十年,病死在了永平。功利一些的说法,他就是现在永平的卖点。尤其在现在发展文化产业,复兴传统文化的大好局势下。桂馥应该得到永平人的尊重和怀念,而对桂馥的尊重,就是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对历史的尊重。对历史的尊重、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对于我们来说是自信、自强、自立地需要,也是生存和生活最基本的需要。</p><p class="ql-block">这一点,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只要我们了解一点、知晓一点、偶尔在意一点,把我们自己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审视,“我”或“我们”就不算什么了;我们就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的满足感,一时的自我膨大,把一幢古宅轻易拆毁,就不会把一段有着和长城一样年岁的古道轻易改造,也就不会把桂馥一样的文化符号淹没了。</p><p class="ql-block">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我们要发展要进步,要紧跟时代步伐。这个幌子从来不缺乏号召力,任何人任何时候只要把这个幌子抬出来,都可以振振有辞、都可以堂而皇之振臂高呼“推陈出新”。然而有时候坚守也就是进步,坚守的事物也就是财富,能够守住也就是发展和进步。</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家有一座全乡镇四五万人引以为自豪的老房子,处于古街道最繁华的地段,是典型的四合五天井。几十年前它还保持完整,后来作为了乡党委政府办公地点。乡财政特别拮据时,对老院子修修补补维持日子。后来乡镇府借着国家重点建设的机遇,改善了财政条件,于是老院子被毁尸灭迹。一幢崭新雄伟的三层宿舍楼在老院子的地基山拔地而起。最初最初的领导,为老院落该不该拆还慎重地开会讨论,决定保留;而后来者却毅然决然拆掉了老房子。两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老家的发展,但是造福老家的结果却截然不同。</p><p class="ql-block">现在乡政府搬迁了,老院子,以及关于老院子主人的发家传说、关于建盖老院子蔡家张木匠的传奇故事,随着老院子一起成为了老家人的遗憾;并且被慢慢地淡忘。</p><p class="ql-block">一个骄傲符号的消失,就是一次灾难,一个悲剧。</p><p class="ql-block">生活中,一片森林、一条河流、一座矿山、一条古街、一个药方、一道家常菜、一个商号……谁能说守住这些东西会阻碍文明进步?相反守住这些东西,发展的机会就更多,文明的程度就会更加合理。老祖宗的饭碗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端着,只是我们往往只注意到碗里所盛的东西,忽略了盛东西的碗罢了。</p><p class="ql-block">从以上所讲的来看,桂馥在永平就像一幢老房子,是一幢无法拆除的老房子;但他较之一座真正老房子要孤独多。</p><p class="ql-block">老房子,有传说有故事,有看头,有一部分人在一段时间牵挂、保护;只不过社会发展的流程一时间混淆了是非观念,人们价值取向往往欠缺完美和真正的理智,导致代表传统科学、传统美学的形式不时被毫不费力地摧毁,而且摧毁者在摧毁的瞬间还能享受到去旧迎新的快意。但不管怎么说,老院落都在家乡的正街道上屹立过!</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桂馥呢?</p><p class="ql-block"> 桂馥在永平的礼遇至今比不上一院老房子。现在也有很多人知道桂馥的字画值钱,当然也包含我自己,都在到处访问寻找;但结果是,在这块桂馥生活了十年的土地上,关于桂馥没有一丝留痕遗迹,更不用说题墨画竹之类的宝贵遗物了。</p><p class="ql-block">桂馥在永平的十年孤独,是永平数百年的尴尬。尤其到了现在,我们一方面在苦苦寻求寻找文化产业发展的的发酵点,另一方面桂馥之类的文化精粹却被尘封。</p><p class="ql-block">桂馥虽然是一个小小的永平知事,但他始终在做着普济天下文明的大事。他彪炳千秋的学术造诣,名垂青史的书法成就,沉浸学术世界的人格魅力,给永平、给大理、乃至云南带来了十年之久地深度熏染,应该是永平历史上最精彩文化故事情节。</p><p class="ql-block">如今,建设桂馥纪念馆之类的行动,是给桂馥已逝灵魂的一个尉籍;关于桂馥地研究,应该是一个顺应时代的课题;也应该是云南永平文化发展、文化实现产业转化过程中的一济强效良药。</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