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1年的十月份,一向与我感情笃厚的弟弟突然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悲痛之中。原本是三姐弟的我们,突然只剩我和姐姐,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浑浑噩噩茫然无措的状态里。之前,因为姐姐生的是儿子,母亲总是认为男孩不细心,担心姐姐老了以后生病会没人贴心照顾,经常会叮嘱我,日后要多照顾姐姐。也许是母亲在我耳边叨叨的多了,我也逐渐把日后要照顾姐姐这事当成了我生活中必须的责任。</p><p class="ql-block">弟弟的突然离世,因为内心悲痛加速了我身体上多年前的旧伤复发,在2022年5月份,我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在我接受修复手术后的第三天,姐姐因为要去医院探望我,结果走错了医院,正好长期头痛的她,那天又头疼欲裂,就顺势在走错的医院做了个检查,没想到姐姐居然脑部长了一个颅咽管瘤也需要动手术。</p><p class="ql-block">我手术后不能动,回乡下母亲家去修养,因为当时疫情管控,姐姐从入院之后就没再出医院,手术方案之类的都是她和姐夫商量着直接定了。在她手术前,我和她约好,出院后我们就一同在母亲家修养。没想到,这个愿望后来没有达成。</p><p class="ql-block">原本计划住个十多天手术完成后就可以出院的姐姐,却因为一些并发症和其他原因一直在医院住了2个多月才出院,而且出院之后原本性格开朗、冰雪聪明的姐姐,智商一下子降到了几岁儿童的模样,除了家里人她谁都不记得了,不仅无法完整地表达自己的需求,而且隔几天就会因某个并发症重新住进医院,基本是在医院住上一个月回家只待半个月,又会因某种并发症再次入院。而那时的我,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好,根本无力去照顾她,虽然内心很焦躁,但我也无能为力。</p><p class="ql-block">到了10月份的时候,某天姐姐又因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刚好姐夫和外甥都得了流感不能贴身照顾。姐姐的手术是用仪器从鼻孔进入脑部做的,所以她的鼻子一直是术后保护的重点,不能用手挠,必须有人不眨眼地盯着她。等我赶到医院时,看到护工为了不让姐姐用手挠鼻子,就用保护手套把她双手绑在病床上不能动弹。当时,本就变得有点痴傻的她,很难受却又无法表达的样子,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漫了上来,那种心痛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述。虽然当时我还是无法长时间坐立,但我还是决定贴身照顾姐姐。</p><p class="ql-block">为了让她躺得舒服点,我和护工把病房里另一张空置的病床推到姐姐的病床旁边,将2张床紧挨着摆在一起,然后我就侧卧在床上,整天整夜用自己的手抓着姐姐的手,大概那是她生病几个月来睡得最自由最舒服的时候,她偶尔能很清醒地与我对话时,她说还是妹妹好,他们都是绑着她很难受,那时候我听得心如刀绞,准备坚持多照顾她一段时间,无奈4天后我的病情再度反复,也发起了高烧,不得又住进医院开始打点滴。</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稍微好点之后,因为身体与工作的原因,我们没法总是请假去照顾她,只能在节假日和双休日的时候去照顾,她在医院我就去医院,她在家里我就去家里,心里一直祈盼姐姐能够快快痊愈起来。但是事与愿违,姐姐的病情一直在各种各样的并发症中加重,全身的疼痛导致姐姐求生欲望越来越低,偶尔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拉着我的手说,她已经疼得受不了了,不如死了好。我一直想着各种办法安慰她,只要有空我就会拖着术后还未痊愈的身体过去陪她走路,照顾她吃喝。</p><p class="ql-block">姐姐病后,因为长期卧床运动少,身材急速走样,很多衣服都穿不成了,因为姐夫和外甥都不擅于此,姐姐生病后的衣服基本都是我和弟妹在购买。给她买衣服,给她护肤,给她买适合的饮食水果,给她修脚按摩,检查鞋子大小,我尽可能地在细心照顾她,我也以为我尽心了,但是最终在今年姐姐最后一次入院抢救时,我才知道我犯了一个很粗心的错误。那是7月1日,我正在南宁出差,接到姐夫电话,说姐姐的病情又恶化了,在医院抢救,这次比以往更严重,已经在ICU住好几天了,我闻讯买了最早一班飞机回来,等我赶到医院时,医生直接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表示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在重症抢救室又待了几天之后,我和姐夫的心情也慢慢理智了许多,最后一致决定把姐姐转到病房这边来,让她在亲人的关怀和陪伴下安然点离去。因为心中不舍,姐姐转到病房来,她身上的一些辅助支撑设备我们仍然给她保留着,就希望在仅剩的时间里,能够好好陪她说说话,虽然她可能听不见,也可能听见了无法回答。</p><p class="ql-block">从南宁回来后,我是直接来的医院,知道姐姐时日不多,我一刻也不敢离开。7月份正值夏季,因为来医院很匆忙,我没带拖鞋,姐姐家离医院很近,我就让外甥回家吃饭时把姐姐的拖鞋拿过我换脚。也正是姐姐的这双拖鞋,让姐姐离世之后我一直心存内疚很是自责,总觉得是自己不够细心,没有照顾好她,才让她没了求生的欲望,让她的病情得不到好转,让她最后不得不年纪轻轻就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这双拖鞋是一双塑料平底拖鞋,也是姐姐在家常穿的一双鞋。那天外甥给我拿来之后,我就把脚上的运动鞋脱了换上了这双拖鞋。当我把鞋换好后,就提着开水瓶去给姐姐打水擦身,没想到从病房到水房往返不到80米,我却因为脚上这双拖鞋给整得脚板生疼不已。我才知道姐姐之前在家每天都遭受着怎样的痛苦,我试过她所有走路的鞋子,但是从没想过她的拖鞋会穿着不舒服,估计病前她这双鞋子只是洗澡时换一下,她自己没注意,或者是她因为穿的时间少,感觉不舒服也没换而已。而生病后,只要是在家里,她都是穿这双拖鞋,而她无法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经常哭着喊脚疼、头疼、胳膊疼,我们都只当她是病后疼痛,她喊疼的时候我们只给她以按摩的形式减轻痛苦,却从没想过她的脚疼可能是鞋子不舒服导致的。</p><p class="ql-block">也许是两年时间不到,痛失两位至亲,也许是对姐姐离世的愧疚,我的内心一直很痛苦、很自责,加上我的身体一直也被一种莫名的疼痛侵袭,多次检查不得其因,我总觉得这是老天对我没能细心照顾姐姐的一种惩罚。很多时候,我总在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总觉得自己一无所成,自己的小家没有建设好,对大家也没有做出过什么贡献,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自责的无法正常入睡。有时候晚饭后出去散步,走到我常去的一座火车桥那儿,总有一种想要从桥上跳下去的冲动,总认为只有跳下去才能成全我所有的遗憾。可是,当我回到乡下,看到年迈的父母,因为悲伤越发佝偻的身子时,我又陷入另一种没有责任担当的自责里。</p><p class="ql-block">内心的纠结与矛盾,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我就像一叶漂浮在黑夜里的孤舟,无论多么努力都看不清前进的路。</p><p class="ql-block">近来,多次梦见姐姐,梦里的她总是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出现,总是会很温柔地对着我笑,她在梦里对我的笑完全不同于生前对我的笑,梦里的她性格与生前差异很大,少了一些爽朗,多了一些温柔,对我的笑容总让我感觉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无限宠溺。当我把这些讲给一位朋友听时,朋友说,也许是姐姐走得很辛苦,牵挂多,尤其担心我,舍不得我,才总是来梦里帮我。也许真是这样吧!</p><p class="ql-block">姐姐的孩子已经工作,不用太操心,我和弟弟的孩子还在读书,父母也还需要有人赡养,我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为自己撑一支长篙,朝生的方向前进,去完成所有未尽的事,大概这才是姐姐常常温柔入梦的原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