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里的人们啊！” ( 西海固）

华章

　　
　　宁夏西海固，是1953年成立的回族自治区，下辖西吉、海原、固原三县——取三县名称首字，是为“西海固”。地处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带，山高坡陡，雨水稀少，十年九旱。1972年，西海固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 作家张承志在其《大陆与情感》一书的《离别西海固》章节中这样说：“西海固，若不是因为我，有谁知道你千山万壑的旱渴荒凉，有谁知道你刚烈苦难的内里？西海固，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完成蜕变，我怎么可能冲决寄生的学术和虚伪的文章；若不是因为你这约束之地，我怎么可能终于找到了这一滴水般渺小而纯真的意义？”击壤而泣，叩问灵魂的文字让人内心绞痛。 西海固之困，归根结底源于人与水、土等自然资源的错配。“人随水走，水随人流”，对错配的资源重新优化配置是终结之道，通俗说，就是“搬出去”。 1982年，国家实施“三西”(宁夏西海固和甘肃定西、河西)扶贫开发计划，西海固首开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开发式”扶贫的先河。1998年，宁夏政府对西海固贫困地区进行大规模移民搬迁，6次大规模移民累计120余万人。此后国家对宁夏的能源、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和产业不断加大发展，打通了贫困地区“内通外联”通道。2020年11月，宁夏政府发布公告，宣告西吉县正式退出贫困县序列。这是宁夏贫困人口最多、脱贫难度最大的县，也是最后一个宣告脱贫的县。自此西海固地区终于摆脱了绝对贫困。 2023年10月上旬，我跟随永东大哥来到脱贫后的西海固，前往西吉、海原、隆德、泾源、同心、盐池和固原等县、村摄影采风，走入村民家庭，感受当地人们的生活。行摄所至，昔日贫瘠苦寒之地现今已是水电入户，道路通达。家家户户都住上了砖瓦房，远远看去，红色、蓝色的屋顶在大山下显得生机勃勃富含活力。 “2017年来西海固时，只有满眼的土色。近几年，西海固的色彩比以前丰富多了，房子通上了暖气，还连上互联网。”永东大哥说，他以前去老乡家，墙壁颜色是土坯的黄色，火炉熏的黑色，现在家里有漂亮的生活用品、各种家电，大部分家庭还铺上了地砖。 烂泥滩、旱天岭、臭水沟、苦井……这些分布在西海固地区的村名，随着精准脱贫政策的推进，村民综合服务中心，医疗站的建成，扶贫车间的开业，光伏路灯也亮了，贫困学生也得到资助……“苦甲天下”的西海固乡村发生“蝶变”，产业旺、乡村美的景象欣欣向荣，令人振奋。曾几何时，“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是西海固的常态，而今万千“活水”源源不断流入，沉寂封闭的西海固大山渐次苏醒，孕育出无限生机。 我抬眼望向远处，六盘山间的红叶分外鲜艳，这不是西海固深秋唯一的红色。在那绵延的黄土坡上，有一层层红红的洋芋，老乡们忙碌的身影此起彼伏，一如大地上跳跃的音符！

　　此行摄影二、三句-----
　　来西海固之前，我在网上翻阅了很多摄影人的照片，无一例外的都是反映当地的贫苦和无助，最近的一组还是2022年的拍摄的。甚至还有摄影人为了拍摄这种苦难，不惜翻山越岭去找寻，仿佛拍到这零星的贫苦就是真实和原生态。对旧的念念不忘，对新的无动于衷，面对现实巨大的改变也心存质疑，吹毛求疵，或许这也是当下人的流行病。 我的文字只是步履所至，却是真实的。然而相对当地的发展变化，这些文字实在不足一提。我记录的是自己生长的时代和目之所及，是匆匆人生的点墨。摄影是见证，让岁月有凭。摄影也是情怀，抒发对客观事物的感受和意像。《人间词话》有言：“一切景物，皆情语也。”看是实景实物，实为情感所悟。以视觉语言纾解心中块垒，抒发经世感怀，点滴出自个人对生命的体验。生活中的每一刻带来的感触，是艺术创作最本质的动力。在海原县李俊乡包堡自然村，我遇见了一位回族长者。他是家族的长辈也是父亲，他眼色坚毅，鼻梁挺拔，身形魁梧，沉默少语，面容慈善。看着他宽厚的肩膀和远处的大山相互映衬，坚毅无畏的目光望向远方时，此刻人、景相融，——“大山下的父亲”意像生成，画面就此定格！摄影，是思想的创作。在生活的修炼中领悟到智慧，并能将其投影到创作中的人，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风光教父亚当斯说过：“摄影是一个人内在精神的折射……”！是啊，我们不只是用相机拍照，我们带到摄影中去的是所有我们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爱过的人……！
（华章 2023年10月18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