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痛别</p><p class="ql-block"> 1969年3月19号这看似普通的日子,却成了我此生难忘的一天,也就是从这天开始彻底地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漫漫人生路进入新的篇章。</p><p class="ql-block"> 我是67届初中毕业生,68年10月毕业分配被定格在唯一下乡的道上。历经两个多月的迷惘纠结等待,69年春节前我自行决定并征得父母亲的同意,毅然决然地从七处上山下乡可去的地方选择了贵州。</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报了名之后心里更是忐忑不安,我将不复有父母亲家人的庇护,孤孤单单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独自面临陌生的一切,还有那高深莫测的未来,一想到这些越发地惆怅和紧张。</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临行前的几天,我心脏怦怦乱跳,有时还会全身颤抖,这是心脏有病的状况,但我不敢也不能告诉父母亲,怕加重他们对我的操心和担忧。一人默默地强忍着,年纪不大的我初次品尝彻夜难眠的滋味,那压抑在内心的焦虑和恐慌难以名状。</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几天,父亲调休假在家陪我们,家中的气氛特显沉闷。18日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围在饭桌旁,父亲悠悠地对我说:“玲,明天你就要动身了,爸妈真不舍得你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一个人在外不比在家,要学会好好地照顾自己,好好干!”见父亲捧水杯的手在微微哆嗦,再转眼看母亲眼内浸满着泪花,我止不住泪水簌簌而流,离别前的那个晚上全家人都沉浸在难舍难离的思绪之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睡觉前,母亲坐在我床头边,低着头将我棉衣内仔细地缝了一个小口袋,里面塞进30元钱后缝上,接着又从我背包里找出塑料钱包,硬是要放进去许多零钱。望着灯光下母亲晃动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我赶紧将头深埋在被窝里……。</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起,趁家人不注意,我从行李里取出两条云片糕和两盒饼干悄悄地塞进橱柜里,想留给两个弟弟分享。</p><p class="ql-block"> 匆匆吃了早歺整理完毕,出门前父亲用家乡话鼓励我说:“玲,雄起!”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我和姐姐搀扶着母亲和家人一起步行到指定点勤建中学集中,接校方通知家人只能送行到学校,我父母亲为人实诚,信以为真就都没赶到彭浦车站去。不过那天我们学校也是有好多位知青的家人都是送行止步于学校,估计也是听从了校方通知。</p> <p class="ql-block"> 在教室里等车时,和即将要去贵州插队的同学打了照面,多数人虽不曾相识,共同命运使我们在人生的盛宴相逢,见有那么多的同伴心里反而不那么紧张了。</p><p class="ql-block"> 不多一会哨子声响准备出发,母亲泣不成声抓住我的手紧紧不放,姐姐弟弟站在母亲一旁哭泣,父亲向我挥了挥手赶紧转开了身,我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工作人员一遍一遍地高声叫喊着大家快点上车,母亲这才万般不舍地松开双手,我边哭边登上了公交汽车,找座位坐下后立即向窗外張望寻家人的身影,模糊地见到泪眼婆娑的母亲,父亲和大姐弟弟频频向我招手,公交车缓缓启动加速离开了学校,车上车下震耳欲聋的哭声一片。</p><p class="ql-block"> 汽车拉我们到了一个彭浦货运站,至今我都不清楚彭浦货运车站在上海的哪个方位,当年曾经在这个车站里,一趟趟列车从这里送走多批的上海知青奔赴各地,因而被众多人永久地记住了它,令人心酸无比的彭浦车站。</p> <p class="ql-block"> 大客车进到彭浦站后,一列挂有十多节车厢的绿皮火车已停在轨道上,本是货运站并没有正规的站台,列车两旁是煤渣碎石路,这时才发现车站里熙熙攘攘嘈杂鼎沸满是送行的人群,原来家人是可以到车站送别的,不免有些后悔轻易听信了学校的安排,后又细想了一下,觉得父母亲不来车站也好,千里送行总有一别,但绵绵悠长对父母亲家人的思念从那一刻起就被揭开了序幕。 </p><p class="ql-block"> 我们乘坐的车厢,恰巧是由卧铺车厢临时改成,座位号也很不确准,大致对了号寻个座位便行。那时刻车厢里人不多,同伴们正在车下与家人作最后告别。</p><p class="ql-block"> 我静静地坐在车厢里,滿脑子都是父母亲家人的身影,不知他们此时此刻在干嘛?想起在打理赴贵州乡下行李时,父母亲倾其所有,在吃穿用方面为我考虑的面面俱到,所有衣物等满满装在一个大箱子里,还另附加一个简易木板箱里塞满生活日用品,这一切无不渗透父母亲对我的厚爱。我家经济条件不算好,但家庭氛围温馨有加,平日里父母亲含辛茹苦,节衣缩食,疼爱子女胜过爱他们自己,姐姐对我也是谦让关爱。曾经和父母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浮出,我自小就恋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想着想着伤心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哗哗地向下流淌。</p><p class="ql-block"> 随着阵阵的哨子声响同伴们都陆续上了车,瞬间车厢里开始热闹嘈杂喧嚷,列车边站立的送行人群蜂涌般向列车窗户边挤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对着车厢内招手并大声呼喊哭叫着,甚至见有家长瘫坐在碎石头地面上嚎啕大哭,在场的所有人无不为此动容,埸面极其震撼。</p><p class="ql-block"> 一声刺耳汽鸣笛声后,咣噹一下列车启动了,车厢内外哭声强烈地沸腾,惊天动地响彻云霄,那哭声如虎狼啸嚎,像狮龙吼吟。我终于有了毫无顾忌的机会,痛快淋漓地痛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我们身份,由学生转变为知青,那年我刚满17周岁。</p><p class="ql-block"> 撰稿余正玲</p><p class="ql-block"> 修改于2023年9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