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格的双重性

金汝平

<p class="ql-block">风格的双重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间的悲哀无所不在。而写出一部被悲哀深深浸透的书,作者是快乐的。“我写故我在”,写作的重要使命与职责之外,写作还是我们寻觅快乐追逐快乐享受快乐的一种特殊方式,像孩子嬉戏着捕捉绿草地上的蝴蝶。让我们祝福快乐的作家,在那些不朽的书里,他们不朽了。但写作的欢乐,总是混杂写作的焦虑,反过来,也是如此。而当写作的焦虑完全剥夺写作的欢乐,放弃写作就成为必然。否则,那不是自我折磨自我虐待自我摧残自我毁灭吗?有些人偏偏喜欢这样,又有什么办法?顺其自然吧。对于一个严肃作家而言,不存在终点,不存在完成;写作不过是一个无止境的漫游,从起点到另一个起点,再到另外的起点……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局外人看到书斋中的那个人是平静安宁的,他喝着酒抽着烟,偶尔把目光投入暮色苍茫中淡然一笑,然而写作者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以及语言的搏斗是多么残酷,多么惊心动魄。只有这样的历程才能保证写作的价值。无论是小说、诗歌还是表面随随便便的随笔,都是和人的精神密切相关,和永恒相关。</p><p class="ql-block">匮乏创造力建立独特鲜明的风格,你只是一个平庸写手。被文坛接纳,受大众欢迎,任批评家鼓吹,甚至大获文学奖,仍不能摆脱根深蒂固的平庸。建立自己独异鲜明的风格又陷落其中难以自拔,用不断的消弱自己文本审美的力量,最后窒息珍贵的才华。这乃是重复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著名悲剧:“江郎才尽”。风格:寒光闪闪的双刃剑。一方面呈现自己,另一方面束缚自己。透过苍老的浮云,我看见,有多少作家,被风格囚禁,变成一个焦灼不安、茫然无措,垂头丧气的精神囚徒。何时才能用新的野蛮之力,把这监狱的黑门铿锵打开?许多作家被迫退隐江湖金盆洗手, 另一些作家深深感受到这种精神上的“腐朽与死亡”,束手无策,只好遁入社会、政治、文化或经济或其他领域寻觅重新发展的机会而往往成功。这就是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吧。</p><p class="ql-block">超越。超越。再超越。</p><p class="ql-block">但说来容易做来难。</p><p class="ql-block">以这个绝对尺度衡量:几乎每个作家都是伤痕累累的失败者。每部杰出作品都渗透失败的悲凉。包括伟大的陀思妥也夫斯基,包括博尔赫斯,米兰·昆德拉,川端康成,包括李贺,陆游, 包括莫言,杨炼,张承志,于坚,张锐锋和残雪。当我们翻开惠特曼的《草叶集》,亢奋中有厌倦,厌倦里有欣喜,欣喜中也有失落,无奈 ——这漫无边际郁郁葱葱的诗歌草叶,开遍美洲大地,洋溢着蓬勃的生机,但看得太多,也不能逃避“审美疲劳”!确实,每一个作家的全集都让读者疲倦。除了研究者,很少读者会把它们读完。而这种绝对尺度也必须质疑。当我们洞察了上帝的全能和个人的有限性。能够建立起自己独异鲜明的风格就是不同凡响的。如果无法艰难地突围,我们可以理解。马拉美宣称:“世界的存在是为了一本书。”为了完成这部永恒之书,每个作家奉献出去某个故事,某个章节,某个句子,某个标点,某句话。消隐于历史的黑洞深处。也就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