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中国人种菜，不仅在田间地头，也在房前屋后，甚至窄窄的阳台；不仅在国内，甚至名扬海外。从刀耕火种的远古，到经济高速发展的如今，中国人的物质生活水准已大大提高，却从未丧失种菜的本事，甚而更是乐此不疲。个中原因，耐人寻味。</p><p class="ql-block"> 窃以为，种菜者，种心也。种菜，除去满足基本的口腹之欲，实则精神之盛宴。</p> <p class="ql-block"> 种菜，以求得真意。不为收成，只重其中乐事，古已有之。如陶潜者，晨兴而理，带月而归，历“窈窕寻壑”“崎岖经丘”之艰，却落得个“草盛豆苗稀”，然而诗人却悠然往返，乐在其中。盖因官场之于陶潜，为尘网为樊笼，而西畴农事是其无违之愿，致力于桑麻之事，便可寻得本性与自然，自是忘言不需辨。又如当代诗人海子，诗中写道“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亦属此类。中国人穿越时空的种菜本领，包藏着物质，更蕴含着理想，是中国人心境的体现，因为，在中国人的心里一直住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p> <p class="ql-block"> 不止先贤名达，世间匹夫匹妇以种菜而求心者更是比比皆是。种菜是虚，思乡乃真。想起老娘，前些年住在妹妹那里。那里可是真正的江南，水乡遍地，四季常青。妹妹家又是住别墅，家里还有保姆，生活条件自然不差。可是，这里是不产茴香的。于是，老娘在别墅前的空地上觅得一角，几番拾掇，种上了从河北带去的茴香籽，不想竟未成功，自然失望不已。后来，妹妹网购成功，终于吃上了茴香馅儿饺子。前些天，妹妹诉我她那里终于可以在市场买到新鲜的茴香了，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幸福。茴香，算不到稀罕物件，老娘耿耿于怀的，是江南生活，没了乡音，没了乡亲，没了她习惯的乡村。茴香，恰是区别江南的记忆，是她探手可植的家乡。</p><p class="ql-block"> 后来，老娘回到了河北。可是仍然在楼前的空地上种了各类时鲜蔬菜，我回去时就忙不迭地指给我看，告诉了收了这个收了那个。其实，家里怎么会少了蔬菜呢，更不会差老娘这小小田地里的一口。我在想，是老娘几十年勤快惯了，有了这一块地，她心里充实，就舒坦得多。</p> <p class="ql-block"> 再说说土地。土地，可是中国人心头的宝贝。占有土地，使用土地，是中国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蚕妇村氓都看重的。于帝王将相而言，开疆拓土是成就帝国传递子孙万世的功业。即便普通人家，老辈人也世代留传着“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训诫，土地就是家，就是命。旧社会人们背井离乡时，总带走一把“乡井土”跟随自己辗转飘零，就像电视剧《亮剑》里楚云飞被迫离开大陆时一样。近些年，网络上有了种菜偷菜的游戏，生活中许多城里人也租种一小块地而植杖耘耔。土地如此重要，在土地上劳作进而有所获自然意义非凡。雪域高原也好，南海诸地也罢，抑或南极美洲，中国人种植的，不仅仅是蔬菜和绿色，更是精神，是心中所念所托，是血液里的传统与传承。</p> <p class="ql-block"> 大到一方沃土，小到一隅之地，中国人就是这样在时空的流转中，种出了绿色，种出了追慕，种出了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right;">2023.10.17</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