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圆 梦﹒文 学</p><p class="ql-block">在刘臻仲先生文学生涯50年暨《并日斋文钞》研讨会上的发言</p><p class="ql-block">仲 翁</p><p class="ql-block">尊敬的领导,尊敬的文学界、艺术界、教育界的各位朋友,真诚地感谢你们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赶来参加今天的研讨会!</p><p class="ql-block">感谢所有出席今天会议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光临!</p><p class="ql-block">这套选集中的作品,是我五十年创作的结晶,时间跨度大,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可能写得好一点,像美女的靓照,人们会多看几眼;而有的,则像儿时的光屁股照片,使人感到滑稽可笑。但是,这些作品,无论好坏,无论美丑,都是我的心血,是我人生的雪泥鸿爪、渴望大家对这些作品的挑剔、指摘、评头论足。有机会聆听你们的真知灼见,一定会受益良多。尽管由于年龄大了,不可能再写多少东西,但你们的批评,会使我知道自己的作品是个什么样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p><p class="ql-block">几十年来持续地爬格子,也会有些文章、诗歌见诸报刊,偶尔也有作品获奖,挣个小钱儿,换几包香烟,喝几次小酒,自得其乐。也因此,被人尊称为作家、诗人。可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称为作家或者诗人。真正的作家或诗人,应该有能立得住的东西,有能够在历史的小水坑里溅起点水花的东西。而我没有,没有一篇这样的东西。虽然也出过几本书,那不过是自掏腰包,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而已。总体上讲,我的作品还达不到应有的高度。我就是一个虔诚的文学爱好者,一个缺乏才情的文学票友,一个还在文学圣殿门口徘徊的流浪者。</p><p class="ql-block">文学生涯占据了我生命的一个相当长的阶段。</p><p class="ql-block">而接受文学的洗礼或者说是熏陶,则始于生命的开端。</p><p class="ql-block">我的幼年与今天相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时没有电影、电视、电脑、电子游戏,没有今天这样多令人眼花撩乱的娱乐方式。那个时代,看书,几乎是人们慰藉精神的唯一途径。但那时书很少,县里新华书店的人,每月才到我们乡下小学来卖一次书,而同学们多数只是拥挤着看,真正买的是少数,因为没钱。因此,同学们哪个买了小人书,立马就会精神起来,像今天的靓男俊女挎上了名包,开上了豪车,顿时就觉得有了身份。小人书大家都是交换着看,每一册小人书,最后都是看得稀巴烂。为了换小人书,我从家里偷过玉米,偷过我父亲藏在墙洞里的钱。在那个饿死人的年头,爷爷给我买了一个馒头,我硬是抗拒着白馒头香喷喷的诱惑,用它换回了一本叫作《小商河》的小人书。我的一个远房叔叔藏书丰富,我就用小人书作诱饵,鼓动他儿子偷他的书给我看,用这种方法,我读了《封神》《说唐》《水浒》《西游》《七侠五义》《西厢记》等小说,进入了古典文学神奇而魔幻的世界。</p><p class="ql-block">那就是文学对于我最初的滋养。也许,我文学梦想的蓓芽,就是在这样的景况下生发的。</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黄河故道上的一个的村庄。我们村子名气不大,但距我们村子八华里路的瓦岗寨,却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那是隋末瓦岗农民起义军的大本营。据说,我们村子是瓦岗义军放赈施粥救济灾民的地方,故叫慈周寨。瓦岗寨没有我们村子大,我们村有高大的寨墙,四个寨门、四条大街,农舍毗连,鸡犬相闻,文化氛围也很浓。西大街南部有一班子人专演“戳皮篓”,就是皮影戏。北部有个戏班子,唱梆子。靠村子最北边的寨门口,有一班子人是专门舞狮子的。逢年过节,戳皮篓,唱大戏、舞狮子,热闹极了。农闲时候,经常会有外地说书唱戏的来演出,印象深刻的是根据公案小说改编的坠子连本戏,什么《彭公案》《施公案》一唱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很是过瘾。</p><p class="ql-block">这些潜移默化的熏陶,都是形成我文学基因的元素。</p><p class="ql-block">上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遇到了两个热爱文学的老师,一个叫张朝卿,一个叫吴宪起。张朝卿老师特别有意思,他无论是讲课还是平时和我们说话,嘴里几乎全是四个字的成语或词组,一堂课下来,有时候我能记两三张纸的四字成语。举个例子,同学们上劳动课时,因为大家都拿着抓钩或铁锹,他照例要先讲几句注意安全的话:“安全关乎生命,因此大家要格外注意,高度警惕,小心谨慎,一不留神,就会刀戈相向,头破血流,甚至有性命之忧。涓涓不壅,终为江河;有豫则立,不豫则废,要防微杜渐,把事故苗头扼杀在萌芽之中。”小学生,哪知道这么多词汇,他说的每个词对于我们都是新鲜的,于是,我们就记他说过的词汇,甚至拿他说过的话词汇互相开玩笑:“你小子要注意安全,一不小心,就会头破血流,有性命之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今天马马虎虎,得过且过,万事蹉跎,将来一事无成,悔之晚矣。”……吴宪起是一个地道的文艺青年,经常给报刊投稿子,偶尔有被采用的,他会兴高采烈地读给我们听。吴老师是从五年级开始教我的。我的作文可能写得比其他同学好一点,他经常鼓励我,表扬我,我越发重视写作文,总希望下次还会受到他的表扬。一次,县豫剧团到我们村演戏,白天演员们没事干,就到生产队帮助挖水塘里的污泥,拉到地里做肥料,我据此写了篇作文或是日记,吴老师据改成了一首诗或者是唱词,在《河南日报》发表了,他在课堂上读给我们听,头几句我还记得:“说的是腊月二十七,风和日丽好天气,队长领着众社员,来到村外挖塘泥……”吴老师说,写文章要有生活,如果没有我的那篇作文,他就写不出这篇稿子。对于小孩子来说,老师</p> <p class="ql-block">的表扬、鼓励,就是激发他昂扬向上的一种精神激素。吴老师的青眼,使我越发得意,也越发热爱写作。每年开学的时候,也往往是订报刊杂志的时候,大家有订《中国少年报》的,有订《小朋友》的,有订《儿童文学》的,我见吴老师订了《人民文学》,我就也要订《人民文学》,吴老师让我订《少年文艺》,我不干,坚持订了《人民文学》。我想,老师订的一定是最好的,当然,我也要订最好的。</p><p class="ql-block">一九六六年文革开始时,《河南日报》上登了一首诗,是中共河南省委宣传部部长宋玉玺写的:太行山,景色鲜,朝霞夕阳多变幻。秦王欲求长征术,哪知蓬莱在人间。老师说,这首诗宣扬的是阶级斗争熄灭论,是妄图让我们忘记阶级斗争,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茬苦受二茬罪。老师让同学们回村里访贫问苦,根据自己或别人家的血泪史写作文,狠批宋玉玺。我回到家里,问了我爷爷过去的情况,根据我们家的苦难史写了一篇作文。老师根据全班同学的作文写成了一篇批判文章,其中引用了我作文里的不少内容,寄到了《河南日报》,不久就发表了。这让我激动了好久,我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感受到了文学的诱惑。</p><p class="ql-block">真正开始写作,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p><p class="ql-block">1969年,我当了空降兵,第二年进入部队通讯组,专门从事新闻写作,期间也写了不少所谓的诗歌,尽管都没有发表,但那是我文学创作的最初的尝试。</p><p class="ql-block">1974年,我到北京给《人民日报》《解放军报》中央广播电台和《空军报》送稿子,当时的《人民日报》上登载了一篇批判晋剧《三上桃峰》的文章,那个时候,全国的报刊都跟风“两报一刊”,《空军报》也急着找这方面的稿子。正在这时我到《空军报》送稿子,编辑问我看过晋剧《三上桃峰》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你就根据《人民日报》上的那篇文章抓紧改写一篇评论文章,明天务必给我。”能得到编辑的约稿,对于一个新闻报道员来说,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喜出望外,赶忙回到前门大街空军招待所,连夜改造《人民日报》上的那篇文章。于是,没几天,《空军报》上见到了署着我的名字所谓评论文章。</p><p class="ql-block">如果以此作为我文学创作的肇端,那么,至今,我的文学生涯,已经有五十个年头了。</p><p class="ql-block">五十年来,尽管人生的轨迹不断地变换,但文字一直是我谋生的主要媒介,手中的笔从未停止写作。无论在部队或是在地方,也无论在那个单位工作,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摆弄文字,即所谓的“写材料”。在部队搞新闻,期间也写过材料,其中一份是介绍我所在连队重视群众工作的经验材料,先是被15军政治部看上了,就送到武汉空军政治部,后引起武汉大军区群众工作部的重视,上报总政治部后,这份材料被转发全军,我因此被所在的部队给予通令嘉奖,并因此要将我提干。到地方,在机关坐办公室整整20年,任务就是写材料,给局长写,给组织部长、给市委副书记、书记、市长写,给中央有关部委写,给省委有关部门写。五县四区报上来的材料多由我把关,并据此发现典型,发现基础好的材料,加工修改,形成所谓的“上报材料”。写材料其实就是当吹鼓手,吹个人、吹单位、吹下级、吹上级、吹领导,被吹者当了先进个人,当了先进集体,当了省市劳模,当了全国典型,而我,点灯熬油,吸烟咳嗽,直到白头。我成了写材料的专家,省委老干部局的一个领导甚至和我商量,想抽调我去帮助写材料。所谓的理论材料、事迹材料、经验材料、报告材料、讲用材料、讲话材料,我全写过,它们的体裁特点,写作奥妙,无不烂熟于心。如果公文材料也算文章的话,那么,我这一生写的文章用“著作等身”来形容,也许不算太夸张。如果不是忙里偷闲写了这点带有文学性质的东西,朋友们提到我就只能说:“老刘是写材料的。”</p> <p class="ql-block">写材料是谋生,而文学是爱好。爱的深了,就成了癖好,欲罢不能。因此,文学的梦想,始终萦绕在心头,在写材料的同时,各种文学体裁的创作尝试始终存续着。忙里偷闲,乐此不疲。尽管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少作品,注定不会变成铅字,注定会成为文字的垃圾,我决不可能靠文学吃饭,我的饭碗仍然是“写材料”。但我仍然珍视我的那些将成为垃圾的作品,并且仍然不断地创造它们。我有点像酒鬼,像赌徒,像吸毒者,无法控制自己对文学的欲望。尽管我缺少天赋,但我仍然固执地前行,为了自己的梦想,不懈地努力。</p><p class="ql-block">在青涩的少年时期,做了一个梦,一个文学梦,一做就是五六十年,直到现在霜发似雪了,牙齿脱落了,耳聋了,眼花了,腰腿疼痛了,大脑迟钝而且健忘了,直到这个时候,这个文学梦依然没有醒过来。退休了,老了,大东西写不动了,如果说和文学还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在我的心灵深处,这个文学的幽灵仍然徘徊着。创作的冲动还在,经常还会产生一些创作的设想,比如,还想写“桑梓人物”系列,写人民公社、大跃进、自然灾害的“世纪流光”系列,写童年生活、写求学、写当兵的“人生回眸”系列。老而不死,文学梦也不死。我就是一个这样痴迷着文学的傻子。</p><p class="ql-block">感恩文学,文学使我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变得富有情趣。</p><p class="ql-block">感恩文学,文学使我的生命变得单纯、变得纯洁、变得有了品质。</p><p class="ql-block">庆幸与文学相恋,在拜金主义横行的今天,因了文学的慰藉,我可以坦然地面对清贫;</p><p class="ql-block">庆幸与文学相恋,在以升迁为荣的仕宦之途,因了文学的慰藉,我无意于所谓个人前程的穷达进退;</p><p class="ql-block">庆幸与文学相恋,在滚滚红尘的袭扰中,因了文学的慰藉,我还能够保持个人傲岸的品性。</p><p class="ql-block">感恩文学,因了文学,这么多朋友相聚于此,因了文学,这么多领导同志出席了今天的会议。谢谢朋友们对文学的钟爱,谢谢领导同志们对文学事业的关注和重视。</p><p class="ql-block">谢谢大家!</p><p class="ql-block"> (研讨会发言稿据此文删减后形成)</p><p class="ql-block"> 2023、9、19</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