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__我的姥爷

霜叶如丹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  姥爷离开我已经有四十一个年头了。从我出生,他陪伴我一直到二十二岁。现在想来是多么短暂,但这短暂的时光,影响了我的一生;四十一年又是多么漫长,可我对姥爷的怀念从未淡忘。从小到大,是姥姥姥爷养育了我。</p><p class="ql-block"> 幼年时期,姥爷陪伴我的一些场景,还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清晨,他陪我在院子里玩耍。他会大变糖块。我常常迫不及待,他说:“你上联社(公销社)去看看开门了没,只有开门了才变得出来。”我深信不疑。跑去看,若是没开门,跑回家是真的变不出来,再等,再去,如此往返。“姥爷,开门啦!”我兴奋地跑回家大喊。那有着美丽花纹的方块纸包裹着的糖块从天而降,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p><p class="ql-block"> 邻居家靠大街开着火烧铺。隔些天,姥爷就带我去买个三角形的火烧夹子。遇上大集,他常常带我在大集的清晨,去街上花一角钱买一碗油粉(葱花炼锅后加小米面、粉条和盐做的粥),亦或再加五分钱来一根油条。火烧夹子、油粉和油条,在那个年代,在我家乡,是足以让我记一辈子的美食! </p><p class="ql-block"> 记得一个夜晚,有唱戏的,戏台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大家都站着,我什么也看不见,姥爷把我高高地举到他的肩上,我坐在他温暖结实的肩膀上,看得清清楚楚。至于舞台上唱的啥演的啥,一概不知。 </p><p class="ql-block"> 与看戏相比,最有趣的是冬天雪后捉麻雀。我家的窗户是用一个个大小均匀的木头方格组成,初冬时节,就用毛头纸从里边贴严了,绝对挡风寒。雪后那一个个小方格,常常成为鸟雀晒太阳的好去处。当太阳爬上窗棂,鸟雀们就飞进小方格里,它们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它们丝毫不知道身后潜藏的危险。我们在屋内等待时机。只见姥爷轻手轻脚来到窗下,快速戳破窗纸,按住鸟雀的小脚,任它再怎么飞也飞不了了。现在想来,我的这种快乐是建立在杀戮小生命的基础上的,真是罪孽! </p><p class="ql-block"> 童年时期,姥爷教我背诵《三字经》,训练我打算盘,用手指关节记12生肖,伸出右手用拇指当教鞭,点指其他四指关节,正好是12节:子、丑、寅、卯……,这个方法简便易学,只可惜我长大后却忘记了。 </p><p class="ql-block"> 只有给我讲过的故事,多年后还记得一些。1980年参加师范招生考试,语文试题中有一个古文翻译。我们这一代的学生从上小学到高中,全部在文革时期,能读到的小古文寥寥无几。我对着试卷发呆,连读了两边,不知所云,又读觉得有些开窍,想起了姥爷给我讲的巜郑人买履》,没错,就是它了!当时有直译与意译两种方法,直译最好,意译有扣分,我没能力直译,就把从姥爷那里听来的故事写上了。考取师范,有姥爷的功劳。 </p><p class="ql-block"> 姥爷喜欢读书,而且读的是繁体字的文言文,从右到左竖着读,是那种黄色纸版装订书。他白天读,晚上给我和姥姥讲。每晚的睡前故事,也是我的最爱。《三国演义》、《封神榜》、《三侠五义》中的《五鼠闹东京》等等。除了书上的故事,姥爷也常常给我讲他自己的经历。 </p><p class="ql-block"> 姥爷十四岁就去了济南,给资本家当会计兼随从。专门伺候掌柜的。他说,做人要正直厚道;给人家做事,要勤快机灵。主人坐下用餐,他不能坐,端茶倒水,来来回回伺候着的同时,三口两口就把饭吃了。 </p><p class="ql-block"> 随掌柜外出谈生意时,生意方常常夸他这个小伙计帐目算得清,算盘打得好。其实,姥爷上学很少,只读过两年书。他一边工作,一边去教堂做礼拜。他说,不是为了信仰,去教堂读《圣经》,仅是为了识字。他成长很快,干得很出色。他骄傲地对我说,那时,我们那个偌大的村庄里有自行车的人,只有两个,他是其中之一。从济南回家,三百六十华里,坐车不方便,他常常骑车来回。 </p><p class="ql-block"> 姥爷还爱接济穷人,一天,他走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在争吵,过去一问才知道,一个妇女饿得不行了,从一个正在吃着火烧的男人手中抢过去就吐唾沫,男人急了,便争吵起来。姥爷对男子说:“这两个火烧的钱,我给你,你再去买两个。”然后,又给了妇女一些钱。那妇女感激地给姥爷跪下了。</p> <p class="ql-block">  解放前夕,姥爷一人去了南京,在一家砖厂做工,留下姥姥和妈妈俩人在家。他按月寄回二十元钱,贴补家用。我问:“当时的二十元钱是什么概念?”他说:“三十元能买一头驴。”他每月工资是七十元。解放后,他回家探亲,就再也没回去。当时国家出台了新政:在哪里工作,哪里就是家。姥爷担心在南京工作,再也回不了家了,就坚决不去了。尽管砖厂一封封电报催他,也没催动他。我想,这算不算是姥爷在他人生路上做出的一个不够明知的抉择?!</p><p class="ql-block"> 姥爷是农民出身,但他很少干庄稼活。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里经营一些小生意,日子过得殷实宽裕。到了五六十岁,才真正做起了农活。从我记事开始,他要么在生产队里种菜园,要么种瓜园。瓜果蔬菜样样种得好。</p><p class="ql-block"> 姥爷的毛笔字写得好。谁家娶媳妇,谁家有丧事,都要请他去执笔。姥爷一生坦诚待人,公平对事,在乡里间威望很高。谁家里有矛盾了,谁家里要分家了,都要请他去调解。只要他做出的决断,大家都心服口服。</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他很少跟我发脾气,即使我错了,他也是讲道理给我听,以理服人。他的言行影响了我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步入晚年,姥爷身体越来越差,待我高中没毕业时,已失去劳动能力。家里没有劳动力,我们一家三口几乎只分得七成的粮食,直接不够吃。我上高二那个春节,放假期间,我跟他商量,我要辍学下来挣工分,当时他默认了,开学后我在家待了一周,姥爷对我说:“你不就是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吗?咱不差这半年,等你毕业了,领了毕业证再回来劳动。”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下的结论,我服从了他。</p><p class="ql-block"> 一路走来,没有姥爷就没有今天的我。要说今生所欠,我亏欠姥爷的最多,他没能等到我师范毕业就病逝了。享年七十六岁。他把我养大,给了我满满的、满满的爱!我却无以报答,这种内心深处的憾痛,难以言表!假如有来生,我一定还要做他的孩子,去报答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p> <p class="ql-block">农历九月十八是姥爷的生日,在他诞辰一百一十七岁之际,谨以此文,寄托我对老人家无尽的思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