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拾遗 一一寨姓、洪江及《幽幽洪江石板路》

晚霞

<p class="ql-block">作者:卧马</p><p class="ql-block">你是第二个写寨姓的,有人如是说。</p><p class="ql-block">便心生好奇。当初在湖南知青网发文《寨姓往事》,立马有人打开谷歌地图,搜寻到寨姓,连连惊呼,真有这个地方欸,真有知青欸!可见寨姓的遗忘度有多高。而今,竟然也有人跟我一样,穿越时光浓雾,拾掇往事碎片,触碰那神秘之地。</p><p class="ql-block">微信很快连接上。</p><p class="ql-block">对方也是惊寄的,说是要把他写的书,送我一本。后来还强调,他的书不送人了,待我是特例。瞅瞅满当当的书柜,很是踌躇了一下。次日便收到书,快速翻动几页,立刻断定,这是值得收藏的一本,在我书柜里,达到收藏级别的书不多。</p> <p class="ql-block">曾幽幽喟叹,上辈人缄口不谈家族,隔断溯源情愫,根系模糊不清,家世秘而不宣。众人津津乐道名人轶事,我却钟情于常人家族故事,犹如湮没于历史长河的轻波泛澜,若存若失沉浮漂流,耐人寻味发人深省。</p><p class="ql-block">到手的这本便是。此乃李氏家族纪实长篇,近百年宛转起伏,三代人生存活路,事事叙来,无一不跟中华运道密切贴合。</p><p class="ql-block">书分上中下三册,册册味迥异。上册是神往的聆听过运去的脚步声;中册是熟悉的,曾身临其境情绪同悲;下册是共鸣的,感受到时代脉搏同频共振。</p> <p class="ql-block"> 上篇</p><p class="ql-block">江湖河道,崇山峻岭,在古代,人群交往商业互通,无非是船只溯流茶马古道,湘西尽显其通,古镇深藏数座,洪江当属重镇,昔称小南京。大山褶皱里的古商城,标有明显的地域豪放,木材桐油鸦片,撑起商流天地。</p><p class="ql-block">洪江凭沅巫两水路和陆地五龙汇聚之势,迅速发展,各路旅人,因商而聚。连接热市闹镇,十大会馆,应运而建,既是通商的交流场,也是同乡的庇护所。加上瑶族苗族原住民,形成杂居社会,上有会馆政府,下有帮会游民,各方势力平衡掣肘,生态复杂,民风古朴。</p><p class="ql-block">李家祖父,携少年长子,离邵东老家,赴洪江图谋。开篇即是惊心动魄,启动商家俗舍仁信义,绝境中有收留,落魄里有温暖的,相处间有信赖。起步伊始,父当经纪人,子做学徒工,试恳勤奋,忠厚仁义,深得老板同伴信赖。几年过去,机会衍生,苗族山寨的木材桐籽起家,做山客,当水客。众生百相,民俗风情,交错缠绕扑面而来。这是诚信为止的商业年代,这是民风淳朴的居家岁月,这是纸醉金迷的混沌时光。小南京,果然是繁华昌盛,商机不负有心人,父子俩如鱼得水,挣得利润丰厚。</p><p class="ql-block">战争阴影,重重笼罩下来,没有正面交手的血腥,却是弥漫后方的惶恐不安。战局紧迫,秩序混乱,影响每一户民生。沅江封航,商事停滞,父子只得另寻出路,上溯贵州,又遇药材良机,好友相助,将苗药展开新局面,虽然艰险莫测,却能苟且时日,相比水客的风光,自是不能比拟。</p><p class="ql-block">战线逼近,作为后方前沿的洪江,大量难民涌入,正是商界率先,宗教跟随,市民响应,腾屋倒院,收留逃难人家,慷慨解囊,提供住食保障。战事结束,在别离之际,难民们齐齐跪谢,感激困难时刻,洪江人真心接纳。儒商们又奉出路费,温言祝福平安。</p><p class="ql-block">当局下令,全民动手,涂黑每一处房屋,敌机找不到目标迷惑而返。城内,居民难民,万众一心,商会率先,如孺支前,雪峰一战,威震古城,狂欢庆祝。也有想趁乱发财的虎狼之人,制造运油资敌冤案,导致病死一人,八大油号遭受重创,元气大伤,以致战后恢复困难。两党的龃龉也时隐时现,带领妇女们做军鞋的姑娘,忽然就消失了,女人们似有所悟,不甚唏嘘。</p><p class="ql-block">抗战结束,停滞几年的经济重启,商家跃跃欲试,民生渐渐复苏,经边战乱苦痛的众生,迫不及待回到原先的生活。李家父子,召回原班人马,收拾残局,重回苗家山寨,要想接续八年前的生意,那里的山民,活得异常艰难,终于盼来了他们。这一年的春节,是充满希望的年,人们向往安宁的生活,回到那热气腾腾的生意上。</p><p class="ql-block">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同胞间的厮杀又开始了,时局非常混乱,商业几乎停顿,货币贬值,物价飞涨,罢市罢工罢课,民不聊生。两军相战,烽火四起,是政党之争,或是政权之争,天下众生浑然不知,殊不知每个人都会因此反转命运。</p><p class="ql-block">国运当头莫测,个人命运面临决择,留守祖屋的次子,倾其信蓄,买下便宜田产,坚持低租惠民,算作积德,不料得罪奸诈小人,耕农吟诗的痴人,哪知天翻地覆的改变,已近在眼前。</p><p class="ql-block">三子早已在长沙念完中学,考入武汉大学,加入地下党活动,时局紧张,因避追捕,从武大逃回。族人默守护之,二哥更是竭尽全力,精心照料,他不论守护何方神圣,却念骨肉之情。</p><p class="ql-block">长子因为经商交友广泛,当下时局举棋不定,有劝他赶紧离开的,也有对新政满怀向往的。他其实没有更多选择,一家老小,责任重大,焉能放手。机缘巧合,他拜见的旧友,急于传送一份重要情报,信赖他的稳重,假手于他,安全送达。这无意间立下的功劳,令他跟新政更加靠近。</p><p class="ql-block">经历过阻击日寇的惨烈,饱受土匪烧杀抢掠的摧残,湘土迎来了和平解放,洪江民众从窨子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安静守纪的军队。新政开始强有力的执行,禁烟禁毒医治多年顽疾,深得人心。资产重新组合,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三兄弟,分别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p> <p class="ql-block"> 中篇</p><p class="ql-block">祖父二十多年挣的财富,如数归公,包括自家大院,转眼间从房东变为租客。早年间善行苦作,体恤民情,敦厚与人,化作乌有。心中不免郁结,加上旧疾复发,咳嗽不止,日趋严重,终在家病逝,心中始终放不下次子。落叶归根,老家有备好的棺木,借助于丐帮“寄臭”奇术,路程十多天,遗体安然完好回家,做了三天三夜道场,入土为安。终年五十二。</p><p class="ql-block">长子是工商界头面人物,为人正直,颇得人心,成为工商改造积极分子,把跟父亲经营多年的资金,大部分投入公私合营,醉心企业,游说同行,在资产变革中,全力以赴,显现极强组织能力,影响力非常大,身为工商联宣教者,工作卓有成效,本市公私合营,名列全省榜二,作为工商代表,荣上北京开会,真是春风得意。整风来了,他积极向上,又很有见地,加上耿直坦率,完全是阳谋套就的标准件,毫无悬念成了右派。从顶端坠入最底层,落差最大的群体,非右派莫属。他被贬到瓷厂,去当踩泥工,可怜文弱之身,充作畜力,工资每月九元。文革期间,遣送回乡,拖儿带女携老母,回到邵东老家,白天干农活,晚上挨批斗,既有亲戚照拂,也有歹人作祟。因了女儿受辱被胁,可怜老母倒在告状路上,一命呜呼,土改留给她的棺木还在,应了落叶归根。几年后,政策调整,长子又被收回瓷厂,狂喜之余,仍做苦工,周边已是悄然变化。他密切关注形势,预感将至的变更,有了思想准备。二十多年不得志,熟面孔都是冷眼,真正能给予温暖的,倒是当年做生意结下的兄弟。</p> <p class="ql-block">次子是最悲惨的,土改被划为地主,仅存偏房三间,冷水田一亩,在堂屋神龛前,烧几张纸,鞠三个躬,默默抱走祖先灵牌,移放在自己房间。那奸诈之人,充当土改积极分子,挟报私仇,分得好山好房,财物搜刮一净。这是老父亲不能释怀之事,临终唯一托付。长兄费劲周折,巧借三弟名分,将他们一家转到洪江,从此在城市最底层挣扎。幸而次子心灵手巧,极能吃苦,寻得郊外荒山,一处旧屋,潜心研究,养兔为生,很是兴旺,眼见得一家生活渐有起色。天有不测风云,雷劈古樟树,引发大火,将旧屋兔舍,烧成灰烬。后来学得一门手艺,挑木工担子走江湖,大跃进度饥荒,都有他的身影,留下应时作品。地主的印记,怎能逃过文革的追杀,终被逐出城市,下放到农村,拖家带口在靖县甘棠大桥安家。好在有木工手艺,才得以存活,不致潦倒。宽厚待人,自律勤奋,更是与当地人和睦相处。他以一己之力,盖了一幢木屋(书中此处感人),可见已经认命,打算终老农村,岂料还有峰回路转的时日。</p><p class="ql-block">三子是幸运的,新政后接返校通知,回学校继续念书,临行与兄长珍重道别,殊不知从此分道扬镳。彼时东北之外,战火又燃,喧闹鼓噪,青年血热,辍学从军。军中有伯乐,重视大学生,他刻苦钻研技术,解决关键难题,屡立功勋。便是后来大哥出问题,阻碍升迁,遭遇不公,也有人出面保平安。而他,对此从无怨言,不怨牵连,不怨被贬,内心的折磨,永无人知晓。反过来,他的身份也成了遥远家乡的保护伞,偶尔可救急。父逝不能归,终成遗憾,母亲去世,携妻儿立山坡上,面向家乡,静静默哀,真是身不由己。期间唯一的探亲回家,在父亲去世次年,很是光耀,令门楣上光荣军属的牌匾,更为牢固,庇护兄长家人。只可惜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垂垂病榻想见大哥一面而不得,只有二哥和妹妹们,弥留之际,歪斜留字,以述骨肉之情,尔后微微一笑,二哥回以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字条回家给大哥,展读垂泪不已。</p> <p class="ql-block">再说孙儿辈,想必顺遂不得。</p><p class="ql-block">长子的大儿子,早早剥夺受教育权利,初中一年后失学,到处打零工,父亲托老友介绍,去沅江河里放排为生,其实是苦工。工作组却不肯放过,威逼下放农村,早早的当了知青,沿着祖父父亲走来的路,又走了回去,落户农村。这一去难回,知青伙伴都离开后,仍不见任何希望。一直等到知青大返城,消耗十五年青春,痛失爱妻,牵挂幼女,孑然一身回城,更是艰难度日。幸而跟叔学会木工,傍得衣食。两个妹妹随父母回了老家,被歹人窥视美色,威逼甚紧,不得已离乡背井,投奔在武汉的姑姑,得到温暖照应。另外姐弟直接投奔姑姑,正值年前寒冬,在途中险些冻死饿死,得到好心人救助,到达湖北,被姑姑们安顿在附近农村。次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绝顶聪明,读书时成绩优异,号称物理大王,高考分数超过北大,却连大学门槛都没摸着,档案里阴森森四个字,不宜录取。他满身的才艺,受到京剧团青睐,却得不到父亲的认可,逼他学了木工,从此跟父亲,为生计奔波。三年后,去机砖厂自荐,厂长慧眼识珠,当即留下。</p><p class="ql-block">二儿亦下放知青,先是被堂兄拖去同队,后转来靖县,落户父母生产队,却常年派做劳工,为人做事勤恳努力,竟被推荐招工,去了大米厂,做最苦最累的活。三儿陪同下放农村,跟父母亲妹妹共度最苦难的日子,从少年长成青年,其中细节,书中尽数描述。父亲落实政策回成时,他被留下,因成年转为知青,竟让他欣喜若狂,毕竟看到了一丝亮光,有了招工的身份。</p><p class="ql-block">三子的孩子命运比较好,在南京大城市长大,生活条件优渥。因父亲醉心技术,结婚较晚,两个儿子出生在六十年代,赶上好时光,后来考上大学,一个学医,一个学计算机,当了医生,做了教师。奉母命来探亲寻祖,吹着沅江河面习习凉风,听大伯泣诉家史往事,老辈白手起家的艰辛曲折,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传奇的民间故事,又是家族血脉相承的连结,不由跟饱受磨难的堂兄们,亲近了几分。</p> <p class="ql-block"> 下篇</p><p class="ql-block">长子回城后,在瓷厂继续苦工六年,黯然退休。八零年,收到迟到的右派改正通知,市领导上门看望,握手拍肩,略表歉意,他就心头发烫,眼泪流了下来,满怀感激之情。工商行业没有忘记昔日前辈,复苏工商联组织的重任,又压在了他的肩上。起步维艰,浓浓的阴影还笼罩在老会员心上,过往的伤痛,一次又一次,实在太深重了。他们展开深入细致的工作,通过房屋清退、工资补发、物质退还,慢慢捂热了人心。复活的工商联,为振兴本地经济,再次焕发生机,长子经商能力不减当年,果然成绩斐然。作为工商代表,第二次上北京开会,人生再现辉煌。回来后,推动洪江企业发展,又立下汗马功劳。这一切工作的报酬,仅在退休工资上添补十三元八角四分。</p><p class="ql-block">他后期的精力,全部投入编写《洪江工商联史料》,和伙伴一起,历时三年之多,将一幅幅略带伤感的历史画卷,铸成文字,留在了人世间,成为不可磨灭的记忆。此时他已年届古稀。</p><p class="ql-block">后来,脑溢血偏瘫卧床不起,得知弟弟已走的消息,病情突然加重,儿子心急如焚,想请求政府帮助,被他严加制止,这位老人,把身份看得比生命还重。不久,在家寿终正寝。</p><p class="ql-block">次子回到洪江后,进入化纤厂(后改为纺织厂),一家三口在厂工作,都是先进工作者,却分不到一间房。三年辗转,居无定所,苦不堪言,尤其病重的妻子,更是在苟且中奄奄一息。这个诗腹秀心的女子,跟随丈夫颠沛流离,扶病持家,在等房子的苦苦期盼中,走完生命旅程,临行还不肯闭上双眼。这夙愿在一年后方得以实现。</p><p class="ql-block">他在老家务农时,保持了写诗的习惯,在苦顿岁月中,一抒发忧郁慰藉生活,不曾歇笔。分房不公的激发,愤而写下《感事》六首,“一羽轻难举,千钧重易擎。”道破人情世故,一时间,流传甚广,惊动上级,责令行政处理,这才获得栖身之所。次子去了老妻坟头,告慰亡灵。</p><p class="ql-block">一个木工,能写出如此诗篇,众人惊讶,其实他诗名,早在民间流传。自有诗友为伍,切磋争执,不亦乐乎。渐渐有诗发表刊物,其中两首被选入《华夏吟友》,结识更多更高的诗友,了解更多外界信息,在友人帮助下,整理诗作一千多首,出书《春虫诗草》。这一生,最欣慰之事,莫过于此。半年后,突发疾病离世,也给哥哥致命的打击,跟随而去。</p><p class="ql-block">现在的孙儿辈,也各有归宿。</p><p class="ql-block">长子的大儿子,回城后还干老本行,给城里人打家具,收入多了,人也精神起来。后来结婚,做了继父,待一子一女,视如自出,亲生的女儿早先交给父母抚养,也没有接回。中年的他,没能逃脱下岗的命运,而他的一双继儿女,正读初高中,家中样样事,都需用钱。彼时,年轻人都是买家具,早先活路已经没了。只好去卖瓜子花生,沦为城管的猎物,辛劳羞辱,一次冲突,搭进所有家什。思来想去,决定打爆米花,挑着炉子风箱,走遍七冲八巷九条街。也去了更运的郊外,到了曾落户的农村,遇到扎根的知青伙伴,献计搞养殖,并资助五千元。他回到叔叔早年间初来洪江的垦荒地,细致勤劳,一年四季也不休息,他卖的菜,在菜场最欢迎,喂养的鸡鸭一天天长大,眼看生活无忧,借款可还。不料养子身患重病,需要高昂的手术费,只得变卖养殖场,手术做了三次才成功,腆下老脸,四下求助,勉力救回孩子。孩子醒了,说,我舍不得爸爸妈妈,我真的不想死。</p><p class="ql-block">他别无所求了,种种菜,摆个小摊,勉强度日。老友的五千元,也不来过问。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年龄,退休金却少得可怜。</p><p class="ql-block">次子的大儿子后来读了职工大学,学习机械专业,表现出色,学校欲留校,市里却想重点培养,任命煤机厂厂长。煤机厂生产煤矿专用设备,已负债累累,他面临巨大的挑战,选择新产品开发,研创多用切割机等十几种新型产品,有的填补省内空白。很快还清了债务,修建车间、办公大楼和职工宿舍。他的业绩,有目共睹,为人处事,廉洁奉公,深受爱戴。</p><p class="ql-block">正当雄心勃勃意气风发时,灾难降临了,脑部肿瘤。在南京医院医治,手术很成功,消息传回厂,全厂人欢欣鼓舞。三个月后厂长休养归来,迎接他的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声。重返工作岗位,他深感肩头担子重,仍然是玩命工作,疲于奔波,非常辛劳,导致病情复发,命运这次没有放过他,左边瘫痪了。这年他才四十三岁。</p><p class="ql-block">生活已不能自理,厂里应诺报销医药费,后来悄悄食言,渐渐怠,护理全靠家人,父亲和弟弟全力以赴,其中艰辛,自不待言,却病情日趋严重,饱受病魔折磨。深陷绝望的老父亲,两次赴衡山拜神,也没能挡住儿子生命的逝去。白发苍苍的父亲,颤抖着双手,为儿子烧钱纸,此情此景,实在悲哀。</p><p class="ql-block">二儿招在大米厂工作,有机会在粮校读过三年书,后来当了副厂长,企业改制后,沦为打工人。因为吃技术饭,不免耿直,要看老板脸色,到底意难平,换了几次工作,老板一个比一个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态度比较温和,偏因三角债,纠缠不清,几个月发不出工资。</p><p class="ql-block">三儿当初从农村返城,跟父亲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纺织厂的男工,立足机器检修保养,前途严峻,希望大哥能运用人脉,改变现状。大哥不肯徇私情求人,却有绝好主意,叫他熟读纺织机,功成自有名就。从此钻研技术,将纺织机零件烂熟于心,原理条条理清。车间织机各种疑难杂症,皆能顺利解决,成为受挡车工欢迎的技术能手。</p><p class="ql-block">从技艺精熟的机纺车修理保养到管理层,他已经在厂里混得风生水起了。国企破产的狂风刮到了洪江,这是国企工人的噩梦,安稳的铁饭碗,突然就打破了,人到中年,一切都要从头来过。改制后的纺织厂,进行了重组,企业变成私人租赁,名字也改了,老板派来的人,傲慢无礼,待员工苛刻,女工们渐渐离厂,去外边打工。三儿在公司,已是中坚骨干,责任大,任务重,跟管理层的摩擦也多,人事复杂,怒而辞职。</p><p class="ql-block">他也加了打工的队伍,好在他技术精湛,又有极好的管理能力,总能受到老板的重用,但也会有意外发生。兜兜转转,换了好几家,越做越不开心。这时,孩子也毕业了,没了家庭负担。离退休还有三年,他不想做得这样辛苦,决定改行,做流水线上的普工。</p><p class="ql-block">这样,来到了沿海,在一家鞋厂打工。</p><p class="ql-block">他从小热爱文学,沉溺成痴,业余读文学作品,屡屡投稿,跟文友汇合交往,曾发表过小说《合葬》,又写出《村葬》,没来得及修改,工作的漩涡,越卷越深。现在,是重拾旧梦的时候了。</p><p class="ql-block">鞋厂是白天上班,所有的业余时间,和工厂休闲期,全都用来写作。那些时时浮现在脑海中的家族故事,慢慢涌出,写成了一本书,就是这本《幽幽洪江石板路》。</p> <p class="ql-block"> 后记</p><p class="ql-block">我跟李家孙辈,是同龄人。</p><p class="ql-block">我在寨姓当知青时。见过洪江下放的家庭。他们面含苦涩。神情拘谨,言行卑谦文雅,那时的他们,大约比我们更绝望,隐藏在深处的内心,却极为高贵,尤其谈到小南京,眼中闪现的亮光,泄露了骄傲,还有本地人指着通向洪江的道路,向往的神情,这糅合在一起的怀念,总让我感到远方的魅力,和那个群体的神秘。在本书中,我逐一找到了,尽管迟来了半个世纪。</p><p class="ql-block">我们知青木屋,孤零的立在寨姓坳口,朝下望去,远处一片黑瓦屋,那就是叫做大桥的地方,昔日热闹的集市已然不见,业已冷清的店铺仍然矗立,著书的作者,就在那。中间有一座碾米坊,人称三眼桥,如不挑谷去几里外电动打米,就要在这个原始的碾米坊,花上差不多一天时间。我们,都曾在此聆听过碾房木轮的吱呀声,吸吮过榨油坊飘出的香味。</p><p class="ql-block">还有那座风雨廊桥,大桥地名由此而来,古往今来,多少行客在此憩息。我们也曾得到过庇荫,将劳累的身躯,倚靠木长登抵抗床上,恢复青春的体力,头也不回的离去,后来,大桥毁于一场大火,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水泥桥,结实而冰冷,岁月的温馨,消散无痕,只留与我们残缺不全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五零后,女,退休工程师,现居厦门,上世纪70年代初,随长沙知青队伍下放到靖县甘棠公社寨姓大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