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catty

余华的书以批判见长，他的文字生动、犀利，通过直面苦难，将苦难渲染到极致，揭露现实的虚伪和丑陋，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和深刻的人生哲理，被东西方世界的大量读者喜欢。但也有一种声音，认为余华的书太“负能量”了，所刻画的苦难世界过于黑暗，绝望。还有人说根本不敢看余华的书，看完就抑郁，书里的好多情节都跟现实吻合，文笔貌似轻飘飘，读完却很沉重，甚至影响到真实的生活状态。 受伤在家休息的日子，我看了余华20年前写的《兄弟》，50万字，我看得废寝忘食，认真读，两三天就看完了。那两三天的自己就像个精神病患者，一边哭，一边笑，哭得透彻，把一只眼的球结膜都给挣出血了，红红的，象兔子。笑得也由衷，其中的喜剧情节笑点突出，让人不由会笑出声来。也可能是我肤浅了，这是读第一部余华小说，没有任何免疫力，因此被他的文字驱赶着感天动地。但并没有抑郁。 《兄弟》讲了两继兄弟在我国两个典型时代发生的故事。在前一个疯狂的时代，在“我们刘镇”，李光头还在娘胎里，父亲就因为在厕所偷看女人屁股而掉进粪坑淹死，母亲在耻辱的时光中苟且度日，甚至不敢带婴儿李光头出现在阳光下，而是夜晚去晒月亮.......后来与失偶的宋凡平结合，这个宋凡平正是将李光头的“流氓”生父从粪坑里捞出来清洗干净送回家的好男人。母亲得到了人间最好的爱情，七岁的李光头和八岁的宋钢成为了一对异性兄弟。 一家四口的幸福光景没过几天，大革命的到来，让宋凡平前夜还是人人仰望的英俊帅气红旗手，隔天就因他是地主的儿子被批斗......因他给两个孩子解释过，地主的意思就是“地上的毛主席”，被懵懂的李光头当众揭发，又受到非人折磨......为兑现接去上海看病的爱妻回家的承诺，他逃出监牢，拼尽全力，还是被红袖章们活活打死，暴尸街头......小小的“李光头和宋钢像野草一样被脚步踩了又踩，被车轮蹍了又蹍，可是仍然生机勃勃地成长起来了。” 接着下一个时代到来，相依为命的兄弟俩已长成青壮年。在“我们刘镇”，混世魔王李光头走马灯一样演绎着他惊天动地的人生，他顽劣的品行更加不羁，他不屈的性格越挫越勇，他钻营的脑袋越用越精，加上时代之光的催化，他迅速发达膨胀，成了全镇的GDP，全县的顶流。 兄弟俩的爱情故事也是跌宕起伏。李光头追求被他少年时偷看过屁股的漂亮女孩林红，但林红反而对他身边那位英俊儒雅的宋钢有意。宋钢娶了林红，过起甜蜜、温馨的小日子。而遭受失败的李光头跑去医院“结扎”了自己，以示他对林红的深爱。 失恋的李光头并没有颓废，他不满足福利厂带一队盲聋哑傻致富的工作，辞去了曾经自封的厂长职务，决定下海经商。他从“我们刘镇”的铁匠、牙医、裁缝集资筹办服装加工厂失败后，欠了一屁股的债，被满街追打。他要求重回福利厂当厂长不成，就在县政府门前静坐请愿，并捡垃圾成为破烂王。 李光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了起来”，还债，致富，暴富。他成了全县的大人物，过去的债主成为了他的“合伙人”，过去被他的拳头修理过的酸作家成了他的“经纪人”，过去他的一众忠臣瘸盲聋哑傻们被他养了起来......而此时的宋钢却成了下岗工人，失业的他只能去做码头搬运工。腰扭伤后，他再也不能干重活，只得到水泥厂干脏活，由于吸入大量粉尘，他又患上严重的肺病。宋钢在社会最底层挣扎，而李光头却风光无限，不断有女人找上门来说生有他的子女，直闹到去法院出示了他当初的结扎证才能罢休。 生财有道的李光头又大张旗鼓地搞起了全国“处美人”大赛，再一次拉动了“我们刘镇”乃至全县的经济。宋钢被这次大赛吸引来的外乡骗子利用，走上街头做起了叫卖人造处女膜的生意。他不愿接受弟弟的接济，而是和骗子一起离开刘镇出走南方，甚至还做了丰胸手术卖丰乳霜......当他终于用自己的血泪和屈辱挣了几万块钱回到家里，却发现妻子林红已与李光头在一起了。绝望的宋钢走上了卧轨之路。 余华的故事讲完了，留给我很多的思考。辛辣的讽刺，无情的揭露，在今天也有着十分清晰的现实意义。透过无尽的黑暗和压抑，在精神被严重扭曲的人性之恶之外，我看到了那从未溟灭过的人性之光，那若隐若现的人生的无数小确幸。 两个孩子不知道宋凡平的胳膊被打脱臼了，他们觉得看上去很奇怪，问为什么左胳膊在郎当？宋凡平轻轻晃了晃自己的左胳膊，对两个孩子说：“它累了，我让它休息几天。”两个孩子觉得宋凡平有着一身的绝技，为了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宋凡平就在这个鬼哭狼嚎的监牢门前当起了教练，教他们如何让胳膊休息一下。 少年李光头为了让病得奄奄一息的妈妈舒舒服服地去乡下上坟，竟然四两拨千斤，用仅有的一点“下流资源”和自己的孝心，换取了镇上铁匠的板车、牙医的躺椅和油布伞、百货公司的麻绳，连夜打造了一辆母亲坐的“专板车”，心目中与毛主席的“专机”“专列”一模一样的“专板车”。从医院里偷来的盐水瓶子是自制的“军用水壶”，里面残留半两左右葡萄糖液掺上开水是母亲路上的营养支持...... 当李光头得知哥哥被职场同事刘作家欺辱后，他用拳头揍出了知识分子的“劳动人民本色”。你他妈的听着，宋钢是我的兄弟，就是天翻地覆慨而慷了，宋钢还是我的兄弟，你他妈的要是再敢说宋钢一句坏话，我就……”李光头停顿了一下，他在“揍”和“宰”两个字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选择了“宰”字，他说：“我就宰了你。” 宋钢买了苹果去医院向被李光头打伤的刘作家道歉，刘作家吃了一口清脆的苹果，很快就还原了知识分子面目，又和宋钢谈论起文学来了，好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当宋钢得知李光头疯狂追求的林红喜欢的是自己，林红为了表达自己对宋钢的情意，一头跳进冰冷的河里，宋钢救了她，但想到自己的弟弟，他宁愿远离。宋钢发现自己也爱上了林红，决定上吊，被李光头发现，“为了一个女人自杀，值得吗？”宋钢喊叫道：“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办？”李光头坚定地回答：“要是换成我，我就宰了你。” 李光头落难时，宋钢暗中送钱和粮票接济弟弟。宋钢背着林红偷偷把上班带的仅有的一份午餐带给弟弟，兄弟俩推来推去，最后兄弟俩在垃圾堆里一人一半分享，同时开心地分享兄弟之情的温暖。宋钢怕林红发现生气，晚饭故意吃得很少宁可挨饿。发迹后的李光头并没有忘记宋钢，而是第一时间请宋钢当公司副“总裁”，兄弟俩一起“扬帆远航”，而善良又自尊的宋钢却不接受，觉得自己残疾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弟弟的施予。贫病交加的宋钢不仅保护不了林红，还让林红十分担忧他的健康，李光头从林红嘴里得知情况后，暗中每半年给林红十万块钱给宋钢治病。...... 悲剧，就是将美好毁灭给你看。宋凡平这样的好丈夫好父亲，结局却是惨死，不仅惨死，死了连膝盖也要被敲碎才能入殓。他的父亲老地主“浪得虚名”，临死连个裹尸布都没有，一张破席草草了之......李光头在纸醉金迷里给自己巨幅画像，却让林红给他的画像揭幕。他从儿童时期就学会了在长登上、电线杆上“搞男女关系”，成为亿万富翁后每天都在美女如云里“重操旧业”，但他却得不到真正的爱情。 宋钢和林红相爱却不能相守，各自迷失在生存线上。美丽的林红不断地被上司性骚扰，但惧怕下岗，只好忍气吞声，最终求助李光头摆平了色魔......最后她自觉自愿地投入当年的“小流氓”如今的“大流氓”李光头的怀抱。宋钢的身躯被列车截断之时，他的妻子和他的兄弟正在疯狂做爱中，“这就是人世间，有一个人走向死亡，可是无限眷恋晚霞映照下的生活；另两个人寻欢作乐，可是不知道落日的余辉有多么美丽。” 好了，从余华的故事里拔出来，晒晒阳台上的太阳，无论身上的伤养没养好，生活都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