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河丰碑耀千秋（下）

凡俗

前方就是卡子桥。卡子桥是建在黑水河上的一座木桥，是去芦花的必经之道，舍此无法穿越。傅秉勋派其起义后又叛变的匪134团团长，傅匪的独立第十三支队司令吴汉章亲率200多名汉匪，携六挺机关枪，在卡子桥对岸山坡上构筑了坚固的工事，依托踞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妄图死守卡子桥，阻止我军的前进。吴匪汉章忘乎所以地自吹卡子桥是他们“陆上台湾”的“马奇诺为线”，扬言：“任共军插翅也难飞过此桥”。 尖刀班在班长曾法坤的率领下急速奔向卡子桥，发现了敌人正在桥上拆桥，敌人用木杠掀掉桥上铺垫的木板，木板及下面作横杠的圆木已有几根掀进河里，转眼即被奔腾咆哮的黑水河水吞没。此桥一毁，东攻芦花将受阻极大。班长曾法坤此时顾不上后续部队没有跟上，也不知敌人有多少，为了保桥，他立即带领全班战友向正在桥上拆桥的汉匪猛烈开火，当即消灭了五名敌人，他们也冲上了桥头。此时，隐蔽在对岸暗堡和崖上工事里的敌人用密集的火力疯狂地向尖刀班人员射击。第一个冲上桥头班长，共产党员曾法坤胸部和头部两处中弹倒下了，而他又强力支撑起来高声呼喊“为了解放黑水各族人员，为了消灭汉匪，冲呀！”，终因全身八处中弹壮烈牺牲了。副班长彭启高撑起身来，去接住快要倒地的班长时，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右眼眶，彭启高一头栽倒在地。冲在前面的机枪手王金玉端着机枪射击，他的脚被打断了，肚腹也被打穿了，血往外淌着，他没有去捂一下，挣扎着爬到崖边，背靠着山崖继续向敌人射击，这位铁塔似的山东大汉，在五次负伤后，也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班长牺牲了，副班长牺牲了，机枪射手牺牲了，疯狂的敌人也冲出掩体、工事、企图夺回卡子桥再予破坏，敌人的多次反扑，都给尖刀班英勇的战士们打退，最后，该班只剩下了年仅19岁新兵，我的二叔张学易，其余全班十一名战友已全部献出了他们年轻的生命。 张学易此时也腰部、头部两处受伤，鲜血和雨水从额头上往下流，使他睁不开眼睛。他将扎在手臂上的白毛巾解下扎在头上伤口上，继续伏在战友们的遗体旁向敌人射击，在敌人轮番冲锋反扑的间隙里，他滚动着将牺牲战友们的冲锋枪、手榴弹、子弹收集在自己身边。张学易不知道对方敌人有多少人，但他知道自己方仅有自己一人坚持作战，他用多支枪“密集射击”，多枚手榴弹捆扎一起向敌人“急速投弹”的方式，给敌人造成错觉，不知对岸桥头到有多少“共军”。天色渐渐地昏暗下来，细雨绵绵，雾气腾起，他看不清敌人，敌人也似乎看不清楚解放军。二叔张学易以逸待劳，只等敌人靠近了桥头看到了人影再打。战斗中他发现敌人总向他头上的白毛巾射击，他灵机一劝，将头上白毛巾解下来，扎在身上米袋上后，取下挂在路旁灌木丛上。他将牺牲了的战友们扎在手臂上的白毛巾解也下来，分置在几处草丛、荆棘丛上以迷惑敌人，吸引敌人火力，他本人只射击冲上桥头的敌人。二叔张学易一人坚持战斗40多分钟，后续部队听到前方卡子桥方向的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卡宾枪声交错响彻，急速跑步前来增援。此刻，张学易刚用四颗集束手榴弹击退了一股汉匪的反扑。后续部队上来了，营长下令将迫击炝、机枪集中起来向对岸敌人进行强火力打击，掩护三排和二排的战士们首先冲过桥去，与敌人展开了近距离面对面的肉搏战。张学易也与战友们冲过桥去战斗。后续部队接连冲过去。对叛匪形成了合围，激战半小时，结束战斗，全歼这股土匪，共毙、伤、俘敌近200多人，仅有匪首吴汉章带少数人逃窜漏网。 营里战后打扫清理战场时，张学易取回自己的粮食袋，上面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十八个弹孔。 卡子桥战斗是黑水战役中三次较大规模战斗的第一仗，是围歼敌人最多的一仗。这一次战斗取得了重大胜利，有力地打击了叛匪的有生力量，极大地鼓舞了各参战部队的士气和必胜的信心，为全歼黑水顽匪创造了有利条件，打出了贵州轻装师的威名。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故事片《猛河的黎明》中的战斗场景。 　　我军乘胜前进，141团一路作战，连续攻克羊绒、德昌、二古普、俄尔坝等处叛匪据点之后，22日下午进入了主攻目标芦花官寨作战，141团此时一分为二，主力部配合左翼的137团合击芦花官寨之敌，二营则去夺取芦花桥。 芦花桥争夺战是141团继卡子桥激战后的又一次桥头激战。先头六连发现敌人在芦花桥上架起十多担木柴正在烧桥，火舌已窜至一米多高。七班副班长王艺南带领一个战斗小组冲上桥头，将正在熊熊燃烧着的木柴堆推向河里，潜伏在对岸的20多名汉匪向我小组射击，背后小屋也冲出4名敌人抄我后路，战斗小组腹背两面受敌攻击，王艺南小组一边灭火，一边向敌人还击。王艺南用刺刀与背后敌人肉搏，在桥头刺死了两名敌人，战士胡本义首先冲过桥去，用手榴弹连续击退了敌人三次向桥头的反扑。六连及时赶到，歼敌6名，活捉6名，其余匪向日多方向大山里逃去。此时，传来了兄弟连队已打下芦花衙门，部队占领了芦花广场的消息。下午2点，部队紧跟又占领了芦花官寨，取得了第一个攻击目标的胜利。 23日晚，攻克了云林寺。24日，东、西两线部队经激战歼灭麻窝守敌，盘据麻窝老巢官寨三十多年的副总指挥苏永和带领80多人怆惶逃往深山老林之中。24日，东、西两线部队在麻窝胜利会师。这一天，被定为“黑水解放日”，历史将永远铭记。 贵州轻装师是解放黑水的主力大功臣！贵州轻装师战斗很多，以141团为例，在总攻发起十天内，进行了大小战斗31次，毙敌98人，伤敌94人，俘敌88人，收降匪327人，自身也牺牲了22人，伤57人。 麻窝会师后，追击散乱躲藏的叛匪，捉拿匪首们成为最紧迫的工作。在以后的日多寨战斗中歼敌80余人，铁里寨战斗中歼俘敌124人，老官寨战斗中全歼守敌40余人。尤其是在麻窝深山老林60公里内的范围内清剿战中，更是艰难异常，由于地势地形险恶，后勤补给跟不上，有时一天仅喝一点用水壶自煮的半生的稀饭维持生存及战斗力，在半月时间内歼战517名，缴获电台一部，60型火炮4门，冲锋枪等军械600余支。 轻装师炮团在芦花、麻窝两战结束后，战斗任务减少，转向了驻守解放地区的工作，维持社会治安，帮助躲进深山后转回家的藏羌民安顿，下地帮助收割青稞，协助生产，修桥补路，做了很多工作。一名炮兵战士在修桥中落水牺牲，藏民们痛哭不已，献上了众多的哈达以奠祭英灵。“前指”将炮兵团工作总结以行文方式向各参战部队下达以作样版，展现了轻装师政治工作的不凡风彩。 黑水战役自总攻起至结束，历时两个月，匪首中将总指挥傅秉勋逃到草地后被活捉，在押送到“前指”的路途中跌下马后落入河中溺毙，少将刘宗禹等53名罪大恶极的汉匪被活捉后召开公审大会后被枪毙，土司苏永和在形势所迫和党的民族政策的感召下，率众下山投诚不被追责。黑水战役歼、伤、俘匪3635人。我人民解放军伤亡800多人，其中阵亡286人。 黑水战役结束后，“前指”向西南军区送上报告。在北京开会的贺龙司令员将电报交给周总理看后，转递给毛主席看，毛主席高兴地称赞黑水战役已取得“军政双胜”。 1952年刚解放时的芦花桥全景。（图自郭林祥著《陆上台湾覆灭纪》） 解放时之芦花官寨外景。（图自郭林祥著《陆上台湾覆灭纪》） 芦花占领后，前线总指挥兼政委郭林祥（中敞怀者）登上广场白塔。（图自郭林祥著《陆上台湾覆灭纪》） 黑水战役结束，前线总指挥兼政委郭林祥向公安部长兼公安部队政委罗瑞卿汇报战斗经过。（图自郭林祥著《陆上台湾覆灭纪》） 解放军黑水解放拍的照片。（图自人文黑水） 　　9月29日，根据“前指”安排，贵州轻装师全部离开黑水回归建制，并将贵州轻装师在黑水战役中的情况通报给了贵州军区。 轻装师返黔后，向军区党委作了总结汇报，杨勇司令员、苏振华政委充分肯定了贵州轻装师入川参加黑水战役的功绩，为出色完成战斗任务的单位和个人评奖记功。其中，受奖最突出的141团一营三连十一班（尖刀班）被授予“英雄十一班”的光荣称号，荣立集体二等功；曾法坤、王金玉烈士被追记一等功；十一班唯一活着负了伤的张学易被授予“独守卡子桥孤胆战斗英雄”光荣称号，荣立一等功。 贵州军区重视关心我二叔张学易的功绩和成长。1953年派他参加了北京“五一”劳动节观礼;1955年9月，张学易以集体二等功一次，个人一等功一次，个人三等功二次的成绩，以军人代表身份出席了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同年10月1日，张学易受邀出席1955年国庆天安门观礼，三次在北京受到了毛主席以及中央其他领导同志的集体接见，并与毛主席、朱德总司令、刘少奇副主席、宋庆龄副主席、周恩来总理、陈云副总理等中央领导集体合影。 张学易（义）黑水战役获得的奖状。 张学易获得的奖章 1953年贵州军区参加首都“五·一”节观礼代表合影，右数第一人为张学易。 张学易出席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的出席证和奖章、奖章证明书。 1955年9月30日，张学易摄于北京北海公园。 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昆明军区全体出席者合影，1955年10月6日于北京，前排左数第一人为张学易 1955年9月28日，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与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在中南海合影，第三排右数第四人为张学易。 张学易佩少尉军衔照 张学易佩上尉军衔照 　　二叔张学易一直是我们心中的偶像，是我们家族的光荣和骄傲！ 二叔随部队在贵阳驻防近20年，他把兄长家当成自己在贵阳的家，休假时常常把战友带到我们家歇歇脚，偶尔还亲自上灶炒菜做饭招待战友。二叔对我们几姊妹视同己出，百般的疼爱，他经常教育我们要听党话，从小立大志，走正道，我们与他感情很深。他的荣誉证书，立功奖章在我家中保存了近20年，直到1976年他从云南转业到四川工作，路过贵阳时方全部交还给他。 2019年，二叔张学易以“独守卡子桥孤胆战斗英雄”、一等功臣的身份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纪念章。 2019年10月22日，二叔在接受阿坝州委、州政府《解放黑水》电视记录片节目组采访时，言词不多的老人几次深情地对记者说道：“我十分怀念我十一班的战友们！” 2020年7月10日，惊闻他老人家病危，我们贵州的亲人分别从瓮安县和贵阳市赶往他居住的四川省乐山市犍为县探望。 7月13日，“英雄十一班”最后一名战士张学易老人在我紧攥的手中安祥离去，享年88岁。 二叔的去世令我悲痛万分，我全程参与了他的追悼仪式并扶灵上山 2019年9月，张学易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纪念章。 张学易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纪念章时留影。 2019年10月16日，张学易在天安门广场观看国旗降旗礼式后留影。 张学易接受《解放黑水》电视记录片节目组采访时深情怀念牺牲的战友。 2020年7月15日，笔者护送二叔张学易骨灰去往暂存处。 　　为了实现我二叔张学易给他“英雄十一班”全体战友们扫墓的生前愿望，也为了实现我对他的承诺，2023年6月6日上午，我在黑水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庄严肃穆，松柏环绕的黑水县革命烈士陵园，向为解放黑水牺牲的贵州轻装师的烈士们献上了一盆鲜花及一个大花圈，飘带上写着“贵州轻装师烈士永垂不朽，贵州贵阳人张一新敬挽”。我向着烈士纪念碑三鞠躬，以表达对烈士的深深敬意。然后，我缓步来到班长曾法坤烈士、机枪射手王金玉烈士墓前，分别献上一束鲜花，一杯酒，一盘水果，一盘点心，以代表我二叔张学易对战友们的缅怀。我扫墓祭奠烈士的活动，被黑水县电视台全程记录报道。 笔者为贵州军区轻装师烈士敬献花圈。 2023年6月6日，笔者在烈士陵园祭奠王金玉烈士。 2023年6月6日，笔者在烈士陵园祭奠曾德坤烈士。 黑水县革命烈士纪念碑 　　今年正值阿坝州建州70周年，黑水县建县70周年，我在此衷心祝愿阿坝州和黑水县各族人民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在州委、州政府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戮力同心，奋楫笃行，各项事业取得长足的进展，人民安居乐业，生活幸福，早日实现阿坝州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的跨越式发展。注：1、本文资料来源郭林祥上将回忆纪实《陆上台湾覆灭记——黑水芦花剿匪纪实》；2、黑水县《解放黑水》墙挂图文；3、黑水战役亲历者及亲人口述；4、我到黑水县行程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