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美.诵读】你就是一首诗——和中学生聊聊诗意人生

凝眸

作者：岳德彬

朗读：凝眸

“诗与远方”是一句时髦的话。我的理解，这里的“远方”是指人生的理想，或向往到达的目标，“诗”是指诗意人生。

我们不一定都要当诗人，但人生需要诗意。

开阳是散文诗之乡，本来想和同学们讨论一下散文诗。但我想，在大家对诗歌尚且只有朦胧的感性认识的这会儿，谈作为诗歌变种的散文诗，不好谈，你们也不好懂。

让我们来聊聊诗与人生的关系——诗意人生。

首先，我想问问大家什么叫诗。

目前为止，中国，包括世界，还没有出现一个关于什么叫诗的全面的、定型性的、公认的定义。

著名诗人何其芳1953年在一次演讲中对诗的说法是：“诗是一种最集中的反映生活的文学样式，它饱和着丰富的想象与感情，常常以直接抒情来表现，而且在精炼与和谐程度上，特别在节奏的鲜明上，它的语言有别于散文的语言。”

其实这只是说明了诗歌的特征而没有说到诗歌的特质，不能作为诗的定义。但这个说法对刚刚学诗的人还是很有用的。何其芳概括了诗的几个特征：想象与联想、感情、语言的节奏、有别于散文的语言。大家在读诗的时候，从这几个方面去揣摩诗，必有所得。

李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是想象。

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是感情。

苏轼的词《阮郎归-初夏》：“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琴声惊眠昼。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印证了诗（词）的节奏美和语言美：

一位中学生的诗《母亲》：

“额头的一缕花白，

犁开岁月深深的痕迹。

母亲扶着村头干瘪的脖子树，

在等一串熟悉的足音。

把自己嵌入三月的阳光，

老树也散发了满身绿意。

一朵朵温柔的花儿，

哪一朵能抚平她的心思。

可春光依旧在远方的游子啊，

耕耘在她的皱纹里，

深深地。”

开阳诗人李东华有一章名叫《新笋》的散文诗：

“我的第一声啼鸣，便以剑的身姿，金属似的闪光，刺破初春厚厚的土层，击碎严冬长长的酣梦……

独立的身姿，虽然孱弱，但挺拔生长的血脉里，使我不会向三月的春寒低头，不会向午后的骄阳求饶，不会向春夜的惊雷示弱……

毛茸茸厚厚的壳，是保护，是屏障，是嫩生生最初生命的依靠。

因为——

在竹的行列里，我还只是一个逗点；

在竹的家族中，我也只是一句稚嫩的诗行。

我只有以节节挺拔的生长，才能挣脱襁褓，才能成就秀美的人生篇章。”

同学们，从上面这些诗里，你是否获得了心情的愉悦和美感？

女作家冰心有一次陪同外国的一位作家登长城，长空万里，云涛翻涌。冰心突然想起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这首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冰心后来说，可惜这位外国友人不懂汉语，如果懂汉语，我当时就会背诵这首诗给他听，他一定会激动不已。

各个国家的文化背景不同，生活习俗有别，语言也不同。但是心灵是相通的。诗是人类互通情感的美丽桥梁。

当我身处异乡时，我会想起孟郊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当我处境不顺时，我会默默背诵李白的“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当我思念远方亲人时，我会想起苏轼“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词句。

有一次我乘船过长江神女峰时，突然想起当代女诗人舒婷“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的女性思想觉醒的呐喊。

当我在泸州酒厂高高的旋转餐厅和朋友们用餐时，我给主人和同行的朋友们低声朗诵了李白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大家都有一种妙不可言的诗意享受。

春天郊游，我想起网上读到的几句诗：“在郊外，我爱上了鸟的叫声，在鸟的争鸣中，我推开了春的大门”。

春夏之交，苏轼“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让我回味无穷。

有一位朋友这样写秋天：

“沉静的秋风，

抖抖索索开启秋天的来信，

田野一下子就和暖地黄了。

回家回家，

树叶不过就是春天的留鸟，

风，轻轻安慰着一棵棵渐渐落叶的树”

开阳青年诗人杨汝洪看见秋天的落叶，它写道：

“像一滴泪珠烫伤了秋天，

整个大地都为之动容。

又像一枚手掌拍打胸脯，

种子和春天便提前结盟。

村庄却把它当着创可贴，

紧紧贴在水牛踩伤的村口。”

冬天，雪野茫茫，水瘦山寒，我总会感慨柳宗元的“千山飞鸟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具有悲悯情怀的诗。

上面所引的诗，正如何其芳所言，反映了现实生活。但是何其芳那句关于诗的见解，没有阐述诗歌的一个重要特质：诗是人类情感的呈现，诗对应着我们的心灵，抚慰着我们的情绪，安顿着我们的灵魂。

人可以既读诗，又写诗，也可以读诗不写诗。但最好不要远离诗。不管怎样，我建议作为中学生的你们，怀揣一颗诗心，在你的生活里投入诗意。没有诗心作伴的日子犹如菜里没放盐，没有诗意调剂的人生缺乏灵气，会沉闷而刻板。

诗意人生，并不是要我们无视那些必须应对的人际关系、必须处理的家庭事务、必须承担的工作和作为人的责任，包括日常琐事，而是在料理这一切种种之后或之中，以空灵的眼光看庞杂，以通透的胸怀包容世界，以审美的意识面对万物，以真挚的情怀交往，以智慧驱除烦恼，以深沉拒绝浅薄，活得潇洒，活出性格，活出滋味，活出自己。像水，像月光，像幽兰，像一棵自自在在的草。

有追求，有思考，有想象，有美感，有真心，有个性，有善良，敢恨敢爱的人生，就是诗意人生。

我们读诗写诗的意义正在于此。而不是仅仅为了发表，为了几文钱，为了虚荣虚名。

对我们的生活而言，诗不是食物，它不充饥果腹，我们不必劝导人人必须习诗，我们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种权利。但诗和哲学一样，可以使人生有内涵，人的思与悟焕发性灵的奇光异彩。

诗歌，是我们精神世界、情感世界的飞天使者。

诗需要童心，需要青春，需要朝气，从这个意义上说，青少年本身就是诗人。

你就是一首诗。

孔子对儿子孔鲤的家训说道：“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

有一句古话说：“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

我国被称为诗的国度。《诗经》是中华诗歌最早的文本，由孔子编订，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经反映了周代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是黄河流域的集体大合唱。《楚辞》是长江流域诞生的人文精神的个体吟唱，是诗人们灵魂的独白，开创了诗与个体心灵接轨的先河。汉代的乐府诗亲切而厚实，汉赋华美，文采有余而思想不足。魏晋时期的诗歌在压抑中曲折生长，暗示了生命与个性的挣扎。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诗和他的人一样，返璞归真，焕发出人性自然淳朴的洁白光辉。三国时期的曹操不仅是大政治家，还是一位有山岳伟岸、有沧海气象的大诗人。唐诗是中国诗歌的巍巍高峰，诗人之多，诗歌之美，空前绝后。宋词是中国诗歌的一次脱胎换骨，使诗歌更加接近口语，更能表达人们丰富而复杂的的内心世界。元曲小巧玲珑，纯真优雅。明清诗歌比起前代，逊色多了，出色的诗人虽有继承却无发展。现代诗石破天惊，与五四新文化运动同步而来，是思想解放的马前卒。

散文诗紧随现代诗之后，它用散文语感作为诗意的表达方式，以生活细节入诗，重白描而少雕饰，自由活泼，和现代社会的思想意味和生活节律有着天然的因缘关系。

让我们来欣赏被誉为中国最有才华的女人——林徽因的诗《情愿》：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帜，

去触遇没着落的惆怅；

在黄昏，夜半，蹑着脚走，

全是空虚，再莫有温柔。

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

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

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

痕迹——

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青少年朋友们，你所有的梦，都会在诗里找到痕迹；你想说而又因害羞而不敢说的心语，都有人替你用诗来表达；你的笑声，你的泪水，你的希望，你的忧郁，都有唯美的诗句为你显影。从大处看，民族精神的成长历程，中华五千年的艰难求索，华夏大地文脉甘泉的芬芳气息，都在我们星光灿烂的诗歌当中。

金玉满堂不一定是高贵，精神的富有，诗意的人生，才是最好的活法。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岳德彬，生于遵义，长于开阳。原贵州省安顺市安顺日报社党委委员、副总编辑。原黔东南州作家协会副主席。诗人、诗歌评论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报纸副刊研究会副会长、贵州散文诗学会副会长。长期从事现代诗、散文诗、散文、随笔创作和诗歌评论，在国内外发表作品。曾获省部级文学奖。出版专著多部。作品被收入国内众多相关选本、年鉴，或被一些高校（包括清华大学）的相关学术机构作为馆藏文献收藏。当过知青、泥水工、民工、游走画像师、街道企业会计、代课教师、中学教师、师范教师、党校教员、县文联主席和报纸的记者、编辑、副主任、主任。

对诗歌的见解：诗，不是解释世界，而是呈现世界。不是向读者宣讲教义，而是向读者打开心灵。诗是语言的创造性发挥，诗的妙处不在明明白白的主题，而在让人获得审美情趣和灵思妙悟。最反感言不由衷的假诗、没有真情实意的歌功颂德。

朗诵者

凝眸：教师，喜欢文学，开阳县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劳动时报》《黔中文学》《今日头条》《紫江》《神州文艺》等报刊或微刊发表作品多篇。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