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簰洲抗洪亲历记】（8）将校历险

先锋（一池清泓）

　　1998年8月3日上午8时，我和王磊又来到沙湖闸营救指挥部。首先去看望昨天得救的省军区政治部主任戴应忠少将和咸宁军分区政委曾凡铭大校。在部队的指挥车上，我见到了他们。大难之后，战友重逢，此时用语言是不能完全表达彼此心情的。深情地拥抱之后，大家都热泪盈眶。

突然，一个年轻的参谋前来报告：“戴主任，省军区贾司令电话找您。”同时，不断有部属前来向曾政委、省军区后勤部张部长和咸宁军分区王司令报告营救中的各种情况。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这时我才想起这里是指挥“陆、空、警”三军大营救的总指挥部。出于军人特有的敏感，我急忙起身告辞。几位首长面带歉意地说：“先锋，对不起，改天我们再聊吧。”

　　当晚8时多，我再次来到夜幕下的沙湖闸。只见戴、张、王、曾四位首长还坐在江堤上研究工作。戴主任、曾政委获救后，一直未下火线，坚持同地方领导一起指挥整个营救工作。他们还亲自带领舟桥官兵驾着冲锋舟到合镇乡溃口处营救群众。

曾政委见我来了，马上迎过来。我和其他几位首长打过招呼之后，就坐在堤上，同老战友进行了深谈，了解他们两位将校军官的历险经过。

　　曾政委打开话匣子，他说：

“8月1日晚，我和戴主任率领抢险部队向簰洲合镇险段急速开进，行至距溃口处200米附近，因水漫车轮而受阻，大家预感前面情况不好。一路上成群结队的群众往后撤，而我们还是带着部队往前冲。因为水势过大，部队无法前进。这时后撤的群众也开始往军车上爬。我们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此时洪水已淹到大卡车的车厢。我和戴主任立即爬到车顶上，指挥部队迅速进行自救。

“这时，舟桥旅通信参谋和一个战士见戴主任和我没有救生衣，就把自己的救生衣给我们。只见戴主任穿上救生衣站在车顶上高声下达命令：‘党员干部立即把战士组织起来，赶快用铁锹捅破撕开篷布和伪装网，所有人员迅速穿上救生衣，脱掉长裤和套鞋，轻装钻出车厢，弃车……’不料，戴主任的话还没讲完，一排几层楼高的巨浪呼啸而来，把我们乘坐的延安牌重型牵引车打得连翻了几个跟斗，一车人全部身陷洪流漩涡……从此，我就和戴主任冲散了。”

　　说到这里，曾政委稍停了一会。事后我才知道，他说的几层楼高的巨浪打来，原来是当晚大约20时30分，出现短距离溃口后，抢险人员马上沉船堵口，但无济于事，相反溃口距离被沉船拉的更大，两艘救险的沉船像两片树叶在滔滔的江水中被卷走，洪流以七八米的落差直泻下来，向抢险部队扑去，冲翻了他们乘坐的汽车。

接着，曾政委又说：

“被巨浪打散后，洪水把我和几个战士冲到了一片小树林。靠救生衣的浮力使我抓住了一棵树，由于这棵树长在较高的土丘上，抓住树干站在水里，开始膝盖还露在水面。随后洪水快速上涨，不到10分钟，从膝盖直淹到腹部。当时，我关照附近的几名战士，要大家临危不乱，沉着应对可能发生的更大危险。然后，借助救生衣的浮力仰天躺在树旁的水面上，数着天上的星星。这时，水势越来越猛，而且冲力很大。眼看处在我下游小树上一名没穿救生衣的战士，就要被洪水冲走，我急忙脱下救生衣甩给这个战士。”

　　这时，我打断他的话说：“那你这个不会水的旱鸭子怎么办？”

“因为我站的位置比较高，再说，眼看战士要被洪水冲走，我当领导的能不管吗？”他平静地说。

平淡的几句话，道出了一个领导干部在生死关头，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的崇高品质。

我知道，曾政委今年五十开外，1965年从昭君故里鄂西北秭归山区入伍到部队，是一个十足的旱鸭子。原来省军区机关集体组织游泳时，他总是不敢下水，在岸上为我们看衣服。今天，面对如此巨大的洪流，就是水性很好的人，也随时有被洪水卷走的危险，而他这个旱鸭子竟把唯一能够求生的工具让给了战士。这种精神和行动，不管用什么语言褒奖，我看也不过分。而我的战友，没有希冀得到任何奖赏。他说，在那种情况下，谁都可能做到。

　　由于我急于了解后况，就催他继续往下讲。

他接着说：“当我把救生衣甩过去以后，几乎就在战士抓住救生衣时，我这里的水已淹到胸前，只好用力抱住树干。突然一个巨浪打来，把我和树冲开了。该得我不会死，慌乱中抓住了一块漂来的木头，就随波逐流。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又被洪水冲到一棵大树下面。有了前面的教训，这回我双手死死抱住大树，两腿交叉夹住树干。忽然听到树上面有人讲话，一听声音，原来正是和我冲散的戴主任。

　　“劫难后又在这棵树上相逢，我们都很高兴，也消除了相互的担心和牵挂。主任急忙询问我的情况，当他得知我把救生衣让给了战士，他只说了一个感到惊讶的‘啊’字，就没再说什么。但他马上让坐在他上面树杈上的一个年轻战士，把救生衣解下来传递给我，同时嘱咐那个战士要抓紧树枝，不要打瞌睡。穿上主任递下来的救生衣，感到安全多了。

不久，洪水快要淹到我的脖子，主任见我危险，马上向上挪动一下，给我腾出一个枝杈立身。在这种生死关头，主任的这一行动，使我终生难忘，当时我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听到这里，我的眼圈也红了。

曾政委接着往下讲：“由于我们所在的是一片树林，有不少冲散的官兵和群众都在这里栖身。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附近传来微弱的呻吟声，我们以为是战士们坚持不了。这时戴主任马上鼓励大家：‘同志们，我们是英勇的解放军战士，生死关头一定要做强者！千万不要害怕，要坚持，我和曾政委与你们在一起。’几句简短的话语，声声撞击着洪水中每位官兵的心，大家顿感精神振奋。不少早已精疲力竭的战士高喊：‘谢谢主任！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坚持住。请您们多保重！’这种场面，给了我们巨大的力量。就这样，我们一直坚持到次日凌晨。

　　“天一放亮，我们又一次听到了那微弱的呻吟声，我们向呻吟的地方看去，顿时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只见几名战士正紧紧地将一位老大爷托浮着、保护着，原来那呻吟是出自老大爷之口。

“凌晨6时，昨晚开始与我们冲散的省军区政治部秘书处长方明生带着冲锋舟赶来。大家异口同声：‘赶快救戴主任。’这时，只听见主任用命令的口气说：‘不，先救那位老大爷。’直到最后，才将戴主任从那棵我们共同拥抱了9个多小时的杨树上救下来。

　　“上岸后，我们的腿开始都不能走路。由于刚遇险时，为了减少水的阻力，我们都将长裤和套鞋脱掉。后来爬在树上，有的双手抱树，双腿交叉夹住树干，加上洪水的强大冲力，很多官兵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只有被救生衣保护的胸部没有受伤。”

夜色中，我用手电照明，看到曾政委的双臂、大腿根部至小腿上，都是一团团乌紫淤血，一道道血迹斑痕。

听完曾政委的介绍，我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我深深地感到，洪水犹如一面镜子，映照出共和国将军、大校的崇高精神和对祖国、对人民的赤胆忠心。

告别曾政委回到驻地，已是深夜12点。（未完待续）

【簰洲抗洪亲历记】（7）率舟岀击

（视频和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一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