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根发 </p><p class="ql-block"> 根发第一次让我注意,应该是1980年冬天。那时,我去二伯家已经两个多月。有天刮起漫天的大北风。山里的风不狂也狂,啸过松林,滚向山坳,在一个小山口失了方向,旋起转转。一时间枝叶纷飞,沙尘漫卷。</p><p class="ql-block">在皖南山区,每家都有一只木制火桶,火桶半人高。每到冬天大冷的时候,从早到晚罩一盆碳火。逢到这种天气,全家人围起火桶,一边掰掰花生,一边漫无边际的拉呱。</p><p class="ql-block">这种天气,如果还有人在外面干活,那一定是根发。根发正在砍柴,他砍柴的地点正是那个山口。眼看旋风卷过去,沙尘淹没了根发。</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我去大村里找两个小伙伴玩耍。往回走时,在那个山口跟一阵旋风相遇。我连忙背过身,躲向路边一棵松树。这么一转身,便看到了根发,他趴在地上,跟他的柴梱混在一堆。身上的衣服跟木柴一样颜色,不细看,根本分不清人和柴捆。</p><p class="ql-block">等那阵风过去了,根发翘起头,发现我在看他,眼神像冷风一般扫过去,脸上也没有表情,不理我。</p><p class="ql-block">我见怪不怪,他谁都不理,即便遇上村里的长辈,他也会迅速别过脸去,不看人。二伯后来跟我说:“那是个犟种,不认人。”</p><p class="ql-block">我二伯虽然在背后骂他,但对他很赏识,言语间不乏褒扬。要知道,我二伯轻易不赞人,他赞的人,一定是个角色。</p> <p class="ql-block">山村里,每年一到深秋,人们早早就准备过冬的柴火。有人图容易,去山上放几棵不成材的松树。也有人锯松桠,把过密的松枝间去,既疏了松枝,也得了一冬的烧柴。山里人,靠山吃山,准备一冬烧的柴,几乎不叫个事。</p><p class="ql-block">根发也砍柴,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只砍茅柴。所谓茅柴,是满山坡生长的灌木。灌木可不好砍,横扯竖攀,还夹杂着各种荊刺,一梱茅柴砍下来,手上脸上挂破几处,流些血,都是常事。</p><p class="ql-block">根发也不去山上砍茅柴,他只砍道路两边。经过大半年无序疯长,路边的灌木支支杈杈,几乎盖住了半个路面。挑一担东西,或拉一挂板车,经常给挂住。</p><p class="ql-block">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别急,有人砍。</p><p class="ql-block">根发从大村子开始,一路向我二伯家方向砍过来。他砍的茅柴捆得漂亮,用那种精细的黄杆水竹,拍扁,扭几扭,一梱柴扎上两道。紧紧就就,整整齐齐。一梱一梱,沿路边摆放。</p><p class="ql-block">砍过的地方,根茬白森森的,一溜平,几乎擦着地皮,看上去赏心悦目。等根发拉完柴捆,我二伯特地走过去看一遍。二伯直摇头。说:“这个犟种,真勤快,没见过这么勤快的。”</p> <p class="ql-block">根发砍下的茅柴也分档次,粗一些的留给自家做柴火,细一些的卖给附近的窑厂。窑厂不怕柴多,多多益善。一个冬天下来,除了自家烧柴,茅柴卖的钱相当可观。没人知道他卖了多少钱,但十几年下来,根发家起了三栋房子,兄弟三人,一人一栋。</p><p class="ql-block">“先是帮二兄弟成了家。过几年,三兄弟大了,又张罗老三成家。”二伯边说话边叹气摇头。我二伯若是给谁叹气摇头,那人一定了不起,能让他感动。</p><p class="ql-block">根发在家里是老大,那时也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他爸爸陈老爷子比我二伯年长几岁,当过多年的生产队长,也是精明人。说到他的大儿子,总是叹气。他叹气跟我二伯不一样,他是愁得叹气。</p><p class="ql-block">二伯说:“你家根发,不赖,晓得好歹。瞧瞧,只砍路两边,茅柴砍光了,路好走了。”</p><p class="ql-block">陈老爷子听了这话,只是苦笑。</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刚去皖南不久,山里的农活一窍不通,整天游手好闲。经常找小伙伴玩耍。大村里有两个常玩的小伙伴,一个叫有田,另一个叫水根。都跟我年龄相仿,我们仨玩得好。</p><p class="ql-block">农闲的时候,我们仨人闲逛,见根发在路边砍一根桁条。根发握一把长柄斧子,那斧子很特别,宽宽扁扁的。有田跟我解释,说那是木匠用的大板斧,下料用的。有田还说,别看根发傻不拉叽,心里挺聪明,什么活都能拿起来,连木匠活也会干。</p><p class="ql-block">我们停下来看,根发并不抬头,使劲悠起斧子,咣咣的,斧声在山坳里荡得很远。</p><p class="ql-block">我二伯说,他那是为了省钱,先把木料去弯取直,自己把粗活干完了,再请来正宗的木匠。</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下午,正在帮二伯锄地,对面山脚下传来号哭声。山谷里本就寂静,忽起的哭声尖锐得瘆人。寻声看去,只见两个人一先一后,沿着山边的小路跑过去。细一看,前面那人正是根发,后面约五六十米,一位老大妈哭喊着追上去。老大妈个头不高,微胖,边挥手,边跌跌撞撞地奔跑。</p><p class="ql-block">我二伯说,那是根发妈,听说他们家为给老人盖房子,正在闹别扭。</p><p class="ql-block">眼看根发越跑越远,直往远处的大山跑去。那座山叫马影山,形状像一匹马的影子,距二伯他们村五六公里。根发妈一边嘶声喊根发,一边喊叫前面的乡亲,快拦住他。</p><p class="ql-block">可是,山坳里没几个人,大家都散落在各家田地里。等听到哭喊声,根发早都跑远了。我扔下锄头,拨腿追过去。二伯高喊:“跑快些,把那个犟种撵回来。”</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山坳里那条弯曲的小路上,根发在前面时隐时现,我紧追不舍。根发妈随后,老人家一路哀嚎。</p><p class="ql-block">后来才知道,根发那天想不开了,想找个地方寻死。</p><p class="ql-block">根发个头不高,腿不长,但跑起来风快。我脚下加力,勉强能看见他。有时过了一道弯,或遇上一片树林,根发的身影消失了。我心里焦急,便加快步伐。好在他顺着山边跑,我能时刻跟上。</p><p class="ql-block">一路上,平静的山村都被惊动了,左近传来响亮的狗叫声。正在地里忙活的人们抬起头,吃惊地看。一个疯跑的庄稼汉,后面跟一个小青年,再后面,跟着一位爬爬跌跌、呼号不停的老大妈。</p> <p class="ql-block">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在马影山的一条山沟里逮住了根发。他也累了,脚步显出拖沓。我发一声喊,猛一下扑过去,把他摁在草棵里。我那时血气方刚,论暴发力,根发不是我的对手。</p><p class="ql-block">我俩都呼呼地喘气。根发妈许久才跑近来,一把抱住自己儿子,娘俩滚倒在草丛里。根发绷着脸,一声不吭。他妈妈一手抱着根发,一手使劲捶他,哭得喘不过气来。</p><p class="ql-block">山村里少有新闻。根发疯跑一个多小时,去马影山寻死,引发了人们极大关注。但背后的原因没人说得清。有人说是兄弟几个为宅基地闹了矛盾,有说是为了根发娶亲。</p><p class="ql-block">两个弟弟先后成家了,该轮到根发了。他父母亲便四处打听、央求亲戚帮忙介绍。也说了好几个,都没成。三十大几的光棍汉,长相也就那样,家境不是特别富裕。不好找。</p><p class="ql-block">我后来总是回味那次对根发的追赶。平时蔫蔫巴巴、少言寡语的根发,竟做岀那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多年后,我在生活中面临一次又一次挫败,心态几近崩溃时,也曾无数次冒岀当众狂喊奔跑的念头。想一想,老实巴交的根发,应该是压抑得太久了,他也是个人,也需要释放。</p><p class="ql-block">自那次疯跑后,根发跟我碰上了,会主动看我,不回避了,眼神里竟泛岀一丝温和。有时,他甚至停下来,招呼我一声。他招呼人的方式没什么花样,就三个字:“吃过了?”</p><p class="ql-block">听说根发主动招呼我,二伯难得地笑起来,说:“那!他这是高抬你,不容易,太阳打西边岀来了。”</p><p class="ql-block">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2021清明节,我去二伯坟上祭扫,到了目的地,路上遇见一位中年妇女,一搭话,她说是根发的小妹。我马上想到根发的婚事,连忙问,根发成家了吗?她回答,我大哥早就成家了,两个孩子都不小了。</p><p class="ql-block">我先是惊愕,跟着又感叹,终于成家了,好!根发那样的好人,应该有个家。</p> <p class="ql-block">二:小莲和大龙 </p><p class="ql-block">说起来,我在皖南待的时间并不长,前后算起来,不到一年。那正是一九八零年代初,村里的年轻人特别多。有青年的地方,自然就有故事。</p><p class="ql-block">小莲那时二十刚出头。山村里,因为长期体力劳动,姑娘们都出落得丰满健壮。记忆中,小莲经常挎一个大竹蓝,走在山边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打猪草。小莲喜欢梳两条麻花短辫,丰满的身子裹在紧就的春装里,走着弹性的脚步。她长得不算美,但喜欢笑。圆圆的脸蛋,笑起来像一朵向日葵。</p><p class="ql-block">小莲性格随和,当地的人们说起她,都说:“那丫头,和人。”</p><p class="ql-block">在皖南待得久了,常听到“和人”这个词,细一琢磨,应该是说一个女孩为人平和、温柔,招人喜欢。</p><p class="ql-block">其实,小莲的勤快,比她的“和人”更让人注意。几乎每天都见她在山野间劳作。农事不忙时,打猪草,砍柴,摘茶叶。农忙时,跟着家里人一起下田。除了犁田打耙,其它农活跟父兄们同来同去。我二伯提到小莲,总会说:“那是个勤快伢子。在娘家是个好姑娘,去婆家是房好媳妇!”</p><p class="ql-block">勤快、会过日子。是乡村父老们对一个姑娘的最高评价。</p><p class="ql-block">春天的皖南,时不时下一场雨,是那种蒙蒙细雨。小莲戴一顶斗笠,挎一个竹篮,青春的身影在如雾的雨丝中若隐若现。隔壁的嫂子便高声喊道:“小莲哎,快回家哦,别让小雨淋化得啰。”</p><p class="ql-block">这是跟小莲开玩笑,意思是说,你这么娇嫩的女孩,别让雨水淋湿了。</p><p class="ql-block">远远的,小莲听见了,便回答一句:“化了才好呢,我就变成一条河,流到你脚下,把你蒙住。”说完,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笑声清澈,像溪水的叮叮当当。</p><p class="ql-block">隔壁嫂子也笑,高声回过去:“我又不是俊小伙,你往小伙子那里流。”</p><p class="ql-block">当地人把小溪叫做小河。即便是一条极细小的溪流,都叫它小河。</p> <p class="ql-block">小莲是村里人见人夸的姑娘。我二伯每每说到小莲,总会向我扫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我明白二伯的意思,他这是暗示我,让我以后找对象,必须以小莲这样的姑娘为标准。或者,干脆跟小莲谈对象,把村里这个数一数二的姑娘,爽快娶回家,变成他的侄儿媳妇。</p><p class="ql-block">每到这个节骨眼,我连忙借故走岀屋子,中断这种谈话。二伯他们这辈人,不懂年轻的我。我当然喜欢那种有文艺范、又苗条又温柔的姑娘。</p><p class="ql-block">其实,二伯心里也明白,小莲早就有了暗恋对象,那便是村里的大龙。据说,俩人早就互相倾心,从十六七岁,俩人就有那个意思。年轻人互相有意思,总有些蛛丝马迹,能让人特别留意。</p><p class="ql-block">大龙墩实的个头,喜欢扛一根猎枪,有事没事,在山野里到处转悠。那时没禁猎,一个村子里,总有几杆猎枪。</p><p class="ql-block">春四月,小动物出动了,经常见到大龙扛着猎枪,枪头挂一只野兔,有一次甚至打了一条蛇。那是条菜花蛇,比大龙的个子都长。蛇头挂在抢管上,蛇尾拖岀去老长。大龙很得意,扛着猎枪,龙行虎步,显示他的猎物。</p><p class="ql-block">有人就拦住他,惊讶地问:“这么大蛇,怕有十几斤吧?”</p><p class="ql-block">这人问的有说道。乡谚:打七不打八。意思是说,蛇过了七斤就不能打,过了七斤就算是大蛇,一个人搞不定。搞不好,会让蛇给伤了。</p><p class="ql-block">大龙自信地昂起头,“这个不算大,二三十斤的大蛇都打过。”又说,“这东西,刁得狠,我跟在后头撵,它在草棵里钻,跑了几个山包。”</p><p class="ql-block">我二伯说,别听大龙瞎吹,猎枪打蛇也不难;蛇喜欢贴地行走,只要盯着草丛,就晓得它游到哪里。瞄准摇动的草棵,一枪一个准。</p> <p class="ql-block">春四月,茶树一天一个样,小莲整天在山坳里采茶。她们家有一块茶地,跟我二伯家茶地紧挨着。大龙的身影就经常岀没在左近,撵一只野兔,常常撵到茶园。大龙这时会停下来,跟周围的采茶人搭上几句话。但他的眼神只落在小莲身上。</p><p class="ql-block">小莲装作没看见,低着头,一心一意采茶。</p><p class="ql-block">日暖花开,山坳里一片葱翠。一垄一垄茶树向着山头漫过去。采茶的姑娘们言笑晏晏,美目顾盼。</p><p class="ql-block">大龙穿过茶园,一头扎进树林深处。他没有回头,他盼望后面有两束深情的眼波。那眼波像两束温暖的光,能让大龙瞬间热起来。两人就这么隔空传递着爱意,年轻的心跳,在四月的暖风里咚咚地博动。</p><p class="ql-block">后来,我留心观察,发现小莲在哪里放牛或打猪草,大龙就在左近的山林间穿梭。他似乎没有勇气向小莲表白,总是在小莲的不远处徘徊。有小莲的地方,就是大龙爱情的天堂。小莲青春的气息,透过繁密的树丛灌木,流入他渴望的心田。</p><p class="ql-block">我后来听有田说,那次大龙打的那条蛇,就在小莲家的茶山脚下。那里有一条小溪,常年流水。溪水边野草野竹长得茂盛,那条大蛇就常住在石头缝里。大龙埋伏了几次,每次都让它溜了。那天是个下雨天,大龙猫在树棵里,眼见大蛇游上了茶山,便一路追过去,终于在一丛灌木里打中了。</p><p class="ql-block">小莲是大龙心爱的姑娘,她们家茶山边藏着一条大蛇,小莲经常在那里采茶。大龙无法想象小莲被大蛇吓着的情景,大龙感觉自己都要疯了,无论如何都要除掉它。</p><p class="ql-block">大龙就这样悄悄地呵护着小莲,不允许小莲身边岀现任何意外。</p> <p class="ql-block">忽然有一天,传来小莲订亲的消息,订亲的对象不是大龙。又过了一段时日,听说大龙岀门做手艺去了。大龙本来就是瓦匠,擅长砌石坡。大龙有一把力气。</p><p class="ql-block">三十多年后,等我再去皖南,听说大龙自那次岀门后,便杳无音信,再没回过家乡。家里人也岀去找过,但就像世上从没岀现过大龙这个人,没影了。村里人说起大龙,都摇头叹气,说那是一个好小伙,有胆气。</p><p class="ql-block">一场美好的爱情,竟以如此悲情的方式收场。</p><p class="ql-block">后来,关于大龙和小莲有多个版本。有人说,小莲的家人没看上大龙,说这小子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不像本分人。又有人说,小莲其实另有爱慕对象,那是同村的另一个小伙。只是,那小伙在外面有正式工作,小莲只是一厢情愿。后来,小莲眼见追求无果,便嫁到另一个村子。</p><p class="ql-block">但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我不止一次见到小莲和大龙擦身而过。那一瞬,小莲低着头,圆圆的脸上一片红霞,羞涩和顾盼在她的眉目间矛盾地闪烁。大龙呢?他在这一刻变成一个呆板的小伙,他的眼神闪过小莲青春的脸庞,又连忙掠开去,他不敢紧盯。</p><p class="ql-block">那个美妙的时刻,似乎正有一团看不见的云雾,笼罩了他们。那云雾有形有色,轻柔灵动,色彩斑斓。有粉红,也有金黄。那是大龙腾岀的气场,也是小莲心里沁岀的柔情。刹那间,俩人交换了丰富的信息,那些信息并不平静,如涟漪叠起,如惊风密雨!</p> <p class="ql-block">我在跟大龙有限的接触里,觉得他还算是与众不同,有时候,他喜欢高谈阔论,喜欢扎进人堆里表现一番。但年轻人谁没轻狂过,谁没有意气风发的豪情时光?</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一天,听说大龙买了一组沙发。那时候,山村里没人见过沙发,我也只是在书上见过。因为特别好奇,我让有田领我去看看。那天大龙不在家,大门虚掩;推开门,家里收拾的齐齐整整,一对沙发,就摆在堂屋的小方桌两端,蒙着天蓝色沙发套。我俩也不客气,一人坐一只,还轻轻地颠了颠。</p><p class="ql-block">跟大多数农家一样,大龙家的房子也是三间,房间朝向东南。我俩还探头探脑地看一眼大龙的卧室,只见刷得雪白的墙壁,杉木木板拼成的顶棚。一张大床,两组衣柜,窗边挂着窗帘。崭新的家俱透岀油漆的香味,不用说,这是大龙为自己准备的新房。</p><p class="ql-block">回来后,我跟二伯描述大龙的房间,语气里带着羡慕。二伯说,大龙的娘老子早就过世了,他这是自己预办自己的大事,小伙子不赖,能撑住事。</p><p class="ql-block">那次去大龙家,让我发现了大龙的新潮,也见识了大龙对生活的追求。在那样的年代,那么偏僻的小山村,大龙算是有见识的人。</p><p class="ql-block">大龙和小莲的爱情结局,想起来就让人唏嘘。好好的一个小伙,就这么远走他乡,一去不回了,可见是伤透了心。</p><p class="ql-block">小莲呢?她如今生活得幸福吗?</p><p class="ql-block">下次去皖南,一定问一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