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河”病了

凡夫微语

“八里河”病了图/文张鹦我的家乡有一条河，名为“八里河”，是陕西省境内最长的一条内流河。据传，在清道光以前，安边东滩没有河流，有的只是“风吹草底见牛羊”的灌木、牧草和牛羊，边内居民大都以放牧为主，春出冬归。道光23年秋（1843年）的农历8月23日开始下暴雨，连下七昼夜，洪水从安边的南山向北直泄而下，形成了一条河，安边东滩的茫茫灌木草丛，竟成泽国水乡。从此，每到雨季，南部山区杨井乡的鹰窝山涧、黄湾乡的木瓜涧、武峁子乡的海底涧和学庄乡的杨山涧四大涧沟的水，带着山里肥沃的泥土汇聚到安边镇的谢前庄，经安边、石洞沟到堆子梁的小滩子消失。“八里河”距安边镇八华里，因此，当地人称为“八里河”。“八里河”水质是自然肥水，内含0.03%的氮素。有了这条河水，有心人就在这洪漫过的碱地上开始种庄稼，发现种的庄稼长势都很好，年种年收，故有民间“水漫来年富”之说。有了洪漫地，能旱涝保收，不靠天吃饭了，“八里河”灌区被称为定边的“粮仓油库”。于是，下游的群众就都开始争抢这洪水。历史上发生了好多次抢水案，影响最大的就是从清末到民国长达30多年的“民教争水”。那时，由于时政黑暗，洋人得势，直至陕甘宁边区解放，将洋人赶走，“民教争水”才停止。到了“文革”初期，下游和上游又开始挖坝护坝争水，发生了1967年“11.15”的流血事件，下游死3人，伤7人，上游伤1人。其实，“八里河”从发源地到最后消失，全长54.5公里，流域面积384平方公里，能洪漫灌溉安边、石洞沟、堆子梁三个乡的部分盐碱滩地6万余亩，洪水漫不到的土地，仍为盐碱地，不能耕种。凡洪水漫过一次，沉积肥沃的泥沙都在25厘米以上，可耕种3年。根据当地群众多年经验，每年漫灌3次，冬春为“播种水”，夏季为“游苗水”，秋季为“压茬水”，主要耕种冬小麦、糜子、麻子。东滩人就是用冬小麦、糜子、麻子做出了自己的传统美食：炉馍馍、烙饼、黄米饭猪肉熬酸菜、麻汤饭，是“八里河”的水成就了安边东滩的美食。东滩的炉馍馍分猪油炉馍馍和清油（麻油）炉馍馍，但面粉都一定是用冬小麦磨的面粉。有钱人用的面粉都是上面，就是去掉麦壳后的麦子磨的最中间的面粉，用的箩也细，这样的面更香甜，更筯道，用的油也一定是猪肉，做出的馍馍的白细、皮薄、层多，酥脆，馅一般都用下面和红糖拌馅。穷人都是用混面，也就是用冬小麦从前到后，一次磨的面做炉馍馍，用的箩也比较粗，馅一般都用麸子和白糖做。东滩人家，逢年和八月十五，家家户户都要做炉馍馍，只是富人和穷人家的炉馍馍用的料不同、质量不一样而已。东滩人也好客，家里平时来个客人就炒鸡蛋、烙烙饼好招待。富人用猪油炒鸡蛋、烙烙饼招待。穷人则用清油炒鸡蛋、烙烙饼招待。秋天，麻子、麦子收了，家家户户都会到没收尽的地里扫麻子、拾麦穗，能用麻子和麦子一炒，快炒好了用盐水面糊糊一拌，做成麻豆豆，特别好吃，那是儿时最好的零食了。1962年，我母亲被精简，我家被下放到石洞沟赵墩，在我记忆中，每到秋收后，母亲就用扫回的麻子炒熟、擀细和黄米一起熬锅粥，粥熬好后，用铁勺子烧一勺麻油，再用葱花和高菊花一炝，那样做出的麻汤饭，满屋飘香、口齿留香，令人难忘。东滩家家户户都至少养一头猪，我家也会养一头过年猪，一养一年，到了腊月，猪一杀，用槽头肉熬一锅酸菜和黄面饭，这就是全家人一年的盼头，这也许就的走西口人的盼头。如今，庄稼还是那些庄稼，但种子不是过去的种子了，冬小麦没有了，养一年的猪没有了，八里河的水也污染了。下游薛圈村的张静对我说“现在不象过去，为那点水，打的人死带活。现在我们都基本都不用八里河的水了，一是水量比以前小多了，二是现在的水也浇不成地了，浇上庄稼不长，反倒死了。我们现在都打了机井，就是水是咸水，但还能烧地，总比没水强。”近年来，由于上游打坝截流，加之县境雨量偏少，暴雨罕见，洪水极少，致使“八里河”水量逐渐减少，两岸大面积农田因洪漫不足而减产，部分土地返生盐碱，遂致弃耕。加之，八里河的源头都开采出了石油，八里河的水也不能灌溉了，土地盐碱上返，地下咸水的水位也在逐年下降，如果没有了水，东滩人将失去了根基。“八里河”上游是黄土丘陵沟壑区，从“八里河”的形成开始，“八里河”上游的水土流失也就开始了，并越来越严重，据有关部门调查，“八里河”年均带走泥沙量达366.8万立方米，上游形成了上游沟宽300～400米，深20～60米，沟内地下水出露。下游为平原滩地，河床曲折宽坦，水流左右摆荡，安边附近河床宽20米左右，两岸漫滩狭窄。由于长期引洪漫灌，地面形成3%的坡度，由于地面坡降大于水面比降，所以河床愈向下游愈高出地面，成为地上悬河，上下游之间保涧与引洪的矛盾日见突出。家乡的“母亲河”病了。 “八里河”流域图 “八里河”307国道大桥 “八里河”河道 “八里河”灌区 “八里河”人家 “八里河”漫区人家都要建在高台上 东滩炉馍馍 东滩烙饼 麻子：清油、麻汤饭的原材料 糜子：黄米饭的原材料 淹酸白菜